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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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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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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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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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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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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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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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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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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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驾!驾!驾……”
渭水东去,南岸的官道上,无数民夫纷纷蹲在了地上,在他们身旁不远处则是驻足着数名身着陇右甲胄的马步兵。
他们身旁是被砍断了辔绳的板车,车上装着数百斤粮食。
遭受破坏的板车不是几辆,而是成百上千辆。
半个时辰前,突围的官兵沿途丢盔卸甲,好不容易追上这群民夫后,顾不得其他,直接砍了辔绳,抢了挽马便往东边逃去。
一千多匹挽马被抢作坐骑,溃逃的官兵骑上它们,沿着渭水向东,直接冲向了三四十里外的秦岭县。
他们之所以没有选择清水县,是因为清水县距离太远,挽马的速度不快,很容易会被后面追来的叛军追上。
事实证明他们想的没错,因为他们刚刚抢走挽马不到两刻钟,安破胡便亲率精骑追击而来,不断俘虏沿途的粮食与民夫。
“吁……”
清水县与秦岭县岔道之间,率领两千余精骑及数千马步兵追击王式而来的安破胡勒马驻足,擦了擦脸上的血垢。
“直娘贼的,这群人马力倒是还充足……”
他骂了一声,随后分兵道:“节帅的军令是截获粮食。”
“既然如此,某亲率精骑与三千马步兵去清水截获粮食,张弘你兄弟二人亲率本部马步兵驰往秦岭,若是王式还未出逃山南西道,你们立即包围秦岭县!”
“末将领命!!”张弘是张武的大兄,与二弟张范同为别将,各领一军。
安破胡交代过后,当即兵分两路,分别向清水县及秦岭县赶去。
与此同时,上邽县的籍水战场也彻底告终,大批官兵被俘,所获甲胄军械无数。
上邽县的县令及县丞开城投降,秦州最重要的城池就此被拿下。
刘继隆没有立即进城,而是在官军留下的营垒中休息,并传唤高进达带人速速赶来上邽主持局面。
“都他娘的老实些,莫惹阿耶恼怒!”
“战场上不是骂的很凶吗?如今为何不骂了?!”
“直娘贼的……”
军营外,许多杀红眼的陇右兵卒都在嘲讽那些被俘官兵,队正与旅帅、校尉们见到也睁只眼闭只眼。
虽说陇右军纪森严,但刚才双方还在厮杀,如今对方虽然投降,陇右这边因为同袍阵没、负伤而恼怒的人并不在少数,只要不动手,谩骂几句不算大事。
“这猪犬的王式,开战前就把阵图和来往书信都烧了,狗杂种!!”
牙帐内、张武一脚踢开那火盆,转身对刘继隆作揖道:
“节帅,陇右八万官军十不存一,清水和秦岭城小兵寡,不难攻取。”
“我们现在是休整后进去二县,还是直接杀过陇山,兵临安戎关?”
“你觉得呢?”刘继隆正拿着王式没有焚毁的藏书翻阅,事实证明这些世家子弟的藏书确实很多。
在王式带来的那些书中,刘继隆还看到了东汉大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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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武虽然在陇右治下接受过小学五年的教育,但并不在意这些藏书,他只对刘继隆的询问感兴趣。
所以面对刘继隆的询问,他略微沉思后说道:
“秦陇一体,但官军在泾原和陇州还有近三万兵马,加上此前朝廷诏令诸镇编练新军,以及王式等退走的兵马,朝廷最少能集结六万兵马来驻守安戎关。”
“我军虽有火药,但安戎关和制胜关毕竟是大关,且被高骈、李承勋、王式三人加筑数次,不易攻取。”
“依末将所见,当下理应拿下清水、秦岭二县,好好治理秦州,还可以赶在入冬前种下小麦,来年五月收获。”
“此外,理应调新卒与军吏、直白、军医来补全秦州及三军缺额,届时大军走祁山南下,分兵攻取兴凤二州,再南下夺取东川利州,横扫巴蜀!”
张武将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大体与刘继隆所想相同,但细节上有些不对。
此前刘继隆并不想打兴凤二州,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若是真的和朝廷作战,恐怕无法轻取朔方和秦州,无力南下占据巴蜀。
只是一连十余场战事,除了前期攻打朔方,因为李骥冒进、曹茂手段稚嫩而阵没太多将士外,其余由自己亲自指挥的战事,并未死伤太多。
刘继隆仔细算了算,此役军中阵没的战兵应该不超五千之数,负伤而短期无法参战的,应该只有五千不到。
眼下陇右还有四万老卒可参与作战,另外还有编入战兵行列的三万多州、屯兵和两万新卒,总兵力不少于九万四千之数。
此外,负伤的五千兵卒也能留在秦州休养,等待几个月后伤愈重新入伍。
相比较下,朝廷先后调集十八万兵马围剿己方,先是在朔方折损兵马一万五,又在泾原折损三千兵马,后续秦州先后丧师近七万。
若是算上南边守城对官军造成的死伤,官军阵没三万有余,被俘四万有余。
十八万诸镇联军,只剩下泾原和陇州的三万,山南西道的一万六七千和东川的一万及西川的二万余,最多不过八万。
不过东川和西川还有留驻的兵马,若是刘继隆要挥师南下,需要解决的官军应该在八万之数。
“取舆图来。”
刘继隆对张武交代,张武见状连忙命人取来舆图。
不多时舆图被两名都尉带来,二人也走入帐内与刘继隆、张武观察起了舆图。
刘继隆手指舆图,由北向南从朔方经过陇右,最后进入剑南道。
“我军在凉州、朔方都为新卒,后方也多为新卒,可作战的老卒仅有进入秦州的一万七千多弟兄。”
“南边可用老卒不过二万三,甚至不足二万三。”
“我们如今南下,可以立马集结陇南都督府的八千多战兵,趁势收复兴州、凤州,甚至进取兴元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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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拿下此地后,不可直接南下进攻利州,利州易守难攻,素有“川北门户、蜀道咽喉”的美誉,北部有摩天岭、米仓山作为屏障。”
“除此之外,其境内又有又有剑门山、剑门关和葭萌关等险要之地,我们没有必要选最难走的路去攻打利州。”
“我军掌握西川门户,完全可以走武州经过扶州,进入龙州。”
“龙州李福所部兵马虽说是高骈留下的,但李福此人我十分清楚。”
“此人对付对付流寇还行,若是遇到实力相同的对手,便会原形毕露了。”
“我猜我军大败王式,夺取西川的消息传开后,李福必然惊惧撤回东川,我军届时可以抽调东川都督府兵马,聚兵三万猛攻拿下江油关,大军挺进西川腹地,逼高骈退回西川。”
“只要高骈退回西川,我军可依仗马力与之在西川的平原决战,一战定乾坤!”
刘继隆说了大半,张武及两名都尉听后纷纷点头,忍不住对刘继隆作揖道:
“节帅,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打。”
“节帅,我们要在秦州逗留多久?”
“节帅,我们不如现在就南下突袭兴凤二州,说不定能杀王铎个措手不及!”
