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桐道:“为何非要在旁人身上寻找感情的慰藉,自己一个人难道不好么?”
她若是有李蜜这样谋生的手段,一开始就不会进宫了,在外头开几间铺子,做个快快乐乐的富婆该多好。
这人反倒不满足。
李蜜愤愤地盯着她,像夏桐这种掉进福窝窝的女人,当然不会懂她的苦处:一个帅气多金的老公,一双孝顺可爱的儿女,连娘家都处处依着她顺着她,这种女人简直该遭天谴呢!
夏桐看她一脸的羡慕,扑哧笑道:“你这么缺爱,干脆答应金吉辽好了,正好他也爱你。”
李蜜:……才不要!
她可不信金吉辽对自己的情意有他哥哥对冯玉贞那么深,多半还是为了偷师——她这一身的本事放到哪国都够掀起惊涛骇浪,这金吉辽能把他哥哥弄残废,对自己更不消说了。只怕刚一到北戎就得被禁足,天天逼着自己给他画图纸——等掏空了自己所学之后,再把她一剑刺死,这本就是那些政客们最擅长的。
当然,金吉辽或许真对她有情,但这点情意可不够她顺风顺水过一辈子,顶多留个全尸罢了,或者办个超豪华的葬礼。
想起自己客死异乡的惨状,李蜜便不寒而栗,她打定主意紧抱夏桐的大腿,以防哪日皇帝改变主意。有夏桐在,好歹能帮忙劝劝。
她想起冯玉贞走后,自己曾暗暗诅咒她过得不如意,不由得满腔懊悔——早知道北戎的王位更迭这么快,当初她应该保佑那俩人长命百岁,夫妻俩和和美美才是,如今却是恶有恶报,反落到自己头上来了。
夏桐不管李蜜怎么想,既然她乐意奉承,夏桐自然得物尽其用。不放心她接近皇帝,那就让她照顾两个孩子好了,横竖敦敦和枣儿都在活泼爱闹的年纪,正需要有人发掘他们的想象力。
李蜜无法拒绝,留在夏桐这里总比去北戎和亲好吧?况且,两个小兔崽子的马桶圈都是她亲手做的,这么一想,当保姆也没什么大不了。
第159章 急病
刘放虽也是从小习武, 算得弓马娴熟,可这些年养尊处优,自然比不得曾浴血沙场的将领, 实打实地有那份魄力。金吉辽不过略施小计,便俘虏他带去的三成精锐,刘放不得已, 只得一面撤退, 缓缓以谋,一面向京城寄来求救的书函。
看完邸报, 皇帝叹道:“看来,是时候增兵了。”
夏桐见他那一脸波澜不惊的模样,便知不过是意料之事——说不定皇帝还是故意为之,存心让亲弟弟吃些苦头,如此, 刘放日后才会对他倍添敬畏。
可到底舍不得刘放, 怕他有何伤损, 故此一接到飞鸽传书, 这厢便立刻思量起对策来了。
夏桐抿唇笑道:“陛下是个心软的人。”
不但心软,而且重情,说也奇怪,一位帝王如此,难免会被视作妇人之仁,可夏桐却觉得更爱他了——好像自己透过那层冷硬的外表,渐渐触摸到皇帝真实的内心, 这种感觉既新鲜、又刺激。
刘璋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轻咳了咳道:“依你看, 派谁去为好?”
朝政上的事夏桐不懂, 她只安心当她的贤内助,“陛下说谁好,那就是谁,臣妾相信陛下的眼光。”
刘璋睨着她,“依朕看,你哥哥倒好,让他去何如?”
夏桐一惊,忙道:“哥哥不配!”
