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或许鹤生从始自终都心知肚明。
这个想法让她更加感到无比的恐慌。
送罢鹤生,这厢文卿却没有回去了,一道出了角门,沿着熟识的长街一道散步。
将军府位于松江偏东的位置,临近江海,由黄浦江贯穿,因此一入夜里尤其寒冷。但街上却十分繁华热闹,彩灯高悬,人来人往,吆喝叫卖不绝于耳,梁舒宜说这是他们当家的爱热闹,办事喜高调,早在老郡王归西之前,便已经看好了成家所用的宅邸。
穿过烟幕长廊,走了两个路口,前方便是一条幽暗小巷,文卿坐将军府的马车,认得这是将军府小厮惯常走的捷径,穿过小巷行片刻,便又是旷阔的街道,她不认得其他回去的路,便走入小巷,想着按原路走回。
但走不片刻,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随。
文卿心下一惊,留步回望,不见人。
继续走,脚步声亦如是。她再次留步回望,仍是不见人。
月黑风好,幽深的长巷好像望不到头。她心里怕了,拢了拢素纱的帷帽,不由自主跑起来。
但身后的脚步声也随之急促。
她越跑越快,向着巷子尽头的光亮,身后的脚步声却也越来越近。
心脏已经跳到心口,文卿怕得几乎要尖叫起来,身后突然传来叫喊,“跑什么跑啊!别跑了!给我站住!我,我鞋子——”
这声音怪耳熟的。
文卿停下脚步,小心翼翼靠近,挑开帽子的纱帷一看,果真是那个奇奇怪怪的少年。
少年弯腰取下鞋子,鞋子的底嵌入一块拇指大的石子儿,他一面把石子扣下来,不满地瞥她,“真是,文文弱弱的小姑娘那来的力气跑那么快。”
文卿放下纱帷,头也不回继续走,“若不是你鬼鬼祟祟的,我也不会因为跑那么快,我腿还疼呢。”
他将鞋子扔地上,脚踩进去,随意趿拉着,急忙追上去,“若不是鹤生说你心情不好,让我来护着你回去,你当我乐意似的。”
“鹤生?”文卿睨了他一眼,“鹤生鹤生鹤生,哼,你倒是叫得亲热,你们是什么关系?”
少年得意扬起下巴,“那自然是过命的关系!”
过命的…关系。
文卿咬着唇没说话,半晌,她摘下帽子,脸上映着昏黄灯色,直视着少年,“她现在在院子么?我想见她。”
当少年见状,却被她苍白的脸色下了一跳,支支吾吾从唇齿间憋出几个字,“我想,应该是不在的。”
“没关系,我等就是了,她总会回来的。”
她继续向前走,但少年这时也发现了女子此时脚下的虚浮,纤弱的肩膀微微垂着,十分疲惫的样子。
“可是……”少年欲言又止,“我看鹤生今晚是不会回来了,姑娘若是心情不好,不如跟我一起去看戏如何?扬州的戏班子刚来松江呢。”
文卿没说话,只是一股脑走在前面,少年跟上来继续说:“或者我带姑娘在附近好玩的地方走一走,反正那个道士就在那里,少见一天也没什么的。”
“公子怎么好像不太想让我见鹤生?”文卿停下脚步嗔视着他,质问道,“莫非公有什么其他心思?还是说公子只是单纯不知男女授受不亲?”
经此一言,少年也来气了,叉腰连连点头,“是是,我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我是真小人,”他甩甩袖子,也懒得管了,但嘴上仍是嘟嘟囔囔,“真是不识好人心,待你好你还不知道。”
言止于此,二人皆不说话了。一道来了鹤生的院子,少年飞身上了屋顶,文卿则在屋子里眼巴巴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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