“没错……”
三人各抒己见,刘继隆听后抬手安抚道:
“秦州毕竟是大州,而且清水、秦岭二县还未取下,加之还要安排驻守之人,眼下暂不可南下。”
“今日厮杀,想来你们也都饥饿困乏了。”
“派人去上邽买些肉食,让弟兄们吃顿好的,今夜好好休息。”
“是……”三人见状颔首,作揖之后便退出了牙帐。
在他们走后,刘继隆也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虽说他比常人精力强盛,但也架不住指挥三军消耗精力太多。
躺下不久后,他连晚饭都没有吃,便沉沉睡了下去。
在他沉沉睡下时,被他所击败逃离的王式才缓缓恢复了几分精神,睁开眼睛时,他已经在一辆不断移动的马车中了。
他皱眉推开窗户,但见马车左右便是官道与山岭,没有河流,不似秦州地界。
“少保,您醒了?!”
王重荣策马上前,身后跟着王重益等几名都将。
“此为何地?”王式询问几人,王重荣果断作揖道:
“眼下尚在秦州地界,但距离凤州地界仅有三十里了,最迟三天就能赶到凤州的两当县。”
“眼下我军还有六百七十二名精骑,二千四百五十六名步卒,皆乘挽马。”
王重荣将如今情况说出,王式当即便反应了过来:“你带着秦岭的兵马弃城而走了?”
“少保恕罪,末将也是迫不得已……”王重荣连忙解释。
王式见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道:“可曾奏表朝廷?”
“奏表在此,尚未送出……”
王重荣递来一份奏表,王式接过查看,发现内容写的并无问题,与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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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没有送出,恐怕是王重荣担心自己不满这份奏表,想要修饰过程,让自己输得不那么难堪。
“呵呵……”
王式苦笑几声,心道自己还有什么可难堪的,随后将奏表递出:“写的不错,派人加急送往长安而去吧。”
“是!”王重荣松了口气,随后派出快马,携奏表送往长安而去。
与此同时,秦岭被张弘、张范两兄弟率兵收复,安破胡则是率兵一路向着清水县追击。
只是杨玄冀和杨公庆所率神策军毕竟提前出发五天,因此他并未能追上神策军,只是在翌日黄昏时抵达清水县。
清水县的官兵眼见叛军兵临城下,加上安破胡扬言王式已经惨败,故此没有犹豫太久,城内一千官军便选择了投降。
自此,秦州之地尽归陇右,而消息传到上邽时,已经是籍水之战后的第五日了。
各县文册汇总于上邽,高进达也率领刘继隆留在武山、伏羌二县的三千老卒和六百备选官吏来到了上邽。
虽说大唐各州县图籍失真严重,但秦州毕竟是大唐二十几年前才收复的州县,加上不断移民,秦州的图籍还不至于失真特别严重,用来充当参考还是可以的。
所以汇总过后,高进达便找到了刘继隆,将秦州大概情况告诉了他。
“节帅、秦州境内有百姓二万四千九百五十七户,十二万四千七百八十五口,田地五十六万六千二百五十四亩。”
“这其中耕地仅有二十六万属于百姓,余下三十万基本都是军将所占土地。”
上邽县衙内,高进达恭敬汇报了上邽的人口耕地问题,刘继隆听后也道:“这些军将倒还真是贪得无厌。”
“不过现在也好,这些田地都归了我们,我们也就能好好利用起来了。”
“这十二万口百姓,加上被我们俘虏的五万多民夫,算起来便是十七万百姓了。”
“以秦州土地的产出,每人最少需要十亩地才能在交税后养活自己。”
“这样吧,你替我下令,将秦州耕地平均分给十七万余口百姓,暂时免除秦州三年赋税。”
“除此之外,若有百姓要开垦荒田,县衙免费借粮给百姓,每开垦一亩借三石粮食。”
“调来秦州的官吏,暂时不发放职田,我军不是俘虏了近四万官军吗?”
“让这些官军开垦荒地,开垦的荒地用作职田发放。”
三言两语间,刘继隆将基调定了下来。
高进达听后,当即也琢磨道:“若是如此,以四万官军数量,应该能在来年入夏前开垦出数万亩职田,足够发放给秦州官吏。”
“不过这四万多官军在开垦职田过后,难道都要送往河西吗?”
四万多被俘官军,只要甲胄足够,张淮深可以立即将他们装备起来。
这些官军与陇右作战不行,但若是拿去对付西域的回鹘、葛逻禄等部落,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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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刘继隆倒也没有不舍,毕竟张淮深都决定出兵归他调遣了,他也不能吝啬。
“这些官兵开垦职田期间,若有人表现良好可以留下,其余的还是押往河西吧。”
“不过为了避免他们路上暴动,便与他们定下期限,十年后准许他们返乡,把这事也与张节帅说清楚,相信他有手段对付这群官兵。”
被俘官兵大多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十年后他们虽然不再年轻,但也算壮年。
十年期限算是给他们的一个希望,但人在外乡十年,刘继隆就不相信他们能忍耐住寂寞。
只要张淮深耍些手段,这四万多青壮最少有大半人会在西域安家落户,娶妻生子。
哪怕最后还是有人要走,但那个时候的西域却平白多出了最少十几万的汉家后裔,这就足够了。
“是!”高进达颔首应下,接着说道:
“眼下我军俘获秦州粮草二十四万六千余石,另有二十六万贯现钱,又缴获四十二万五千余贯现钱和七万余套甲胄军械。”
“除此之外,还有绢帛油盐酱醋茶等折色不低于三十万贯的商货,所获甚大。”
“这几日伤兵营中,虽有八十二名弟兄伤重不治,但其他弟兄都挺过来了。”
“节帅先后五战中,有三千二百六十七名弟兄不幸牺牲,七百二十二名残疾,剩余伤兵三千五百一十七名。”
“军医都看过了,这些伤兵最快的一个月就能伤愈,慢些的也最多三个月。”
“若是按照此前定下的抚恤发放,此役所获……”
刘继隆闻言打断道:“缴获是缴获,抚恤是抚恤。”
“此役所获钱粮近百万贯,那便按照战后发放,四成归都护府,一成归旅帅及以上将领,余下五成平均发给参与此役的弟兄们。”
“是。”高进达颔首应下,刘继隆见状也说道:
“此役牺牲、残疾近四千人,可从河临渭三州募兵补上。”
“此外,调三州的州、屯兵充入战兵,驻守驻守秦州。”
“如此过后,秦州合该有兵四万,我亲率两万老卒南下,留兵二万给你驻守秦州,能否守住?”
陇右虽有兵十万,但老卒只剩四万多,余下六万都是新卒。
南下夺取三川,自然要比驻守秦州困难,毕竟官军在西北的主力已经被刘继隆打杀十万,只剩下王式、李承勋手中不到三万老卒。
即便能从各镇抽调最后的老卒,也最多能凑出六万之数。
以二万兵马驻守秦州,防备最多不过六万的官军,刘继隆相信高进达能守住。
“节帅放心,某必定守住秦州!”
高进达果断作揖,刘继隆听后点头:“既然如此,那便由你调集兵马,以州屯兵和新卒替换斛斯光及秦州的老卒,集结老卒于上邽。”
“是!”高进达听后应下,随后便走出了县衙。
不多时,快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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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他更快一步的,则是他让王重荣送出的奏表。
九月二十八日,当奏表送抵长安,整个长安都陷入了恐慌与震惊之中。
急匆匆的脚步声在紫宸殿响起,李漼黑着脸走上金台,无视了百官的唱声,直接站在金台上,承认了朝廷兵败秦州的事实。
“朝廷八万官军,除神策及河中等近万兵马,余下尽皆没于叛军之手。”
“如今刘继隆势大难制,朕想问问诸位,刘继隆是否会进取关中?”
