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气之大,让她完全无法调转车头的方向,苏抗抗凝视那双固执的黑眼睛,泄气不已。
她沉吟着说:“就像你警告我的那样,联邦虽大,我装了芯片,哪里也去不了。是真是假,你可以验证,如果欺骗了你,那时你再把我揪上军事法庭论罪也不迟。至于我的要求,很低很低,只求一张由总统和联邦首席**官共同签署的特赦令,还有就是,希望联邦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和我的孩子们。”
“那艘太空船呢?g4上的那艘。”
真是个执拗的家伙。
“我若为你们预备了地方,就必再来接你们到我那里去,我在哪里,也叫你们在哪里。”苏抗抗以虔诚的目光眺望夜空许久,然后才扭头面向他,面容坦诚无比,“那艘太空船只会隔一段时间出现在g4,然后又神秘地消失。在像我这样虔诚的教徒心中,那是主感召我们皈依的圣地。当然,不管做什么样的解释,你一定是不会相信的了。”
周戉直觉她在装神弄鬼。质疑的目光盘恒在她脸上,最终气馁放弃。他正色说:“我要向上级汇报。”
苏抗抗满意地点头,“你应该知道我住在哪里。这个赌场我不会再来了,”她拍拍后座装现金的箱子,“给孩子做手术。”
说完,她想起什么,回头冲直升机之下的康笋竖出中指,这才驾车离开。
莫名其妙的康笋问:“我招惹那个凶女人了?”
周戉同样不解其意,沉默地摇摇头。
康笋坐上直升机副驾驶座,扭头好奇地问:“那个女人……,她怎么会向你念诗?我隐约听到点,我在这里等你什么的。”
周戉只觉今晚由始至终是个错误,许久后才回答康笋的疑问:“那个女人一幅欠收拾的样子,你看她哪个部位像个会念诗的?”
两天后,当数辆黑色联邦军车以强悍的动力驶入莱茵市平民区某个狭窄街道,一列荷枪实弹的联邦士兵下车后标杆一般树在苏抗抗家门口时,她正在收拾物品,为霍小刀入院做准备。
新购入的微型电脑放置在床头,她轻缓的话语通过微音器传输到电脑处理器中,“他们来了。”
“老盖亚对狡诈的人类从不怀有信心,忠告一句,小抗抗,笑对无常。”
苏抗抗果然笑了,取下眼罩式光屏,将手中最后一件外套折好,开启了漆色斑驳的房门。在围观人群中发现惊慌失色的安德拉大婶,她做个安抚的表情,笑了笑。
周戉上校站在五米开外一辆军车前,腰背笔直,面孔冷肃,见到她并不多言,只是示意她上车。
不久,苏抗抗认出是驶向首都银河城的高速公路,诧异地望着周戉,希望他能给予一个解释,让她对此行有几分了解。
她不知道的是,周戉在盘山路赛车场的谈话之后,回程的路上深刻地反思了错误,并且做出以后少跟这个女人接触,少听她滑腻的舌头吐绽谎言的决定。
苏抗抗此生最强的优点不是她机械修理上的专长,不是她曾任职国际空间站时的维护管理能力,不是赛车,而是漫长的,世人无法想象的耐心。
车到银河城,她好奇地张望窗外的首都盛景。
目不斜视的周戉上校眼角余光不小心扫到侧面,对于这个女人将脸几乎要贴上玻璃的孩子气的动作,他心中又产生了些微的异动。
“没来过?”他听见自己问出口。
“没有。”苏抗抗头也不回,依然保持之前的姿势。忽然又凑近了些,鼻子贴上玻璃,“那是什么?”
“联邦的七大先驱雕像。”周戉并没有告诉她其中有他的先祖。“这是十一广场,后面高地上的建筑是国会山。”
车内悄然,身旁的女人放在大腿上的手死死捏攥着工作裤,随着军车向前疾驶,目光依旧在向后眺望被抛远的广场雕塑,眼中情绪复杂。
周戉心中存疑。
苏抗抗回首问:“七大先驱,有哪几个?”
