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近在咫尺的情人间的低语,令人不自觉会相信。
贺岁安深呼一口气,鼓起勇气开门,那只眼睛的主人赤足站在雪中,披头散发,衣物破烂,瘦骨嶙峋,双手满是冻疮。
此人和贺岁安的年纪差不多,不安搓手,眼神闪躲地看他们。
瞧着也没要伤他们的想法。
陌生少女忽然动了动,胆怯上前一步,试探性地用脏兮兮的手指轻轻扯扯她橘色的裙子。
橘色的裙子多了两个黑色指印。
贺岁安想躲开的动作停住,茫然无措,而祁不砚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一阵幽香扑鼻而来。
少女受惊似的松开贺岁安的裙摆,踉跄了几步回到雪地中,风雪吹拂过她凌乱肮脏的长发与支离破碎的衣裳,赤着的脚满是伤口。
有点怕那个陌生的少年,
可少年长得太过秀美,她渐渐地褪去惧意,染上一丝好奇。
贺岁安确定少女没害人之心,大着胆子朝她伸出手。
少女双眼如惊鹿般地睁着,看着贺岁安缓步走出温暖的客栈,从袖摆探出的手干净清瘦。
“别怕。”贺岁安说。
祁不砚唇角带着笑,却不带任何感情看向站在了雪中的两人。叫别人不怕,可她自己分明怕得像个鹌鹑,在客栈都想缩成团了。
雪花飘落,砸到她们身上,似裹上了一层银装。
少女看着贺岁安温和无害的脸,犹豫着牵住了她的手,随后垂着眼望雪地,像个小孩子。
贺岁安发现她腰间挂着块玉牌,内面只写了两个小字:雪晚。
贺岁安问:“你叫雪晚?”
蒋雪晚木讷地点点头,贺岁安准备牵她入客栈,外面太冷,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祁不砚却忽看了看蒋雪晚。
难怪,原来是被下过蛊。
还没等他们踏进客栈,只见一名面容俊朗的青年从雪地的另一头快步走来,他将蒋雪晚拉住,脸色不是很好:“为什么乱跑?”
他找了她足足一天。
贺岁安疑惑地看着青年。
蒋雪晚立刻抱住青年的手臂,傻里傻气地唤他:“三叔。”
贺岁安看着年纪大概只相差几岁的蒋松微和蒋雪晚,略踌躇地问她:“他是你的三叔?”
说是兄妹还差不多。
蒋雪晚一找到蒋松微就不说话了,黏着他。还是蒋松微开口回答的:“没错,我是雪晚的三叔,打扰你们了,我们现在离开。”
他们要离开卫城。
蒋松微想找人帮蒋雪晚解蛊。
最重要的是卫城太危险,他们躲避了几天,必须尽早离去。
倘若老嬷嬷还醒着,定能认出蒋雪晚是守城的蒋将军之女,蒋松微是小蒋将军十几岁的三弟。
贺岁安自是不知的,但见他们的行为举止又确实像关系亲近的人,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蒋雪晚依赖蒋松微,所以她也没拦他们。
目送他们离开,贺岁安内心一阵的空虚与羡慕。
无论身处何地,遇到何事,有亲人陪伴的感觉真是好。
“你不关门?”
祁不砚没错过贺岁安眼底的羡慕,不太理解她为什么要羡慕。
但他也不在意。
贺岁安默默把门关上,再用东西糊住门纸破洞,进客栈大堂又隐隐觉得不对劲,跑到老嬷嬷身前,颤抖着叫她:“嬷嬷?”
他们说话的动静那么大,老嬷嬷怎么可能还没有知觉。
“嬷嬷。”
她意识到一件事,吸了吸鼻子。
老嬷嬷脸上的笑定格,身体还有僵化的迹象了,至少死有半个时辰,在卫城被胡人破后,儿子死后,于今夜的美梦中安乐逝去。
贺岁安呜咽哽咽,泪水在眼眶打转,滚落下来。
老嬷嬷是她失去记忆醒来,第一个对她施以援手的人。贺岁安忘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趴到老嬷嬷的尸体上,放声大哭。
祁不砚面色如常等她哭完。
她慢慢安静了。
他问:“哭完了?”
贺岁安眼尾、鼻尖红红的,她仰起头看他:“你能不能帮我一起找个地方安葬好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