李漼站在金台上,虽然身影看似高大,但却隐藏不住他那不足的底气。
“陛下,臣以为,当集结西北诸镇所有兵马于制胜关、安戎关两处。”
“此役失利,全因王式欺下瞒上,擅自出城与刘继隆作战,才导致朝廷五战五败,丢失秦州。”
“陛下,臣以为可就食东都,再集结河东及诸镇兵马,讨贼于安戎关以西。”
“陛下……”
群臣各自表态,但无一例外都是建议防守安戎关和制胜关,甚至穿插着不少劝李漼就食东都的声音。
只是东都早已不复开元年间繁华,加上河淮两道贼寇未平,他怎么能去东都?
“陛下,臣以为刘继隆不会轻易进攻长安,朝廷应该抓住此机会,操训兵马,等待开春反攻秦州!”
众多群臣之中,郑畋带着不一样的建议走了出来。
群臣皆劝防守,唯有郑畋建议反击,并笃定刘继隆不会强攻关中。
“郑侍郎有何高见?”
作为宰相的路岩忍不住询问郑畋,郑畋不慌不乱的朝李漼作揖,接着看向笏板说道:
“叛军刚刚夺下秦州,根脚不稳,且眼下即将入冬,若是贸然出兵关中,而无法快速拿下安戎关,则叛军毫无立锥之地,甚至身陷囹圄。”
“刘继隆用兵制胜,诡智如妖,定不会做出如此不智之举。”
“再者,山南西道、东川、西川等处兵马强攻叛军四月有余,死伤恐怕不小,刘继隆不可能作势不管。”
“臣以为,眼下刘继隆应该在谋划南下,不是进攻东川军,便是进攻山西军。”
“臣请陛下下旨,令王使君、李使君率军撤回兴凤、江油关,死守城池关隘,再下令高使君速速讨击拿下故桃关。”
“只要兴凤在手,朝廷就能维系与三川的联系,而三关在手,刘继隆想要攻取也没有那么容易。”
“此外,朝廷应该在刘继隆调转兵锋南下时,在今年冬季训练兵马,并于来年二月以前集结兵马于安戎关,反攻收复秦州,逼刘继隆北上。”
郑畋侃侃而谈,其中有的很对,有的虽有瑕疵,亦无伤大雅。
李漼见他是群臣中,难得拿出完整策略的大臣,当即也忍不住询问道:“关中除泾原、陇州等处三万余兵马外,便只剩下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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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六万兵马就想要收复秦州,是否过于托大了……”
面对李漼的质问,郑畋忍不住颔首道:“确实托大了,也极有可能无法收复秦州,但只要朝廷出兵,刘继隆便只能舍弃三川而北上,朝廷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此外,朝廷亦可趁此机会,讨平河淮两道大大小小的盗寇,再抽调兵马支援关中。”
“以臣计之,战未必能胜,但若不战,何谈胜也……”
郑畋也老实承认,自己不敢保证官军能胜,但如果什么都不做,那肯定胜不了。
他这态度令李漼十分满意,他就怕郑畋和前线的那群将领一样,每日都在报捷,结果报着报着,叛军都快打到关中来了。
李漼所说的报捷将领,自然便是驻守泾原的李承勋了。
自七月以来,李承勋不断报捷,多则斩首数百,少则数十,先后捷报七十二份。
如果真的按照他所报捷来看,陇右六万叛军,最少被李承勋杀了三成。
可就王式的捷报来看,秦州八万官军,最多杀伤一万叛军,甚至更少。
凭借对两人的熟悉,李漼很快就判断出了是谁在说谎。
只是王式的奏表还不如说谎,因为李漼根本接受不了八万官军被刘继隆先后击破,仅逃走了不足万人,而叛军死伤不过万人。
一比八乃至更少的比例,让李漼现在胸口积淤闷气,同时也不免生出恐慌来。
真这么打下去,把刘继隆手中剩下五万大军打光,岂不是需要消耗四五十万大军?
如今的朝廷,凑齐十八万官军已经不容易,谁能想到四个月就被打光十万。
李漼没有了开战时的意气风发,只剩下了迷茫与惶恐不安。
眼见郑畋说的很有条理,他自然选择信服。
不过信服过后,他却还是询问道:“王式丧师十万,朕以为其年事已高,恐不堪战事繁琐而疲惫,不知朝中可还有良将愿往陇州而去?”
李漼这话,若是放在开战前,那群臣必然要因为这个位置而争的头破血流,就连他当初选拔王式担任讨击使,朝中都非议不断。
毕竟在当时的群臣看来,十六万大军讨击区区陇右,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是如今局势变换,刘继隆所展现武略,比之昔年史思明、安守忠还要强横几分,可朝中却找不出郭子仪、李光弼、仆固怀恩等名将。
一时间,群臣变的唯唯诺诺,根本推荐不出合适的良将。
倒是路岩眼神变换,想了想后站出来作揖道:“陛下,臣推荐徐相为讨击使,但三川距离关中太远,徐相恐无法兼顾。”
“不如再以西川节度使高骈为讨击使,节制东川、西川,伺机收复剑南六州。”
路岩可没忘记高骈送给他的礼物,若是能将此事定下来,那高骈肯定还会出手送礼。
“徐相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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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此前虽在山南东道统帅兵卒讨贼,然麾下兵马不过一万之谱,而今西线兵马聚集后,不下七万之谱。”
“臣并不胆怯,只是担心无法节制三军,致使三军兵败,使朝廷蒙羞……”
徐商推脱明显,李漼见状脸色难看,目光在殿上搜寻,期间不止一次停留在了张议潮身上。
其实他很想用张议潮,毕竟朝中知兵用兵的官员就那么几个,而张议潮收复河西的能力放在整个庙堂也属于佼佼者,若非担心他与刘继隆联手,李漼早就启用他了。
思绪此处,李漼将目光放到了郑畋身上,忍不住道:“郑侍郎可有自信节制三军,与叛军一战?”
“臣领旨!”郑畋毫不推脱,哪怕知道前方是个火坑,他也毅然决然的跳了进去。
眼见郑畋如此,李漼心底略微感动,见状开口道:“传朕旨意,加授兵部侍郎郑畋同平章事,兼兵部尚书,充任京西诸道行营都统,陇右讨击使,南北两路供军使,进拜特进,授银青光禄大夫,始安县子……”
李漼毫不吝啬的授予了郑畋实职、散阶、勋爵等官职,听得人心生嫉妒,却又不敢接下此差事。
“臣谢陛下隆恩……”
郑畋连忙作揖行礼,但起身后第一件事便是对李漼说道:“陛下,王少保虽兵败,然对陇右及刘继隆已然熟悉,臣请陛下准许王少保留营三月,待开春前再召入京中问罪。”
“可!”李漼现在看郑畋是怎么看怎么欢喜,自然不会拒绝他。
郑畋见状退回位置上,李漼则是对徐商质问道:
“朕听闻黄巢、王仙芝等处盗寇聚集淮河西南,占据州县,祸害百姓。”
“魏博既然领了犒赏,为何不南下讨贼,而是按兵不动?”
