晚上在预计时间内赶到驿馆,总算能喝上热粥,吃上热菜,薛宜宁坐在凳子上,觉得身子还在路上颠着。
准备沐浴了早些休息,却发现房中没有浴桶,只有个小盆。
玉溪跑去找驿丞要,驿丞赶紧张罗,客客气气搬了只浴桶过来,桶沿上不知是什么陈年老垢,黑漆漆的一片。
眼见玉溪不欢喜,驿丞赔罪道:“此驿偏远,只算个小驿,实在简陋,若贵人等得,要不然小的马上让人去镇上买一个?”
薛宜宁便说:“算了,就用这小盆将就用吧。”
骆晋云此行只为尽快到凉州,没有提前通知沿途驿馆,也不会特地挑条件好的大驿馆,临时到了这偏僻小驿,驿丞也没办法。
草草擦洗了一番,薛宜宁看着床,正要躺下,却见床上有一根头发。
她将那头发拈起来看了看,发根较粗,发质偏硬,十之八|九就是男人的头发。
这床板硬,床单粗糙也就罢了,竟连洗都没洗过。
她立刻将头发扔在地上,从床边站起身。
玉溪也看见了,立刻就去找驿丞,才开门,骆晋云进来了。
见玉溪一副气冲冲的样子,开口问:“何事?”
玉溪正要回答,薛宜宁在后面道:“没事。”
骆晋云进屋来,看她已卸了妆,拆了发髻,也洗漱好,却站在床边。
他问:“不累么?明日一早又要赶路,早些休息。”
薛宜宁点点头,缓缓坐下来,却像床板有钉子似的,只坐了几寸宽的边缘。
他又问:“怎么了?”
玉溪再也忍不住,回道:“这床单都没换洗,上面还有男人头发。”
骆晋云说道:“我去让驿丞给你换新的。”
说完就出去,没一会儿,他亲自拿了套干净被褥交给玉溪,玉溪将那被褥拿在手上闻了闻,确认有皂荚水味道,这才过来替薛宜宁铺床。
待铺好床,玉溪便退下了,骆晋云并不讲究,直接在她擦洗过的水盆内泡了泡脚。
薛宜宁看着那被自己洗过的水盆,浑身都是不适,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躺下睡时,她又在身上多穿了件中衣,还将自己的一件衣服铺在了硬枕上。
骆晋云说道:“为将行程保密,朝廷未发文牒至沿途驿馆,驿丞不知我们身份,所以招待并不周全,还要你暂且忍耐一些。”
薛宜宁点点头:“我明白,是我太娇气了。”
骆晋云躺到她身侧,说道:“你不算娇气,我知道你尽量在忍受。”
无论是乘马车,还是野外方便,还是以干粮果腹,或是这晚上的驿馆,都让她紧皱眉头。
但她始终忍耐,到忍无可忍,才会提出来。
这倒是他之前没想到的,只想着带她在身边,忘了她娇生惯养,受不了这一路宵衣旰食。
他躺在她身侧,过了一会儿,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她侧身朝着他,一动不动,呼吸渐渐平稳,竟像要睡着了一样。
他撑起身一看,果然见她闭上了眼。
今晚竟这么快就睡着了么?果然是累了。
再到第二天,薛宜宁已经习惯了路上颠簸,也习惯了野外方便,还能探身出车外,新奇地看外面的崇山峻岭。
那样绵绵无尽头的山峦,或是沿途经过的溪流,野花,是她所没见过的,偶然经过一片枣园,那里果农说的话已让她有些听不懂。
这会儿便觉得,她真的是离京城越来越远了。
骆晋云在枣园旁让
队伍休息了片刻,找果农买了些枣,递在了薛宜宁面前。
她让玉溪将那枣拿到溪边洗了尝了两颗,尤其新鲜清甜。
车马再行,便又到了一片荒山野岭,等到太阳下山时队伍停了下来,薛宜宁见有人在支帐篷,拾柴火搭灶,才知道今晚就在野外过夜。
倒有些新奇,只是她想起,她昨晚就只擦洗了一下,今晚看这样子,是连擦洗都不行了?
后来她发现,帐篷也就搭了一个。
如今正是夏末秋初,天气还算暖和,他们为了行程快,随身没有带很多东西,男人们觉得席地而睡就好,所以帐篷就是为她搭的。
晚上连骆晋云都与军士们一起睡在外面草地上,她和玉溪、何妈妈睡在帐篷内。
今晚睡得更硬了,身上也更脏,又怕有虫蚊钻进来,薛宜宁有些睡不着。
等到一个时辰后,外面更是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
第三晚,终于又可以住驿馆,可这驿馆却说送柴火的人有事耽搁,没能按时送柴火来,驿馆柴火只够做饭,不够烧水,最后也只弄来一小盆热水。
到第四日,薛宜宁已经觉得浑身痒,怀疑自己身上长了虱子,加上天骤然又热起来,白天淌了一身的汗,晚上却仍是野外露宿。
每次露宿都是在水源附近,这一次也是,旁边不远处,便是一处窄河,清澈透亮的河水从上游流下,将近旁石头冲刷得圆润光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