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辗转了四趟公交车才来到这破地方,一望无尽的田地,水泥路上也被货车压出坑坑洼洼的凹陷,没有人走的人行道,他时不时的躲避身后来车。
终于看到了几户人家,确认着手机地图标明的位置就在前方了。
还没到地,便先听到了一阵惨叫的哭声。
迎面走来的两个妇女手提菜篮大声交谈着,一个面色嚣张八卦的诳语,一个惊睁大眼睛质问。
“荣家那孙女真敢这么大胆啊?”
“你可千万别想着她是傻子!肯定是城里上学被人给教坏了,想想那两千块,她就是捡破烂也肯定赚不到啊!”
“捡破烂怎么可能有两千啊,她是去偷了?这傻子怎么还会偷钱呢?”
“不明白的事儿吗!一个傻子,还是女娃,绝对是被人教唆着干那事儿呢!”
两人叽叽喳喳交谈声从他身边路过。
白阳关了地图,听闻着哭声朝那方向一路快走。
两棵腐朽老树旁,老式瓦房,斑驳土砖搭建出来的破房子,整个房体歪斜的摇摇欲坠,杂乱的木柴堆在门口,房顶瓦片上堆满了枯黄老叶。
大门贴着不知道几年前的对联,红色早已褪去,只剩下被风吹破旧的木门,根本挡不住惨烈的哭声,还伴随着老人毒骂,挥舞手中武器的声响。
他推开门,吱呀声刺耳,穿着已经洗褪色红棕外套的老人,拿着铁锹追着满院子跑的女孩儿打,一边打一边嚎。
“谁教你的偷钱啊!你个小畜生,我养你这傻子,不是让你去干这么败坏祖宗名德的事儿啊!”
“我没偷,我没偷呜奶奶!”她摔倒在了一滩泥水下面,松散的马尾辫炸开,蓬松发丝粘着泪珠,恐惧眼神对视上了他的视线。
“你好。”白阳声色冷淡,用手指敲了两下门框。
老人的动作这才停下,慌张回头看人。
焦竹雨紧摒呼吸,吸着往下流的鼻涕,满带恐慌的脸布满惊吓。
因为她还谨记着他对她说过的话,不能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不然他会撕烂她的嘴。
“你找谁?”她气喘吁吁放下铁锹,看着他的打扮,肯定不是他们这村的人。
白阳用下巴指着地上哭抖的少女:“她。”
“你——”
“那钱是我给她的,您不用打她,她做了好事,应得的。”
老人惶恐的表情变得难以置信,反复在自己孙女和他的脸上来回看。
最后步履蹒跚的回到屋里,满是皱纹的手抓着红色鲜艳钞票,颤巍巍递给他。
“这钱,她不能要!你拿回去!就算她做了天大的好事也不能要这钱,一分都不能给!焦焦自小脑子就有点问题,比平常人傻,你给了钱,她什么都不懂就教坏她了!”
白阳没推辞。
“呜,奶奶,呜呜……呜,呜。”她哽的喘不上气。
荣依玉知道自己是打错了,慌慌张张过去扶起她:“你这孩子,我问你钱哪来的,你就是不肯说,早点说不就没事了吗啊!以后不准要别人的钱听到没,给你的你也不准要!”
她怕的嘶着鼻涕,一个劲狂点着头,泪甩的在小脸浑浊不堪,满脸浮涨的血丝本应该可怜,但看在白阳眼里,却变了个味。
“对不起啊小伙子,让你看了个笑话,是我太冲动了,谢谢你好心给焦焦钱,我们是穷,但也不会拿无缘之财。”
“可以理解。”他点了头,伸手指向坐在地上的她:“不过我得把她带走,学校老师今天找她,让我来寻人。”
“今儿不是周末吗,是不是,焦焦做错了啥事啊。”她担心的抱着怀中哭个不停的孙女。
“您放心,不是什么坏事。”
“哦好好,焦焦马上走,我先让她换身衣裳!”
白阳在门口看着表等她。
没过两分钟,人穿着干净的蓝白校服出来了,小手攥着衣角,依旧委屈的抽搭,擦着泪跟奶奶告别,才跟他一块走。
白阳把手机放进了口袋,低头看着矮半截的她,脑袋才刚好到他的肩膀,眼底晦暗不明的颜色逐渐深重。
“呜我没,没把,昨天的事,说出去。”她错乱呼吸,仓促吸鼻子,扬头用格外诚恳的双眼与他保证。
“别撕烂我的嘴,我真的没说,呜,没说。”
难得他有些想笑,懒洋洋勾起嘴角,语调慵懒磁性:“是吗,好孩子。”
“呜呜我是好孩子,我是!”
他抽出了那迭钞票重新给她:“这也是你应得的。”
焦竹雨吓得后退叁五步,皱起包子脸,急促摆手摇头:“我不要!奶奶说我不能要,我不要,我不!”
能对钱这么害怕的,估计也就只有她了。
白阳一手插兜,微微抬起下颚,帽檐下遮挡住他浑浊充血的双眼。
“既然不要钱,那你还想要什么?”
“呜。”焦竹雨噘起了嘟唇小嘴,捂住肚子打圈:“我饿,我想吃饭。”
“好啊,走,我带你去吃。”
“真的吗?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上一秒悲伤一扫而光,她像个没良心的蠢货,蹦蹦跳跳往他身边跑。
“那个,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呀?”
“没有老师,是我找你有事,还有。”白阳揪住她背后一甩一甩的马尾辫尖尖,在指腹将发丝捏成弯曲,老奸巨猾的他强忍兴奋,用平静磁性声嗓,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白阳,记住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