提起中原的事情,李漼也是来了脾气。
他先后两次犒赏,本指望魏博打个胜仗,结果魏博在宋州按兵不动。
贼不多杀,犒赏倒是不少领。
“陛下,魏博牙兵素来跋扈,何全皞虽有心杀贼,然牙兵鼓噪,不肯南下。”
徐商为何全皞解释着,李漼闻言却骂道:“拿着朝廷的钱粮却不肯南下,既然如此便令何全皞率军返回魏博,征召昭义、河东、河中等处兵马南下,授宣武军节度使刘瞻同平章事,速速讨贼。”
“臣领旨……”徐商无奈应下,李漼见状继续问道:
“李国昌、李克用父子所率沙陀兵马行至何处了?”
“回陛下……”徐商整理了一下思绪,接着才继续道:
“此父子二人先行返回了代北,如今聚兵四千南下,刚刚进入河南道。”
“不出预料,大概三五日间便能抵达宋州,归刘使相节制后讨贼。”
徐商话音落下,原本退回位置上的郑畋又站了出来,主动开口道:“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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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将庞勋讨平,庞使君所率三万兵马便可南下,届时合兵讨击王、黄二贼更易。”
郑畋并不知道黄巢打着什么主意,只是从如今局面来看,王仙芝和黄巢更偏向于流寇打法,而庞勋却一直盘踞泰山、鲁山等地,四处出击,尤其侧重山南的徐州地界。
显然庞勋还打着夺取徐州,袭扰朝廷漕运的心思。
“陛下,臣以为,庞勋与王仙芝毕竟是军中军将,若是朝廷愿意招抚,此二人必定愿意臣服朝廷。”
路岩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作揖建议,李漼听后微微皱眉:“那黄巢呢?”
面对黄巢,路岩又是不一样的态度:“陛下,黄巢与庞勋、王仙芝不同。”
“后者二人皆乃朝廷军将,无奈叛去,若招抚则可定,而黄巢不过一流寇,祖辈皆为白衣,做着走私私盐的生意,着实下贱,即便招抚,也无心臣服朝廷,理应讨平!”
路岩话音落下,郑畋连忙道:“怎可以用身世来定夺人之好坏?”
“更何况,黄巢为陇右牙商,若非县衙围剿,也不会聚众作乱,如果朝廷愿意招抚,说不定能得到一良才。”
“良才?”路岩轻嗤,脸上露出不屑道:“郑侍郎恐怕不知,这黄巢屡试不第,每次都是文章不通,语犯禁忌。”
“从其文章来看,此人恐怕早有不臣之心,而朝廷又与叛军不死不休,他如何能心悦臣服?”
路岩的话,倒是说动了李漼,毕竟在他看来,此刻与陇右染上关系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想到这里,李漼主动开口道:“命同平章事刘瞻,以左神策军押牙兼监察御史招抚王仙芝。”
“另命康承训以泗州团练使兼监察御史招抚庞勋,若二人愿意招抚,则令刘瞻、康承训统帅二部,围剿黄巢。”
“陛下英明!”路岩不假思索的对李漼赞颂起来,郑畋见状只能摇头退下。
眼见群臣无事,李漼当即走下金台,鸿胪寺卿也连忙唱礼散朝。
百官走出紫宸殿,张议潮身旁跟着张淮铨与张淮鼎,三人各有心思。
张淮鼎眼见朝廷不断输给刘继隆,心中不免想到了当初刘继隆答应会和他里应外合的事情。
“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和刘继隆里应外合,我张淮鼎何愁无法立皇帝?”
张淮鼎暗自激动,而张淮铨则是在担心张淮深得知张议潭讣讯的反应。
张议潮与二人所想不同,他此刻十分纠结,因为他已经看出了刘继隆到底想干嘛。
如果他将自己的推测告诉皇帝,那朝廷必然能做出合理的调整。
只是他一想到朝廷对河陇的态度,他又按下了这份心思。
他想要尽忠,又舍不得河陇归义军死伤,于是他在忠义之间不断摇摆,难以抉择。
直到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坐上马车,张议潮才叹了口气,选择了河陇的将士与百姓,而非对他们刻薄的朝廷……
在百官散朝后,无数快马冲出长安城,分别向各道送去旨意,而郑畋也没有久留长安,翌日便前往了陇州。
五日后,宋州的刘瞻先行得到了送离魏博军,招抚王仙芝的旨意。
不过他并未轻举妄动,而是等待了几日,直到沙陀的李国昌、李克用父子率四千精骑抵达了宋城县后,这才通知了魏博的军将们前去迎接。
李国昌和李克用几乎是将代北最后的家底掏了出来,期间又在河东、河中两镇装备了甲胄,虽然没有具装骑兵,却也是全军披甲的精骑了。
他们一扫在陇右遭遇的颓势,反而意气风发了起来。
不过沙陀的军纪确实不行,四千精骑刚刚抵达宋城县,他们的目光便开始在四周百姓身上打量起来。
何全皞、韩君雄二人带着六名牙将站在同平章事刘瞻身后,而他们的身后还跟着数百牙兵。
距离西门不远处便是魏博军的军营,六千魏博官兵在营内休整。
面对李国昌、李克用父子,魏博镇的牙将们脸上轻蔑之色毫不掩饰。
李国昌和李克用先后翻身下马,对着面前年近五旬,留着美髯的刘瞻恭敬行礼。
“沙陀军使李国昌,参见刘相!”
李国昌并不蠢笨,如今刘瞻已经是同平章事,等平定贼乱后,必然会调入长安为相。
届时如果有刘瞻为自己美言,自己兴许就能获得大同防御使的官职。
想到这里,李国昌表现得更为谦卑,但此时的何全皞却开口道:
“刘相,你说李军使带来了朝廷的旨意,为何不率先拿出来?”
何全皞的话令李国昌脸色微变,他可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发给魏博镇的圣旨。
不过当他看向刘瞻时,他立马就明白刘瞻是准备拿自己来威慑魏博兵马,于是立马转变角色,直接看向何全皞道:
“某早就听说某些兵马擅长鼓噪,本以为有些武力在身上,却不想被些贼寇打得亡命逃跑!”
“狗胡杂,尔娘婢寻死否?!”
“听闻尔等丢了数千脑袋在陇右那贫苦地方,莫不是再想丢几千脑袋在这富庶之地?!”
“驴球子,入尔娘婢!”
几乎在李国昌话音落下的同时,魏博的牙将们便叫骂了起来,而后边的牙兵听到后,也纷纷开始叫骂,甚至直接拔出了鄣刀。
李国昌和李克用被赐国姓后,本就以此作为骄傲,如今听到有人骂他们胡杂,当即大怒,先后拔出刀来:“狗杂种,割了舌头看尔等还有何可叫嚣!!”
眼见李国昌和李克用动手,他们身后数千沙陀精骑纷纷取出长枪,策马上前。
躲避不及的百姓被马蹄践踏,哀嚎求救声络绎不绝。
刘瞻本人也十分狼狈,没想到这两镇兵马见面就要打起来了。
上百名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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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杂种,刚才谁骂的胡杂!!”
李国昌恶狠狠扫视数百牙兵,何全皞见状脸色铁青,韩君雄则是直接掏出木哨吹响。
“哔哔——”
刺耳的哨声响起,远处的魏博军营立马涌出大批着甲步卒。
何全皞既然已经察觉不对劲,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只是他没想到,李国昌比他麾下的这些牙将脾气还要暴躁,直接动兵把他们围住了。
魏博的官兵在营外结阵,朝着城门口不断靠近。
不过对于经历过与陇右战事的李国昌、李克用来说,传闻中骁勇善战的魏博镇兵马,似乎也就这么回事。
“狗辈,就这点兵马,丢去西境莫不是三日都活不下来,还敢叫嚣!”