见皇帝面露不悦,夏桐便讪讪地分辩道:“哥哥的文才武艺并不出众,依仗姻亲关系而得重用,势必会引来兵将们不满,对陛下名声不利,陛下纵要用他,好歹多磨炼他几年,相机而动;况且,此番是与北戎交战,我哥哥偏又娶了北戎公主为妻室,纵使他并无私心,保不齐外头垢谇谣诼,让公主听见了也不妥。”
这个倒是事实,因着金吉辽的恶行,金吉娜痛骂了娘家兄弟两三回,可到底北戎是她的故土,她可以装作不知,却不忍心看着她的丈夫去和她的族人交战——无论哪方取胜,对她而言都是莫大的打击。
当然,这些不过是人情往来的问题,更重要的,夏桐不希望娘家人手上握有过多的权利,就算皇帝十分宠幸她,她也相信他对她的爱是真的,可身为君主,主弱臣强总归是国之大忌,她不希望夏家也步上蒋家和冯家那样的后尘——蒋文举被皇帝四两拔千斤夺了相位,蒋家从此一蹶不起,冯在山如今看着鼎盛,可有前车之鉴在,他的下场大概也不会好。
前朝后宫向来盘根错节,娘家垮了,宫中为妃为嫔的女眷当然也不会好过,蒋碧兰被贬做庶人虽是自作自受,可若蒋家风光如前,她未必会败得如此之快;冯玉贞就更不消说了,皇帝放心送她和亲,本身也有忌惮冯家势力的因素在里头。
哪怕为了自己同一双儿女,夏桐也要保得夏家平平安安的,要做到这点,最好的法子便是远离权力。
皇帝静静地看她半晌,似是读懂了她的想法,淡淡道:“如此,等时局安稳了,朕让你哥哥做个御林军统领,皇后的母家,太卑弱了也不行。”
御林军统帅的职位正合适,不必离开京城,又能彰显皇室亲信的地位,打着灯笼也寻不着这样好的美差。
夏桐此刻方才真正信了,皇帝确是一心一意为她考虑,她忙屈身谢恩,“多谢陛下。”
声音里却带了点微微的哽咽,不知是感动,还是欣慰。
刘璋也长长松了口气,早知道桐桐的心愿如此轻易就能满足,他也不必想那么多门路了——说起来夏家都是些简单的人,作为皇太子的母家正好。
沉吟一番后,刘璋颁下诏书,令静德王点兵十万前往边塞,这个数目尽够他用的了,他又是刘放的王叔,叔侄俩沟通起来,自然是融洽的——无论谁有反心,此番皆能看出端倪。
*
蒋映月一目十行看完手上书笺,便将那灰黄的信纸扔到香炉中烧化。
侍女见她面露喜色——蒋映月向来自持,难得像此刻这般唇角微弯,带着缕似笑非笑,可知心情必然不错——忙问道:“娘娘,可是静德王府来了口信?”
这些天,每到黄昏都有个面生的小太监跟她接洽,长得虽然不同,可手背上都有一块米粒大小的痣,侍女就是凭这个辨识出来人身份。
蒋映月颔首,“陛下让静德王增兵协助临江王,五日内便可离京。”
跟那些驻守封地的藩王不同,静德王一向蛰伏京城,手上无权,也无兵,自然只能借——皇帝让他去,而不是就近调遣临近边塞的藩王,自然是怕那些人蠢蠢欲动,再与北戎合谋,以致腹背受敌。
殊不知,静德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本就私自藏了七八万兵械,加上向皇帝“借”的十万,很够做一番事业了,到时候装模作样到边关绕一圈,再杀个回马枪,正好打他个措手不及,若运作得好,趁机与北戎提出和谈,没准金吉辽也会站到这边来,到那时,要谋夺皇位便更容易了。
侍女道:“如此,娘娘也不必久居深宫看人眼色了。”
蒋映月冷哂道:“我只是不想再做别人的棋子罢了。”
与其让别人掐住自己的脖子,倒不如放手一搏——无论成与不成,总好过一团死水般地继续沉溺下去。
侍女见她面容伤感,知她对前路亦无把握,因劝道:“娘娘,静德王并非言而无信之人,他说了会好好待您,必定能够做到。”
事实上,静德王妃已在月前悄悄暴毙了,对外说是生了痨症,可蒋映月自然知道,这是盟友对她的诚意——静德王允诺事成之后立她为皇后,当然,前提是能成功。
至于静德王会否信守承诺,蒋映月并不介意,她不会像冯玉贞或者夏桐那样,永远柔弱无依,把自己变成依附男人的菟丝子,她的命运,必须握在自己手里——静德王不会在皇位上待得太久的,他的儿子,蒋映月当然会视如己出,除去那几个大的,留下最小的,到时候,她便是名正言顺的国母,谁还能对她说半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