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翻书的手顿了顿,明明发声的是她,沉知许的眼睛看着的方向却朝着谢司晨。
她唇畔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语气揶揄:“不会。”
就在沉枝意以为这对情侣故意无视自己的时候,沉知许补了一句:“他很新鲜。”
这是什么形容?
沉枝意皱起眉,却发现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谢司晨在笑。
那画面不亚于在北极穿短袖,她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不知道是被冷的,还是被秀恩爱秀的。
不过这场恋爱居然持续了五年之久,久到沉枝意不得不承认白开水确实是最解渴的存在。
这段漫长的光阴里,谢司晨傲慢的外表下藏着的所有闪光点都在沉知许以及目睹这段感情的人面前敞开。
她或许是已经习惯,也或许是根本不在乎他的闪光点,可沉枝意却是实打实地钦佩。
尤其是在她读大学时,一天甚至可以和两叁个男人吃不同的饭,却还是要掰着手指择偶。
比他帅的没他有钱,比他有钱的不一定比他有能力。
还有很多观念、生活习惯上的参差。
沉枝意从前认为世界上不会有完全适合自己的人。
可谢司晨却完全适合沉知许。
她没办法不去记住他。
记住这个爱她姐姐如爱自己般无私的男人。
沉知许把报纸卷成空心的柱状,往她额头上敲了一下。
“你先说你来干嘛?”
沉枝意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来意,于是端正了坐姿,开始娓娓道来。
她们公司的商业版图这几年着重开拓北美,老板常年驻扎,结识了不少人脉。而上层建筑本就是个圈,有些消息流通不了,却在范围内人尽皆知。
沉知许当年的委托人对这个案子并不服从,这些年来从未放弃过上诉,只是都被驳回。
徒刑判下来了就像是一道休止符,再多的钱和权利都已经无济于事。
业内很多人都清楚,是他没把脏兮兮的手脚藏好,才留了一大堆后患,让受害人得以沉冤得雪。只是沉知许的表现也属实配不上她的高额薪酬,更对不起她的金牌口碑。
所以一旦聊到了那个白人,就难免要聊到沉知许。
沉枝意多问了一句,对方也只当她是想听笑话,说着说着便说出一些不可告人的秘辛。
消息封锁得密不透风,知情者极少。
“他在狱内本来是好好的,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连狱警都要给他的美金叁分脸面,可坏就坏在来了个亡命之徒。”
那人是个罪大恶极的同性恋爱好者,嗜好老头乐。
“强奸别人的人在监狱里被人强奸了,多讽刺。”
沉枝意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一副嫌恶,“风光了半辈子,赚了那么多钞票,却又被法院驳回上诉申请。心理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直接咬舌了。”
她想到当时客户和她复述的场面,浑身都泛起一阵战栗,细细麻麻如针扎。
“我本来还想劝你回去继续你的事业,可一想到你以后还会遇到这些变态一样的人,就觉得,还是算了吧。”
沉知许原本还在认真听,听到这里没忍住笑了一下。
她叁言两语冲散了沉重的氛围,开始念叨起这趟出差遇见的别的人和事。
沉知许的目光却盯着前面黑漆漆的电视屏幕,神思出窍。
一直到现在,她都还是不信命。
当年高考,学校组织他们去爬山。那山顶上有一个高大壮观的铜鼎,四周围满了登高的人群和贩卖符具的摊位,人人都在祈求,人人都渴望所念所想皆能成真。
学校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个祈福袋,说是如果能够丢进鼎内,便能如愿以偿。
沉知许不信,随便一抛,撞到铜器的边缘,直接弹落在地上。
可她高考稳定发挥,如她预料般上了京华。
她人生里的每一步都是脚踏实地的努力,从不存在侥幸心理和得过且过,所以得到的所有酬劳都是她值得,她应该的,和运气并没有什么关系。
可她忘了,这个世界上其实存在很多努力了也得不到结果的人。
后来留美的时光里,她浏览过太多好人没有善终,恶人没有恶报,对上天的安排越发嗤之以鼻。
如果命运有形状,应该是一条直线。
那些善良与罪恶都会被留在旧时光里,被尘封。
既不会造成任何福报,也会有产生重大后果。
可今时今日,沉知许却觉得心好像被人调转。
原本应该着地的那一边被捧上了云端,而本应处于上位的位置,被狠狠碾进地里。
未知的力量攥住了她的认知,以一种软硬并施的力度将她理念里的那条直线对折,握软,弯曲着卷成一个圈,并封上了两端出口,形成一个毫无缺陷的圆。
她再分不清哪边是起点,哪边是终点。
只看得见善恶因果在其中流淌,相触,融合。
并不遥远的记忆从她的脑海里复现。
是谢司晨端坐在棋盘前,垂眸观赏即将被自己吞食的棋子,并不急着动手,而是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等待着他人的自我凌迟。
*
谢司晨:又赢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