李国昌已经知道了官军被刘继隆大破的消息,于他来说,他能侥幸从西境战场撤回,这已经是值得自豪的事情了。
西境官军丧师十万的事情,何全皞和韩君雄自然也听说了,他们没有麾下的牙将蛮横,自然知道陇右破官军十万是什么水平。
原本以为沙陀精骑不过是样子货,如今看来,却也不好惹。
只是局面如此,何全皞若是后退,必然威信扫地,所以他只能强撑着与李国昌对峙。
“二位都是陛下的肱骨之臣,何必闹得剑拔弩张呢?”
刘瞻重新出现,不过此时的他有些狼狈,身上多了些灰尘。
饶是如此,他并未怪罪李国昌,而是极力劝解双方。
李国昌见状,也不想平白成为刘瞻的刀,于是冷哼收起鄣刀:“算尔等走运!”
“哼!”何全皞也回头看向了身后牙将牙兵们,见他们也收起兵器,而沙陀骑兵又让出了一条道,他这才带人走了出去。
待他离去后,刘瞻这才对李国昌作揖道:“本想要借助军使威望来送他们出境,如今看来怕是不易。”
“无碍,只要使相开口,某立马能让他们好看!”李国昌表了态度,这让刘瞻对他印象大好。
他笑呵呵看向李克用,点头道:“果然是将门虎子。”
“使相谬赞了。”李克用十分受用,但还是谦虚了一句。
见状,刘瞻示意道:“军使所部兵马的营盘也在城南扎好,稍后会有酒肉送去。”
“若是军使不嫌弃县衙粗茶淡饭,不如与老夫一同前往县衙用膳?”
“使相有请,某不敢拒绝。”李国昌见状带着李克用等人跟随刘瞻走入城去。
入城前,刘瞻看向了那些被沙陀骑兵践踏的百姓,对身旁长史道:“请医匠为百姓医治,此事乃我思虑不周,当从我府中拨钱粮补偿百姓。”
“使相仁德……”长史连忙赞颂,四周百姓也纷纷感激起刘瞻。
望着他们因自己受伤,却还要感激自己的模样,刘瞻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后便换上笑脸,继续迎接李国昌等人前往县衙。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河淮流民、本属朕之赤子,天平将士,皆是功臣。困于岭西,脱身无路,方才不得已为乱。今朕下诏招谕,以同平章事刘瞻充招抚使。”
“若弃逆归顺,一切不问,以仙芝为左神策军押牙兼监察御史,其余归顺将士尽皆解散归乡。所在诱谕,务称朕意。”
咸通七年十月初七,当长安的招抚分别送抵光州与泰山境内后。
面对朝廷的招安,本就毫无大志的王仙芝立马心动了。
“左神策军押牙、监察御史……”
光州州衙内,王仙芝望着这份圣旨,脸上意动之色无需言表。
众人瞧他这模样,纷纷激动起来,尽皆开口道:“节帅,这朝廷招安,给了我等什么官职?”
尚君长、尚让、柳彦璋、曹师雄、毕师铎等人纷纷投来期待的目光,王仙芝听后这才仔细查看,却发现朝廷只给予了他一人官职,并未给他麾下将领官职,这让他有些窘迫。
“这……”
王仙芝犹犹豫豫,众人见状便明了了朝廷态度,柳彦璋更是直接骂道:“招安!招安!招个甚鸟安!”
“朝廷瞧不起我们,那便闹些事情来,好教朝廷知晓我等厉害!”
“是极!”
曹师雄与毕师铎先后开口,尚君长与尚让对视过后也道:“节帅,能否将圣旨给予我兄弟一观。”
王仙芝心里不太情愿,但又不好拒绝,最后还是递出了圣旨。
尚君长与尚让见状,脸色均不太好看。
尚让更是直接开口道:“节帅,朝廷要您解散部众,前往长安担任京官,可您是否曾想过,您若是解散部众,那您还有什么本钱和朝廷讨价还价?”
“等到了长安,您便就只有受人摆布的份儿。”
“而且节帅,你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吗?”
尚让的问话让王仙芝不由迷惑起来,他皱眉道:“我能是什么人?”
眼见王仙芝如此,尚让忍不住摇头叹气:
“如果您只是个“胁从”,朝廷还有可能放过不问,可你是“贼首”啊!”
“即便您解散了部众,归顺了朝廷,可朝廷能对您放心吗?”
“恐怕日后您只要稍有嫌疑,朝廷便随时要置您于死地。”
“须知在本朝之初,雄踞江淮的草军统帅杜伏威便曾审时度势,认为天下必将为大唐一统,于是向朝廷称臣。”
“朝廷得知后,也是要求其放弃部众,前往长安朝见,并在长安为官,以身为质,使朝廷因此而轻取江淮。”
“高祖皇帝李渊,起先虽给了杜伏威极高的礼遇,并赐姓“李”,编入宗室的家谱,封为吴王,但大唐平定天下后,他还不是成为了李渊的眼中钉、肉中刺,最后落得个削爵革职,抄家没产,逮捕入狱,妻儿全部送入官府为奴的下场。”
“节帅,您不妨想想看,论功绩、实力、官职,您有哪一项比得上当年的杜伏威?”
“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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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提杜伏威,可昔年王守文、吴煨二人可曾幸免?”
尚让看得十分透彻,毕竟他比历史上多了几年为寇招安、南下戍边的经历。
只是王仙芝听后,却依旧瞻前顾后,似乎想要反驳尚让所说,又找不出理由。
尚让见状,不由得对王仙芝生出几分失望。
在尚让看来,朝廷的这次招安根本没有诚意,但却并未让人感到意外。
让人意外的是,它竟然差点儿就说服王仙芝了,这不由让尚让对王仙芝这个“节帅”产生了失望与怀疑。
不过本着人臣的身份,他还是继续劝说道:“若是不出某预料,朝廷必然也在招抚庞勋、黄巢之流。”
“此二人若是目光长远,且朝廷招安二人条件与我师相当,那二人必然不会接受招安。”
“节帅您即便不信某,也当信庞勋与黄巢的抉择吧。”
尚让说罢,毕师铎也作揖说道:“眼下外面行商都在流传朝廷惨败于陇右,本以为是虚言,如今朝廷既然招安节帅,那必然属实。”
“若朝廷战败于陇右,关中必然岌岌可危,节帅现在只因为这芝麻绿豆大小的小官接受招抚,岂不为黄巢、庞勋耻笑?”
二人的劝说,倒是让王仙芝原本想要接受招安的心思慢慢降了下来。
“好,既然如此,那便等黄巢和庞勋看看,瞧瞧他们是何态度!”
王仙芝颔首应下,众人见状松了口气,而尚君长也趁机开口道:
“眼下我军仅占据光州、申州,实力弱小,所以朝廷才轻视我等。”
“更何况此前能安心发展,全赖黄巢在河南道吸引官军。”
“如今黄巢南下去到了蕲州,北边就只有庞勋,必然独木难支。”
“不如我军也弃了申州、光州,西进攻取邓、唐、随、安等州,得南阳,谋夺江陵。”
“届时官军即便来攻,也能从容撤往江陵府去,再不行就撤往长江以南,占据洞庭湖四周来抵御官军!”
