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松苦笑:“就算我还有剑骨,也不会去打开缺弊塔的。我能在缺弊塔内自保,却没办法控制缺弊塔里面的魔。”
“缺弊塔千年前就已经建成,每年都会有魔被抓进去封印,经过千年积累,里面不知道堆积了多少魔族。我虽然自负,却也还没有自负到盲目的地步,一旦缺弊塔大门打开,里面的魔蜂拥而至,我根本控制不了局面。”
“以那些魔的速度,眨眼间就可以冲到山下。暮白山附近有数百个镇子,还有最近的城市,里面住着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若是让他们遇上这些魔,只怕全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钟鱼听完了,但是没有露出很触动的表情。她抬头看向那座塔,道:“我如果是镜流的话,肯定恨死你们了。”
列松只是沉默,并没有反驳钟鱼的话。但很快钟鱼便耸了耸肩,再度揽过列松胳膊将他架起。
“算了,反正我也不认识他,你爱救不救,我才不管。”
由列松指路,二人走小路下山。下山后他们也没有停下来休息——钟鱼的只能拖一炷香的时间。等一炷香之后,内门弟子连同长老们就会全部恢复。
列松不确定沈潮生会不会接受自己培养多年的弟子骤然出走这件事情。虽然已经把剑骨剜出来了,但列松仍旧觉得那截剑骨并不足以完全报答暮白山的养育之恩。
但愧疚归愧疚,列松并不会因为愧疚,就又回到暮白山,强迫自己继续和沈潮生相处。
两人离开暮白山的第二个月,列松从靠谱的朋友那得到消息——暮白山对外声称沈潮生大弟子列松,死于外出历练的途中。
“看来他们是承认你离开暮白山的事实了。”钟鱼抛着自己手里折成纸蝴蝶模样的信纸,嘴角弯弯上翘。
躺在安乐椅上翘着二郎腿的青年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长眼睫垂落一层小扇子似的阴影,手里正拿着一本书在翻看。听见钟鱼的话,他也只是随手将书页翻过一页,语气淡淡:“毕竟我离开了这么久,他们总要对外有一个合适的借口。”
列松原本是沈潮生要当做未来掌门培养的人,一个未来的接班人突然一个多月不露面,其他门派的人必然会觉得奇怪。以列松对沈潮生的了解,沈潮生宁愿对外宣称他死了,也绝不会将列松离开暮白山的事情告诉其他门派。
这对沈潮生来说,大约是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自从失去剑骨后,列松的修为虽然还在,但实力确实有所减弱。毕竟那是一块剑骨,又不是什么普通的骨头。但在离开暮白山之后,列松却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境变得更上一层楼了。
只要心境还在,修为降低一些,列松也并不放在心上。他能成为暮白山内门弟子之中的佼佼者,可不全都是靠那根剑骨。
钟鱼是南诏人,平时很少离开南诏。她两次出来,一次是来中原找列松玩儿,一次是来接列松离开暮白山。
之后要去哪,她其实也没有计划。列松倒是提了可以陪她一起回南诏,但钟鱼转头一看窗外热闹非凡的街市,立刻否定了列松的提议。
最后两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一起南下,去江南玩儿。
钟鱼那身南诏人的衣服实在过于惹眼。两人做好行程后列松就带她去附近的成衣铺子买了中原女子的襦裙;只是到了付账的时候,列松往自己怀里一掏,掏出六个铜板。
他盯着那六个铜板,沉默了。
最后还是钟鱼随手扔了块银子给店主,才算解决此事。
后面二人一路下江南,有时候睡客栈,有时候幕天席地躺着看星星,有时候在街头巷尾和乞丐们混在一起听墙角。钟鱼对中原的一切都很感兴趣,而列松是她最感兴趣的中原人。
所以在她偶然知道了‘成亲’这个概念后,也毫不犹豫的抓住了列松的手,声音轻快:“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我们来成个亲吧?”
列松一下子把自己嘴里的酒全喷了出去。
不知道列松为什么喷酒的钟鱼,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列松捞起自己袖子擦嘴,神情复杂看向钟鱼。
片刻后,他红着耳朵憋出一句:“成亲……成亲这种事情……好朋友之间是不可以做的!”
钟鱼大吃一惊:“为什么?”
列松干咳一声,解释:“那是两情相悦的人才可以做的事情。”
钟鱼更诧异了,“我和你不是两情相悦吗?”
列松:“……”
在吵逻辑这件事情上,列松早已经放弃吵赢钟鱼了。或许是因为南诏那边的风俗与中原相差甚远,总之,中原人那套礼数,在钟鱼眼里就跟鱼为什么要吐泡泡一样难以理解。
同理,列松也实在很难理解钟鱼的脑回路。
两人争辩半天,列松吵累了。他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和钟鱼吵这种没有营养没有意义的话题,想来想去都想不出合适的道理,最后列松两手一瘫看着天上,幽幽叹气。
“算了,你想成就成吧。”
钟鱼欢呼一声,当天晚上二人就成了亲。列松是孤儿,钟鱼没见过自己父母,二人拜完天地,没有高堂可拜,列松正想建议说跳过这个环节也可以时——钟鱼从自己怀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女娲像木雕,摆在桌案上。
她面色严肃:“女娲娘娘就是我的娘亲,所以拜高堂应该拜女娲娘娘。”
列松当即把自己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建议又咽了回去,老老实实低头拜女娲。
就这样成了亲,理所当然的结为夫妻,然后继续四处游历,从南走到西——直到钟鱼怀孕了。两人都是生平第一次当父母,列松刚知道这个消息时走路左脚拌右脚把自己绊了一跤,好不容易爬起来时腿软又摔了一跤。
钟鱼比较冷静。
她觉得无所谓,小孩子嘛,就跟她养的小蜈蚣小蝎子一样,喂点东西就能长大了。修道者生育相对不那么痛苦,至少钟鱼生的时候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刚生完坐起来第一句话不是关心自己生了男孩还是女孩,而是问列松红糖包子买到没有。
生下来的是个男孩。
列松觉得自己运气不好,所以没敢给孩子起名,让钟鱼起。钟鱼吃着包子,心情不错,抽空看了眼自己刚生下来的儿子——小孩儿脸都没长开,但眼睫毛却肉眼可见的长。
她嚼着包子,左思右想,从自己那为数不多的中原知识里挑来挑去,“就叫莲光吧?有句诗……有句诗……哎呀我忘记了,反正是一句形容剑用得好的诗,里面有这两个字。”
“而且听着也挺好听的,是吧莲光?”
钟鱼自顾自已经叫上了小孩儿的名字,小孩儿只有刚生下来那会儿才哭,现在哭累了,已经躺着睡觉了。钟鱼伸手掐了把他的脸,道:“眉心有朱砂印,这孩子以后肯定像我多点。”
列松松了口气,单手撑着脸,“像你就好——像你的话比较漂亮。”
钟鱼闻言摸了下自己的脸,点头承认:“这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