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苞谷地(wоо⒙νiρ)</h1>
这是田冬阳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看见女人的裸体。
田冬阳今年十六岁,皮肤黝黑,肌肉劲瘦。他从十四岁那年开始抽条长个,到了今天,已经成为了泥水村这一辈的男孩里面最高的那一个,村东头的叁奶奶记性不好,每回见了他,都要“嚯”一声:“冬阳长这么高啦?”
但是再怎么高,田冬阳也只是个在上个月才刚满了十六岁的男孩,除去他在爹娘死了以后,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两个妹妹,他没正经和任何一个女孩有过接触,遑论是看过人家的裸体了。
然而现在,那一抹白腻到晃眼的身影就在他眼前,大剌剌地、毫不遮掩地,田冬阳感觉自己的目光好像被一道无形的钩子给勾住了,他只能定定地看着河里这个陌生女人的背影,头一回不是在梦里,胯下的那根物事就直愣愣地抬起了头。
这个陌生女人很白。
田冬阳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从村东头到村西头,从四十岁到十四岁,泥水村里再找不出来任意一个女人,皮肤有这个陌生女人一样白。他瞪着这女人的背影,死死地、发了狠地瞪着她,目光从她乌黑的头发开始向下,经过她藏在黑发里若隐若现的脊背沟,经过她细得他几乎一只手就能握住的腰,然后再向下,停在她弧度饱满的、雪白的屁股上。
视线扫到这里,田冬阳的脑子里面跟着“嗡”的一声。
他没法再看下去了。粗通人事的半大小子的春梦里,那个总是模糊着的姑娘终于有了切实的影像,他看着女人用手掌慢吞吞地拨着河水,泼向头上、肩上、后背上,清晨还没散去的薄雾缠绕在女人的周身,田冬阳分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一场他还没醒过来的梦。
然而下一秒,女人转过了身。她说:
“好看吗?”
她的头发湿漉漉的,一缕一缕地沾在脸侧,田冬阳看清她的脸,发现她有着一双很大的眼睛,眼瞳乌黑明亮,眼尾却微微有些上挑,像一头鹿,又像一只狐狸。
田冬阳的眼神不受控制地沿着女人的脸向下看去,他看见女人饱满的胸脯,看清上面两粒石榴籽一样粉红的乳头,他倒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把黏在女人胸前的视线落到她身上更往下的位置,就感觉到胯下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他射了。
田冬阳羞愤欲死,他从来没有泄得这样早过,何况还是在一个陌生女人的注视下,她什么都没做,他就射了!他拔腿就要转身跑走,却又鬼使神差地,转回身看了女人一眼。
女人说:“你这样,我就当你认为我好看了。”
她有些得意地笑了一下,也不再去看田冬阳,而是低下头去撩起一捧水,细致地擦洗起身子来。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田冬阳这才发现,她和泥水村的所有女孩都是不一样的。泥水村里的女孩子,大多数毛毛躁躁、大大咧咧,鲜有像面前这个女人一样温软柔和的。田冬阳心里面哐哐直跳,他忍不住想,难道牛郎第一次见到织女洗澡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吗?
田冬阳壮着胆子,从树后面往前走了两步:“你……你是天上的仙女吗?”
女人笑吟吟抬头看了他一眼:“看着傻,说出来的话更傻。”
田冬阳意识到,女人并不排斥他的靠近,言语之间甚至还有些亲昵。他总算鼓足了勇气,说话也没之前那么磕磕绊绊了:“那你是过来学习的学生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洗澡,不怕被别人看见吗?”
在泥水村的附近,有一所华夏人民抗日军政大学,是工人党建立的学校,大家都管这学校叫作“抗大”。这几年来,陆陆续续有不少的外地人赶过来学习,有一些还会经常到泥水村来帮村民们做农活,田冬阳见过不少这样的学生,便下意识推断女人也是来学习的。
女人没有回答田冬阳的第一个问题。她说:“大清早的,这也不是农忙的时候,除了你,谁会来看我洗澡?”
田冬阳涨红着脸:“我会娶你的。”他虽然年少,却不是半点世俗道理都不懂,知道女人的身子是不能平白被人看的,“我爹娘死得早,没法子替我提亲,我可以亲自来……”
女人这一回是真的笑了:“果然是年纪小,说的也都是孩子话。”
田冬阳打了个磕巴:“……啊?”
女人似乎是洗完了澡,她也不披上河边石头上的衣服,而是光着身子,惬意地往河边一坐,两条修长笔直的白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河水。河边苞谷地的阴影细细密密地投下来,一些水花溅到了田冬阳的身上,他浑身一个激灵,听见女人问:“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田冬阳呆呆地摇摇头。
女人说:“民国十二年的时候,我是盛京最有名的窑姐。”她看着田冬阳,微微一笑,“我不和人结婚的。”
田冬阳知道窑姐是什么意思。春夏时节,下地做活到了中午最晒的时候,村东头的几个叔伯总是凑在一起,一边磕打着他们的土烟斗,一边高声谈论着窑子里的“红姑娘”。田冬阳不好意思问,但是听得多了,也明白一些:给了窑姐钱,就可以和窑姐一起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