尚君长的分析并无问题,河南道除洛阳以外,其他地方基本都被祸害不轻,要不然他们也不能动辄拉出十几万、几十万的流民来攻城。
现在河南道流民四起,根本没有东西可抢。
虽说他们已经在光州、申州发展了几个月,但若是官军南下,就这点家底,很容易就被官军捣毁。
南边是什么情况,没人比一路从岭西打回中原的他们更了解了。
以他们如今的兵力,即便拿不下江陵府,也能占据洞庭湖附近,依靠长江来抵御官军。
王仙芝被尚君长说的十分意动,当即道:“既然如此,那便裹挟光、申二州百姓,西进攻取唐邓二州,伺机南下!”
“节帅英明!”眼见王仙芝被说动,众人纷纷赞颂起了他。
只是站在众人身后的毕师铎眼神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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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在王仙芝他们决定舍弃淮南,西进山南东道的同时,泰山的庞勋也接到了朝廷的招安旨意。
哪怕朝廷愿意让他在地方担任团练使,但给出的兵额只有一千五百。
庞勋无疑比王仙芝看得更长远,因此他当即拒绝了圣旨上的招安条件,与康承训讨价还价了起来。
庞勋希望保留部众,定兵额七千,并充任徐泗团练使。
康承训得知后,当即便把他的条件写为奏表,送往了长安。
消息抵达长安时,已经是十月十五日,凛冽的冬风使得长安内外百姓都穿上了冬衣。
今年的长安街头与城外没有了流民与乞丐,只因三军需要民夫,郑畋便下令将沿途流民和乞丐编入民夫之中。
流民因他而得到了冬衣与食物,而郑畋也常常往返于陇州与长安,只为得到钱粮来继续修筑安戎关、制胜关。
【己卯,臣率精骑八百,马步二千追及贼至木峡,贼首斛斯光出击而战。】
【臣麾先锋逆击一呼而败之,贼首斛斯光仓惶穷迫,以七骑逃入木盘关,弃辎重牛羊杂畜满山谷,连延百余里,臣收其牛羊杂畜,杀贼七百六十五,俘贼二千三百七十六……】
“呵呵……”
咸宁宫内,李漼看着这份由泾原送来的李承勋奏表,忍不住冷笑出声。
殿上,三相四贵及郑畋八人眉头微皱,李漼则是拿起奏表,隐隐压着脾气道:
“李使君果真良将,朝廷刚刚在秦州打了败仗,他便在陇山杀俘贼军三千余众。”
“郑相,朕想问问你,叛军如今在秦州有多少兵马,不知朝廷此役杀俘贼军三千余众,是否能算重创叛军?”
李漼明知故问,郑畋见状也知道皇帝是准备拿李承勋开刀了,但他也没有惋惜,毕竟李承勋的表现实在太过了。
莫不是以为朝廷没有了他和他麾下三万兵马,便守不住陇州和泾原了?
想到这里,郑畋这才作揖道:“叛军在秦州应不下三万兵马,若是李使君真的杀俘叛军三千余,那叛军必然遭受重创。”
“好好好……”李漼要的就是郑畋这话,因此他说出口后,李漼便下旨道:
“传旨,加授李承勋柳城县子,令其即刻讨击木盘关,限其开春前拿下木盘关。”
“若开春前,朕无法看到他拿下木盘关,即夺职回京!”
李承勋既然谎报战功,李漼也不介意将计就计。
“臣领旨……”
徐商等人纷纷领旨,李漼则是询问道:“朝廷败于陇右的事情,朕听闻已经传遍了河淮及河东、河北、剑南等道,是否?”
“这……”徐商几人面露犹豫,毕竟半个多月时间就将如此大事散播于诸道,要么其身后必有推手,要么就是某些大臣不断说漏嘴,这才弄得天下皆知。
以朝廷的风气,后者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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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长安有诸镇进奏院,只要诸镇肯花钱,总能撬开一些官员的嘴巴。
“诸镇态度如何?”李漼黑着脸询问众人。
路岩见状,当即上前先行回禀道:“表面还算恭敬,不过许多藩镇都以河淮战乱,暂时停罢钱粮起运。”
“今岁朝廷能收钱粮绢帛等赋税折色,应该不足一千五百万贯……”
一千五百万贯,这放在十年前,已经是十分不错的财政收入了。
可问题在于,李漼几次加税,最高时候甚至得出了二千二百万贯的财政收入。
眼下只因为刘继隆在西境作乱,加上河淮两道盗寇纵横,便直接少了七百万贯的赋税,这让他如何不动怒。
“朕听闻李国昌的兵马已经抵达宋州,刘瞻为何还不发兵讨贼?!”
李漼声音隐隐压着怒气,路岩见状则是说道:
“今早诸道奏表送抵,南衙方才知道庞勋、王仙芝二贼并未接受招抚,王仙芝出兵进犯唐州,庞勋不愿舍弃部众,希望朝廷册封他为徐泗团练使,给兵额七千。”
“荒唐!”李漼忍不住道:“七千兵额,他也敢要!”
“臣也如此认为。”路岩连忙附和,同时说道:
“更何况,庞勋及王仙芝都是贼首,即便归顺,也应该入京为官,裁撤部众才对,绝不可安置地方。”
路岩的这番话,倒是引得徐商、于琮、亓元实等人纷纷点头附和。
在他们看来,这些作乱的军将本就该死,若非朝廷没有心神分兵作战,他们的下场早就如当年的王守文、吴煨那般了。
即便如今朝廷要招抚他们,也不可能放任他们在地方上为将,给予虚衔在京中吃份俸禄,便已经是朝廷给他们的最好恩典了。
“陛下……”
关键时刻,郑畋主动站了出来,对李漼作揖道:
“陛下,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庞勋、王仙芝,然后尽力剿灭黄巢。”
“既然王仙芝选择攻打唐州,那倒不如暂时稳住庞勋,然后令康承训与刘瞻会师,南下将王仙芝、黄巢一并围剿,再调头对付庞勋也不迟。”
“庞勋藏于泰山中,不易围剿,但若是他们撤回徐泗二州,那便好对付多了。”
郑畋的话令李漼眼前一亮,他当即颔首道:“传旨康承训,让他答应庞勋的要求,不过只准庞勋保留六千兵额,余下充军,随军南下讨贼。”
李漼还是酌情削减了一千兵额,相信庞勋也不会计较这点事情。
郑畋见状作揖:“陛下圣明。”
“嗯……”李漼颔首回应,随后提醒道:
“朕拨钱五十万贯,粮七十万石,不知能否编练兵马,收复秦州?”
以长安的粮价,李漼这次出手最少二百六十万贯,手笔已经不小。
郑畋听后,当即说道:“臣已经召集了京西北诸镇三万余兵马,加上撤回的神策军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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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准备抽调三万民夫,继续编练为军,届时加上泾原的三万兵马,便有九万兵马。”
“来年夏粮收割后,大军便可伺机而动!”
