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逸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是他第一次杀人时的场景。
幽闭湿冷的地下室,难闻的血腥气灌满整个空间。
干爸把枪硬塞进他手里,指向跪在前面的几个毒贩,森冷的语调像极了地下判官。
“挑一个,杀了他。”
蒋逸风面上镇定,实则心乱如麻,举枪的手微微颤抖,始终无法突破心底最后一道防线。
“阿风,这是个狗咬狗的世界,没有人会因为你的仁慈而放过你,你必须逼迫自己放弃良知,只有不断掠夺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干爸强行握住他的手,助他瞄准人头。
“这是你的使命,也是你的责任。”
话音落地,子弹射出弹道,击中的人轰然倒地。
他亲手切断所有退路,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被鲜血浸染的深渊,从此万劫不复。
*
蒋逸风面对不了这样的自己,他放下枪,转身想要离开,倏地,他听见有人在说话。
“蒋叔叔...”
是安岚的声音,他的心立马揪起,回头一看,脏兮兮的小姑娘就站在不远处,她扯下头上的黑布,额前的枪眼清晰可见,鲜血瞬间铺满整张小脸。
“呜呜...绵绵好疼...”
蒋逸风心头猛颤,扔下枪即刻冲向她,谁知刚跑到她身前,她突然消失不见。
“绵绵...”
他像只无头苍蝇似的狂奔,四处找寻她的身影。
“蒋叔叔...”
伴着娇软的低呼,她穿着清纯小白裙闪现至右侧,笑靥如花地冲他招手,“我在这里。”
蒋逸风疾步追过去,就在手摸向她的那一刻,她又化作一股风,消散在五指之间。
他回身撞进一片耀眼的白光,针扎般刺痛眼睛。
然后,他睁开了眼。
*
“风哥。”
守在病床边的阿雷一脸担忧地凑近,见他恢复意识,忐忑不安的心安稳落地,差点喜极而泣,“你终于醒了。”
“咳咳。”
他虚弱地低咳几声,起伏的肩膀牵扯到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沉睡太久的脑子还未完全清醒,胸口剜心的剧痛紧随而来,仿佛同一时间有无数把刀插进胸口,再狠狠拔出,溅了一地血。
可即便如此,他清醒后的第一句话依然离不开安岚。
“绵绵呢?”
“...”
阿雷干瞪着眼,无语至极。
虽说早已习惯自家老大恋爱脑的那一面,可被人弄伤后还能坚定不移地把她放在首位,这绝对不是一般人,不对,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到的。
护主心切的阿雷难掩愤怒,声音无比生硬,“你前脚出手术室,后脚她就走了,阿辉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他们很安全,不用担心。”
男人默不作声地瞥他一眼,挣扎着要起身,阿雷顺势摇起病床,软枕塞进他背后,让他靠着舒服一点。
“你凶她了?”蒋逸风脸色微沉,说话一针见血。
阿雷跟在身边多年,他的脾气蒋逸风最了解,一旦涉及自己的安危,他必然一秒变脸,眼神比刀子还要锋利,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坏她。
“我...我当时看见你中枪,我吓得魂都没了,可能对她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了那么一点。”
认错的态度必须得好,适当的语言修饰是保命的根本。
“枪是我开的,你凶她干什么?”
蒋逸风冷冷地盯着他,皮笑肉不笑,“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我的人都敢指手画脚,你是不是也想去夏威夷度个长假?”
阿雷一听头皮就炸,立马表忠心,“风哥,我错了。”
男人深知他是个钢筋脑袋,懒得和他计较,浑身无力地倚靠床头,唇瓣微张,“烟。”
“医生特意嘱咐,现在不能...”
“烟。”
他眼皮一抬,死亡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