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余下的条件又太差,一无功名在身,二无父母扶持,往亲族上看,江南沈家近些年很是没落,最致命的还是个病弱之身。
纵然背靠着侯府,却是没有血缘,一旦成了亲,总要从侯府搬出去。
往后是个什么光景,又是说不准的事儿了。
哪家真心疼爱姑娘的,也不愿让女儿嫁来。
是以哪怕到了适婚的年龄,仍是门庭冷落。
侯夫人其实也早替沈鸢打探过,几次有瞧上了的姑娘,便小心翼翼去探问。对方起初还以为是要给卫瓒说亲,皆笑脸相迎。
等到一听是给沈鸢说亲,便立马讪讪把话错过去。
时间久了,侯夫人自己也不好再问,京中拢共就这么几家人家,次数多了,怕是人人倒都晓得沈鸢求不到姑娘了,到时更是难看。
沈鸢自己心里也清楚,从来就没提过什么婚事不婚事的。
眼下瞧了旁人思慕姑娘,也只垂着眸说:“这么火急火燎地凑过去,也不怕把人姑娘吓着。”
卫瓒这厢胡思乱想,没细听他说什么,便没答。
沈鸢便像没说似的,又垂着头接着喝茶。
隔了一会儿,有人推着买针线的摊子过去,卫瓒忽得想起什么事儿来,匆匆起身说:“你且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一起身,却忽得被沈鸢攥住了衣袖。
卫瓒愣了愣。
低头便见沈鸢眼圈几分红,几分恼地瞪着他,嘴唇抿得紧紧的。似乎好一会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不甘心地松开他的衣角。
却是撇过头去,淡淡说:“小侯爷赶紧去吧,省得赶不上瞧姑娘乞巧了。”
卫瓒怔了一下,刚想说,自己不是打算去看人乞巧的。
岂料沈鸢又冷笑一声,说:“我瞧着小侯爷那偷人衣裳的下流劲儿,也的确是个做牛郎的料子。”
“眼下不去招摇,岂不是浪费了这一身好人才么。”
卫瓒一个没忍住,险些笑出声来了。
咳嗽了一声,又坐下,说:“那我还是不去了,省得教你误会我。”
沈鸢垂眸摆弄着手里的瓷杯,冷眼细语说:“我误会小侯爷什么。”
“我与小侯爷素昧平生,就是看个小织女回来,我又有什么可说的。”
嗯,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药都给他上了,这就素昧平生了。
翻脸可比翻书快多了。
卫瓒这笑越听越收不回去,嘴角就差要咧到天上去了。
却又有意看看这小病秧子还能说出什么来,忍着笑说:“看什么织女,织女一年见一次。”
沈鸢却是越发光火,说话跟那连弩箭似的,一扣扳机,冷箭一根接着一根往外射:
“就是一年见一次才好呢。”
“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能是什么稀罕玩意呢。”
卫瓒这回实是忍不住了,肩膀耸了又耸,差点笑倒在桌子上。
沈鸢见他嘲笑自己,越发恼火,起来拂袖就要走。
卫瓒一边儿笑,一边儿捉住了他的手,沈鸢不情愿要抽手,将袖子里藏着的一小团塞进他手心。
却是笑得声音都抖了,说:“我想去配个穗子,弄好了再给你的……”
“罢了罢了,省得你以为我去见织女了。”
沈鸢摊开手。
却是一个毛茸茸的,汤圆儿大小的小兔子坠子。
兔子身子圆滚滚白绵绵的,两只红彤彤的珠子做眼睛,两只兔耳朵不长不短立在上头,愈发显得憨态可掬。
上头打着粗笨简单的络子,缀玉串珠的倒也好看,下头若配上一条穗子,正正好挂在他的箫管上做箫坠。
沈鸢一嘟噜的话,跟一大串葡萄似的卡在喉咙口,噎的上不去下不来,却是半晌才讷讷说:“你哪儿捡回来的。”
小侯爷说:“我亲手做的。”
沈鸢耳根一红。
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卫瓒也有点儿不好意思,撇过头去说:
“真有织女,瞧见我给你打络子的蠢样,也该掉眼泪了。”
沈鸢盯着两只手掌之间的小兔子看了又看,半晌嘀咕:“什么时候弄的。”
卫瓒说:“住店的时候,见一个小姑娘做,便过去问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