“好!”李漼忍不住叫好,心下也稍稍安稳了些。
大唐的实力不言而喻,只要舍得压榨,不怕动乱,完全能凑足钱粮,不断募兵与刘继隆再打好几场。
只要赢一场,陇右就会萎靡许久。
“既然如此,那泾原与陇州的事情便交给郑相了。”
“至于东川和西川的事情,朕已经擢授高骈便宜行事,并准许其节制东、西两川兵马,令王铎撤回兴凤二州。”
“待旨意送抵,他们便会明白朕的心思了。”
李漼不免提振了几分精神,郑畋听后,心中的石头也渐渐落地,高呼“陛下圣明”。
只可惜,在他们君臣之间讨论陇右,并提振精神的同时,待在秦州的刘继隆却已经挥师南下了。
“簌簌……”
时间进入十月中旬后,秦岭之中不少山峰已经积雪,而山间那潮湿的冷意,更是令人忍不住紧了紧身上战袄。
陇南龙门镇,此处位于陇南河谷长峡之中,两条河流在此汇聚,形成龙门水后延绵南下。
龙门镇就位于山峡之间,紧邻龙门水东侧平川,昔年有数百人居住于此,但后来随着吐蕃入寇便荒废下来。
它的规模不大,两侧都是高百来丈的山脉,留给它的除去龙门水外,只有一个东西二十来丈,南北千丈的河谷平地。
由于平地绵长,故此称呼为龙,而镇守此处咽喉部位的地方,则是称呼为龙门镇。
昔日的龙门镇已经成为废墟,王铎率军抵达此处后,更是将废墟清理干净,在原本的基础上,修建了一道二丈高的夯土城墙,以此设置龙门关,限制成州叛军进攻兴凤二州。
不过山峡毕竟寒冷,尤其是到了冬季。
尽管王铎已经在入冬前,命令三军将士砍伐了足够多的木柴,可当寒冬来临时,那冰冷的寒意,却还是不断袭扰着山南西军的将士们。
“直娘贼,这地方也太冷了。”
几名手上被冻出冻疮的兵卒站在关墙上讨论着龙门峡的寒冷,哪怕已经朝旁边的火盆丢入了一根又一根的木柴,却始终无法让他们感觉到温暖。
他们身上的冬衣并不算特别厚实,时不时需要拉扯冬衣来遮蔽寒风。
在他们身后,数千顶帐篷延绵数里,中间则留出五丈宽的道路来集结兵马。
“驾!驾!驾……”
忽的,北边的官道上突然响起了马蹄声。
几名守关兵卒见状纷纷看去,但见十数名身骑乘马的塘骑疾驰南下:“哔哔——”
刺耳的哨声让守关兵卒精神一振,纷纷叫嚷起来:“敌袭!!”
“敌袭?!”
一时间,上百名甲兵纷纷沿着马道小跑走上关墙,而塘骑们也冲入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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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
号角声悠扬响起,全军的将士刚刚经历过在青阳峡被叛军伏击的事情,此刻如惊弓之鸟一般,纷纷开始穿戴甲胄。
那些塘骑冲向了中军,为首的队长来到牙帐前下马跪下。
“使君,叛军举众而来,末将麾下弟兄死伤数十,叛军距离此地不过里许!”
他的声音才落下,便见一名四十多岁的短须文官快步走出牙帐,急色道:“为何现在才告知?!”
“他们精骑速度不慢,我军已经竭尽全力,仍然无法摆脱!”
塘骑队长试图解释,而这时牙帐左右帐篷内也走出了无数名都将。
这名文官见状便不再追究,而是摆手道:“退下吧。”
“是!”队长退下,文官则是对诸位都将道:“兵马着甲,准备与叛军交锋!”
“末将领命!”众多都将纷纷作揖应下。
在这其中,曾经兵败西川的都将王符彦,此时竟然擢升为了左兵马使,并在诸将离去后对文官作揖道:
“王使君,叛军刚刚在秦州打出大捷,眼下恐怕是准备挥师南下了。”
“以末将之见,我军修筑的关隘恐怕无法挡住叛军太久,不如先调一支兵马撤往积草岭。”
“若是战事不利,大军可撤回兴州,有积草岭兵马设伏,不至于遭受重创。”
王符彦的话落下,被称呼王使君的山南西道节度使王铎也略微皱眉,随后颔首道:“好,你派人领兵三千撤往积草岭设伏。”
“使君英明!”王符彦毫不吝啬的拍起了马屁。
王铎则是没有回应,回到牙帐后,令人为他穿着甲胄与罩袍。
不多时,他便身着明光铠,外披罩袍走向了关隘。
与此同时,数万大军也延绵十余里朝关隘杀来。
首先抵达的是三千精骑与随之而来的五千马步兵,余下则是一万五千的步卒和三万多的民夫。
二万三千兵马,与三万民夫所组成的队伍在半个时辰内先后抵达龙门关北部的山峡官道。
王铎登上城关,远眺二百步开外的叛军,但根本看不清楚旗号。
“可曾看清楚是谁的旗号?”
他询问督管塘兵的都将,都将闻言作揖道:“似乎是刘继隆亲率大军而来。”
“刘继隆?!”王铎瞳孔紧缩,随后强装镇定道:
“无碍,老夫已有万全之策,即便不敌,也能从容撤走。”
王铎这般说着,而陇右军中也出现了一面大纛,并向阵前走来。
刘继隆策马走出,目光打量着远方龙门关,以及地势狭长的龙门峡。
在他身后,分别跟着斛斯光、张武和耿明、陈靖崇等四人。
安破胡没在陇南及剑南作战过,所以刘继隆思量再三,还是将他留在了北方,让他协助高进达驻守秦州、协防朔方。
刘继隆率军二万南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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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漼和郑畋讨论着如何对付他时,他已经杀到了山南西军的面前。
“节帅,此城墙不过夯土,又无护城河,只需要大军冲一轮,就能炸开城墙,大军杀入其中!”
张武不假思索的开口,耿明和陈靖崇看向他,满意颔首。
张武是陇南都督府出身,他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得到拔擢,陈靖崇和耿明自然高兴。
在气量这点上,他们比尚铎罗、李骥、厝本、马成几人高了不少。
兴许这也是南方三个都督府中,他们唯一敢于出击并有斩获的原因。
“节帅,我二人当初擅自出击,违背了您的军令,请以我二人为先锋,戴罪立功。”
陈靖崇主动作揖开口,耿明也目光坚定的看着刘继隆。
刘继隆当初下过军令,诸镇不得擅自出击,本质上是不信任自己麾下将领素质。
毕竟他带出来的人,他自然知道这群人有几斤几两。
王式、高骈、周宝、李思恭、朱邪赤心或者应该说是李国昌这几人并不好对付,若是主动出击而导致翻车,那所带来的死伤,也将是不可挽回的。
事实证明,刘继隆当初的军令没有出错。
李骥和曹茂两部兵马的死伤,导致朔方之役的死伤远远超过了刘继隆的预估。
好在后来及时调整,加上安破胡、张武等人先后冒头,这才打出了秦州之役那五千比七万的战损。
朔方之役重创了官军的精骑,秦州之役重创了关东诸镇精锐,如今南方三镇的兵马里,唯有高骈麾下的西川兵值得刘继隆警惕,余下两部的素质只能说较好,倒是可以用来磨磨刀。
“张武,你来指挥此役!”
刘继隆目光看向张武,张武闻言顿时尴尬道:“节帅,末将、末将……”
他不过二十几岁,让他指挥跟随刘继隆从山丹杀出来的陈靖崇、斛斯光及耿明等人,且不提陈靖崇和耿明还是他昔日都督,他自然有些拘谨。
不过面对他的拘谨,资历最老的耿明嘿嘿笑道:“尔功绩高,指挥我等也不出奇。”
“待到我们功绩高了,再回来指挥尔便是。”
陈靖崇没有说话,但也投来了鼓励的目光,毕竟他们两人家中暂时没有成器的孩子。
若是能扶持出个张武,日后张武登临高位,也能提携提携他们后辈。
“节帅让你指挥便指挥,莫要磨蹭!”