“第一任总统霍斯,第一任军事委员会主席周定邦元帅,第一任财政部长卡恩,还有几位学者。”
周戉说完,只见一直以来都给他强悍感觉的女人像是变了个人,张嘴想继续问什么,却软弱地坐回原位,目视前方的眼睛迷迷蒙蒙,像他家庄园湿地在清晨起的薄雾轻烟。
车队穿过十一广场前的大街,直驶向银河城近郊,周戉这才解释:“今天会议安排在天井,也就是国防部。”
天井是他那位先祖的笑称,一座占地极广的正四方形建筑。周戉没有多言关于会议安排的地点,总统府,国会山和国防部已经起了一番争执。
总统府认为这是一个为胶着的战事打开缺口减轻压力的契机,国会山认为那项科学成就是人类之福,而以联邦安危为己任的国防部则坚信是军事战略上迈出的跨时代的一步。当然所有的一切,首先建立在情报来源确凿的基础上。
苏抗抗越接近那座建筑越是镇静,而身旁的男人也越是表情严肃,神色凛然。她轻声问:“你就不担心我是欺骗你,让你在那些上层人物面前闹个大笑话?”
周戉眼皮也不眨,沉声说:“别人或许有这个顾虑。我没有。”
“你还真是一心为国,我倒是小看了。”
她误会了他的意思,周戉想一想,没有多做解释。
车队由那座被称为“天井”的建筑物侧面大门进入,阔大的中庭寂静无人,密植绿色的植物,土褐色建筑...
的庄重色彩因这些绿色的调和显得亲切了一些。
苏抗抗被簇拥着进入电梯,走近一条走廊中的大门。
沉重的木质大门由两个军装笔挺,气质英伟的联邦军官向两边推开,苏抗抗在门前静立了片刻,然后迈步而入。
整个会议列席者只有数人,总统助理兼总统府办公厅副主任,一位参议员,一位国防部中将,两位来自于联邦最高学府的科学家,令苏抗抗暗自惊讶的是,全程二十分钟的会议并没有涉及g4星球的太空船。
回程时,她几度欲言又止。而那位联邦上校直到准备离开,对此没有一句话的解释。
“喂!”她喊住他。
周戉踱步近前,看见廉价出租屋里,窗帘撩开一角,露出半张稚嫩可爱的小脸蛋。“那是你的孩子?”他问。
苏抗抗回头看一眼,笑着点头说是。“是萨沙,快六岁了。”
数次见面,见过她轻嘲的笑,冷冽的笑,应酬式的笑,但唯有这次,笑得真诚而开怀。周戉的目光逗留在她终于没有机油痕迹光洁的脸上,复杂的心绪如同复杂的她。
“为什么为我隐瞒?”她认真地问。
“是指什么?g4星球的太空船?还是指隐瞒帝国人的行踪?还是你导电后无恙的身体?还是指利用军方太空船劫掠平民的罪行?”
苏抗抗收起笑。她就不应该对这个多疑又嗜杀的男人怀有片刻的善意。
“还是指……2813年出厂制造的高能量蓄电池?”
苏抗抗如坠冰窖。她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阻止自己,没有将那句“你知道了些什么”问出口。就那样瞪视他,他如常冷静,眼神像初次见面时那样没有任何情绪。
“设宴满屋,大家相争;不如有块饼干,大家相安。我祖母也是教徒,也有几句箴语。”一个来自帝国的科学成就已经引发各方虎视眈眈,明年的选举年再加上诸多事由,恐怕联邦军方的视线会从战场转移到内政。这是周智勇的看法,也是周戉的看法。都是他们不愿看到的未来。“更何况,我相信,隐藏再深的秘密终有暴露的机会。”
他说完这段话,向她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苏抗抗却感觉最后凝视她的目光依然徘徊不去,默然警告着“我会盯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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