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厝发觉,自从他看清梦里那人是秦悦,之后的梦境就都是清晰的了。
这一次他梦见自己在一间什么工厂里。
周围的每个人都佩戴着防毒面具,烟雾缭绕,所有的人麻木而匆忙地行走,像一群失了魂的鬼。
金属管道叮当作响,里面流淌出了剔透白亮的晶体。
机器停下了运转,烟雾渐渐消散。
他看见那个段厝走出工厂,摘掉防毒面具,在门口接过别人递过来一个牛皮纸袋,从里面倒出了一份文件,一页页翻阅。
纸张的质感偏薄,上面的字迹还是铅字印刷,是现如今几乎只能去博物馆才能见的到的材质。
此刻他仿佛又不是一个旁观者,他清晰地感受到纸张的触感,然后在档案的最后一页,亲眼看见秦悦的名字,以及这个人的一寸照片。
那些字并不是以被的方式进入他的大脑,而是仿佛一把钥匙,咔哒一声响,打开了他脑海深处的锁。
梦中的天旋地转无比逼真。
来不及记住的说话声、枪响不停地灌进脑海,再然后,他站在下过雨的泥地上,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画着毛巾的广告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枪,枪对准秦悦的太阳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小悦,回去以后,要做个好警察。”
广告牌后的狙击手举着枪,闪烁的红点瞄准了他的眉心。
枪响了。
段厝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不能控制的大口喘着气,心脏跳得太快,胸腔一阵阻塞的疼痛,好一会儿,稍稍缓了过来,从床头的纸盒里抽了两张纸巾,擦拭自己冰凉的额头。
不光是额头,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枕边空荡荡的,他握起手机,花费了一些时间才想起来秦悦提过今晚是夜班。
将手机重新扔在两个枕头的缝隙里,他拉开床头的抽屉,拿出了那个笔记本。
赤着脚走下床,将本里夹着的便签一张张重新贴在卧室门板上。
这一次,故事大约成型了。
那个段厝,他的前世,是个缅甸毒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悦则是来到他身边的卧底警察。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背脊一阵阵发凉,子弹射中眉心的梦境像是真实发生过一样。
所以记得这一切的秦悦才没办法面对他吗?
他盯着那些便签想了很久,胃开始痉挛抽搐着绞痛。
他拿起手机,叫助理订今天最早一班去棣水的机票。
这笔单子确实需要他亲自去分部签字,不过项目方下个礼拜才到,他不需要过去那么早。
他迫切地需要一些时间,不用面对秦悦的时间。
棣水地处亚热带,凡城已经结冰下雪,这边还在穿半袖。
路边那些椰子树、棕榈树,让他心里莫名的不自在,因为它们太像缅甸路边的那些树了。
助理察觉到他三番五次的走神,不得不每次都重述已经说过一遍的话。
段厝并不能完全听懂助理用的那些专业术语,何况这些术语是用来解释用现行方案巩固地基为什么可以抵御台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只注意到了“台风”那个词,然后想到了在密栋机场附近那个破败的酒店房间里,自己第一次吻秦悦。
他看了眼助理,脱口而出:“你觉得我怎么样?”
话说出口,他看着这位二十五岁的单身美丽女性,发觉问这话的他简直像在性骚扰。
助理抿着嘴笑了笑,视线垂下去,又重新抬起来与他对视,神色显得真挚而自然:“您是一位很好的老板,容易相处、谦虚,并且善良。”
“善良?”
“您每年拿出名下百分之七十五的分红做慈善,而且不是随便给哪个大学捐图书馆,您每一次都认真地查阅各类疾病的致死率和传染率,为看不见成果的医学研究捐款。”
段厝沉默了一会儿,他问这个并不是等着人夸,他只是不能接受梦境拼凑出的真相——他曾经是那样一个人。
助理还在望着他,他心不在焉地答道:“你有钱会做得比我好。”
“不是每一个有钱人都会参与捐赠,也很少会捐出这种比重的金额。”助理带着一口经过训练的悦耳普通话,忽然笑得眉眼弯起来,“有钱是您的一部分,不同的环境塑造了不同的人。”
不同的环境塑造了不同的人。
段厝想起梦境中的另一个段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然后,他脑中忽然冒出另一个问题:秦悦为什么会爱上那个他?
上午签完字,开完会,照镜子时忽然发现黑头发长出来了一点。
他多少有点强迫症,乘飞机回凡城,首先找了理发师,毫无想法,叫人家随便染,这次理发师给他换个灰紫的发色。
灰色深,紫色浅。
扎眼过头,有点轻浮了。
秦悦晚上来找他,一进门先对他的头发皱了眉:“又换?”
“想显眼一点。”
此时秦悦正端着杯子接饮水机里的水,就这么背对着段厝回答道:“你想多了。”
段厝:“啊?”
“你不论什么发色,在人堆里都是最显眼的那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哎呀。”他咂摸出点别的意思,绷不住要笑。
小别胜新婚,他们在床上折腾了半宿,一起洗过澡,重新躺回床上。
有近半小时的时间段厝不大想出声,他猜秦悦和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