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算什么?是孽缘还是劫难?
他还想说些什么,谁知白沫的视线往上飘,看到那幅画之后,露出了然的表情,「我记得你之前就很喜欢它,当时要交出去的时候还很捨不得。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能看到忘我浪费大家时间,走了!」
说完就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孟睿的脑袋还没转过来,「等、你说那个是我画的?」
她止步,孟睿险些撞上她。白沫转身,表情有些微妙,她字斟句酌、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说,你不是真的烧坏脑袋了吧?」
「……」他竟无言以对。
「不是吧孟哥,所以你就站在看板前看到出神啊?」
这问题问得太犀利了,他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
「少说几句,几百年前就告诉你要通知了,今天才打,好意思推卸责任?」
白沫坐在他附近,翘着一隻脚,一隻手放在桌上,另一隻撑着下顎,表情十分不屑。对面则是席寧仁——害他晚上没睡好的罪魁祸首。
席寧仁,笔名世事难料,隶属于工作室的作家之一。这点倒是跟之前的认知相同,虽然还没摸清楚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但这里大概不是原先自己待的地方。除了白沫出现、时间、自己的职业,似乎没有不同的地方。
最首要的难题是,他得先适应眼前这个跟他印象中大相逕庭的白沫。
「沫姊,你太偏心了!大家都有责任!」白沫淡淡扫了他一眼,席寧仁什么都没有,尤其特别没胆,果断闭嘴。
「所以把我叫来,是要说什么事?」
白沫看了他一眼,「成全的新书再版已经确定了,邀请你担任他的新书封面绘师。」她顿了一下,「工作室帮你答应了。」
「啊?」
身处异界,搞不清楚状况并不是最惨的——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接到高难度委託才是。
哪怕镇定如孟睿,在这种情况下也冷静不下来,白沫看着他时青时白的脸色,叹了一口气,「平常他们不会这样的,但是前几天你发烧他们找不到人,觉得你应该会答应就帮你答应了。」
「欸?孟哥你前几天发烧啊!难怪我都没看到你。」
孟睿看着他。
白沫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席寧仁备感委屈,觉得自己没有说错什么。其实孟睿只是想安慰他:没事,要不是白沫说他发烧,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在浑浑噩噩的情况下离开了工作室,白沫一路上正跟他解释这段时间他需要做的工作,说得十分详细,看来当真认为自己烧坏了脑袋,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好,不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处境。
「说起来——」
「嗯?」
「我一直有点好奇,席寧仁的笔名为何会叫世事难料?」
这事他在原世界就很好奇了,无奈本人三缄其口,不说就是不说,他只好作罢。
「喔,那个啊。」白沫笑了一声,似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她的嘴角上扬得很明显,「因为他命中缺事。」
孟睿理解不能。
白沫看见他的表情,又补充一句:「息事寧人,他不正好缺个事吗?」
「……」
孟睿看着她,她眨眨眼,一时之间气氛相当尷尬。
孟睿今天跟她对视了很多次,按理说这应该是他最希望的事情才对,可如今实现了,他却没有预想中那般雀跃。白沫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反常,脚步一踩逕自往前走。
孟睿依然跟着她,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这个人并不是他要找的「白沫」,但她的确是白沫。他什么都无法说,就像不可能问一个几天前才见过面的人「你过得好吗?」,他自然不可能对她说,什么都不能说。
我很想你。
——这些年来从未停止。
忽地,她停下脚步。孟睿跟着停下。
「欸,孟睿。」
「干嘛?」
她转过神,脸上的笑意消散,表情变得严肃,「你是不是有事该跟我说?」
「什么?」他神色一僵。
「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白沫的表情变得异常陌生,又或者对孟睿来说,除了白沫的笑容之外,其他的表情都是陌生的。
「我以前可不会喊他孟睿。」
他愣在原地,驀地,他感觉到一股冷意窜上四肢。
四周带起一阵风,微风擦过她的裙襬,竟意外地跟画作上的构图重叠。他顿时无法思考,脑袋乱成一团,可白沫似乎没打算放过他。她吸了一口气,缓缓啟唇:「你,并不是孟睿吧?」
孟睿看着她的眼睛,这么多年来他没有怕过任何事,白沫不在后,他彷彿被抽走了大多数的情绪起伏。时至多年,那股熟悉的感觉再次回到他身上。
为了同一个人、不同件事,他又再次感到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