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来的车辆破开浓浓雨雾,短暂照亮了车内。大概是车灯的光线不自然,把杨醇的脸照得毫无血色,睫毛垂落在鼻翼边,洒下了憔悴的阴影。
不等汪悬光问“你杀了多少”,他就痛快地报了一个数字:“六十八。”
阴风穿过周围的大楼间缝隙,从幽深黑黝的彼岸而来,徘徊在阴阳两界之间。
汪悬光望着挡风玻璃外的雨,眉目静如深潭,神色无动于衷。
“不算那些我抓去送去审讯和劳改,最后死在里面的。只算我亲手杀掉的,有六十八个。”
杨醇的手指轻轻敲着u型枕,吊儿郎当的语气故意掩盖着某些沉重的东西:
“杀到二十个的时候,我心说这应该就到头了吧,但很快有了二十一、二十二……既然‘满十’不是终点,那五十个,半百,总够了吧……”
他嘴角讥诮地一勾:“那次从四十七直接跳到了五十三。”
暴雨中的城市,霓虹灯稀稀落落,倒映在水中,模糊成红绿的光晕。杨醇的瞳孔深处,闪烁着难以用悲伤来概括的复杂光芒。
“那是个制毒工厂,我带了五个人去验货,有个小孩才十九岁,是从警校退学出来的。我调教了很久,才把他身上的‘条子’味儿洗掉。那天他太紧张了,没说两句话就露馅儿了,然后就是交火。
“那是小孩第一次开枪,杀着杀着就眼睛杀红了。我们给小孩开荤,让他像玩真人cs一样随便杀,杀得满地都是毒贩的尸体。突然有一刻,我意识到四十七了,今天这波干完,没准儿就能回家了。然后我抬头寻摸四周,看见两个穿着制毒师躲在高炉后面,算上他们俩恰好满五十。”
汪悬光微垂着的眼睫毛轻轻一动。
四十七加二等于五十吗?除非……加上杨醇自己。
“我上楼去逮那两个制毒师,走到一半,听见队友在骂娘。原来是那个小孩杀着杀着就失控了,分不清毒贩和自己人,见人就开枪。有个队友被他打伤了,另外队友两个不能近身,他们几个就在那僵持着。
“我当时只想赶紧凑够五十,所以就站在楼梯上,打掉了个悬吊一半的天花板,以为板子砸掉下来,能把队友跟那小孩分开。
“天花板上有东西,我看见了,还是开枪了,可没想到那是一袋子制毒原料,固体粉末,易燃物,碰上小孩的枪火……四十八、四十九、五十、五十一,全是我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