斛斯光脾气比较暴躁,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刘继隆说什么,他便执行什么。
哪怕有所不满,也不会在战场上拿弟兄们的性命开玩笑。
“是!”张武见状,只能硬着头皮从刘继隆手中接过了五色令旗,而刘继隆也调马退回了中军。
眼见刘继隆走了,张武气势陡然变化,当即沉声道:
“陈都督、耿长史,劳请你二人率两千步卒推动盾车,穴攻城关。”
“斛斯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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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领命!!”
三人作揖应下,但接令过后,斛斯光还是有些不舒服问道:“此地形狭长,若是官军结阵重重,用精骑只是徒增死伤。”
“某知道,某不会用弟兄们的性命谈笑,请斛斯都督放心!”
张武的话,让斛斯光沉默颔首,随后调转马头,来到官道两侧,安静等起了军令。
与此同时,两千多民夫驱赶着挽马车来到阵前,随后卸下物资,将挽马车改装为盾车,又在盾车顶部的拱形木板上蒙上了湿牛皮。
做完这一切,民夫们便被张武下令撤退,而陈靖崇与耿明则是对视一眼,点齐两千兵卒推动盾车上前五十步。
五十步后,张武挥动令旗,一百名步卒出镇,开始推动十辆盾车发起进攻。
“哔哔——”
眼见令旗传出旗语,陈靖崇与耿明不再犹豫,当即吹响木哨。
霎时间,一百兵卒推动盾车开始靠近关墙,而王铎见状也不紧不慢吩咐起来:
“绞车弩准备,靠近了再打。”
“是!”王符彦作揖应下,随后便劝道:“使君,您不若先退下城墙?”
“将士们都在此处,老夫与将士们共进退!”王铎毫不退让。
闻言、王符彦也没有继续要求,而是吩咐兵卒开始准备绞车弩。
十台绞车弩准备好,山南西军的兵卒们取出一条两端带钩的粗大绳索,一端钩住弩弦,另一端勾住绞车的轴,然后便见十余名兵卒合力绞动绞车。
弩弦随着绞动而缓缓张开,直到扣在机牙上,已经十余个呼吸过去了。
此时一名兵卒取出一人高的“凿子箭”,将其装在了绞车弩上,并与另外两人开始瞄准目标,旁边放着一柄大锤。
随着时间推移,陇右军的盾车已经冲入了一百步以内的范围,正好在绞车弩的最佳射程范围内。
见状,守在绞车弩旁边的兵卒纷纷举起大锤,以全身力气锤击板机……
“嘭——”
霎时间,一人高的凿子箭便呼啸着射向这些盾车。
凿子箭之所以被称呼为凿子箭,不止是因为箭矢粗大,而是因为箭镞是扁凿形的,能在一百三十步内射穿冲车、吕公车和井欗等一众攻城器械。
尽管比之陇右的三弓床弩不如,但也算得上这个时代的“高科技”了。
但听见凿子箭飞出的呼啸声,顷刻间便见它们射穿了三台沉重的盾车。
几名被射穿身体陇右兵卒呜咽着吞吐血液,后方迅速冲上来几名兵卒替补他们的位置。
在经过他们时,他们纷纷撇过头去,不忍看同袍如此。
与此同时,军医立马带着民夫将他们带回来。
可观他们的模样,显然已经活不成了,连交代遗言的力气都没有便暗淡了眼神。
斛斯光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不由攥紧拳头。
但他也清楚,前方城墙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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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压下心中怒火,斛斯光攥紧手中马槊,胸膛不断起伏,好似即将迸发的火山。
“嘭——”
绞车弩再度发作,而盾车已经来到了七十步的距离。
这次有四辆盾车被射中,凿子箭卡在了盾车上,但不是被盾车挡住,而是被盾车内的甲兵挡住了。
果然,又有十二名兵卒被留在了原地,后方兵卒立马补上。
接下来,官军分别在五十步、三十步的距离不断射出凿子箭,每次射出,都能带来十余名兵卒的死伤。
“碰!”
最终,盾车还是撞在了关墙上,王铎也连忙下令道:“全军撤出关墙,叛军要施展方术了!”
在王铎的提醒下,他们这才想起叛军会使用方术。
当初他们在青阳峡,便是被陈靖崇和耿明用火药包重创,被杀伤数千弟兄。
如今场景再现,他们连忙撤出城墙,甚至后撤出三十步开外。
“火器兵!”
张武沉着指挥,数十名背负火药包的火器兵骑马疾驰而去,当他们赶到城关下,盾车内已经挖出了足够的空间。
火药包填入其中,随后点燃引线,百余名兵卒纷纷撤退。
在他们撤出三十步外,后方猛然升起无数扬尘,紧接着才传来了雷鸣般的爆炸声。
“轰——”
十余丈高的扬尘升起,原本撤退的兵卒立马重新调头冲入扬尘中。
“杀!!”
“哔哔——”
陈靖崇与耿明立马率领其余步卒杀向豁口,而张武见状,当即看向斛斯光。
他眼见斛斯光持槊焦急等待,却并未让斛斯光出击。
“为何不增派更多兵马?!”
斛斯光看向张武,张武却道:“此地地势狭长,两千人足够应付,再多则无用。”
“只需要打退他们前三轮进攻,他们的士气便跌入谷底,届时精骑出击,必然能够取胜!”
眼见张武信誓旦旦,斛斯光也只能继续相信他,随后目光死死看向龙门关。
“杀!!”
短兵碰撞的声音在扬尘中响起,这应该是撤回去的那一百弟兄的声音,他们已经与官军交上手了。
过了片刻,扬尘渐渐被山峡内的风吹散,此时的龙门关已经被炸出五六丈宽的豁口,陇右军已经杀入关内,并且在不断向里深入。
“三军前进二百步!”
张武果断挥舞令旗,带着人开始靠近龙门关。
当他们抵达龙门关后,张武与斛斯光走上关墙,站在二丈高的关墙上,沿着眼前正在厮杀的一幕。
此时两千陇右步卒正顶着数倍的官军反推而去,沿途都是倒下的人,有敌人,也有同袍。
耳边只能听到喊杀声,四周腾起的烟尘裹挟着铁锈味,令人更加紧张的握紧了手中短兵。
由于龙门峡狭长,所以两方仅有战锋前排的二百多人能交上手,他们持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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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局面下,被挑翻的一方,很难从无数人践踏的环境下被救而活。
为了活,他们只能出力厮杀。
只是他们需要防备的不仅仅是面对面的战锋,还有那躲在战锋背后,不断用弓弩还击的兵卒。
躲过了敌军的长枪,却躲不过敌军的冷箭。
前一秒挑翻面前的敌军,后一秒便被不知何处射来的箭矢射穿面甲,亦或者更倒霉的射穿眼眶而毙命。
“额啊……”
“救我、我阿娘还在家里等我……救我……额啊!”
倒下的那些兵卒面露恐惧,垂死的哀嚎声刺穿耳膜。
握住兵器的虎口迸裂,但他们却感受不到疼痛,嘶吼着杀敌。
敌军枪刃捅进甲胄接缝时,喉头滚动的战吼混着血腥味在齿间爆开,顺势咳出鲜血,凄惨无比。
“放箭!”
无数箭矢在战锋队的上空交射,而此时的张武却看向身旁的绞车弩,抬脚踩在上面道:“有现成的兵器使用了。”
“来人,取来火药包,塞入铁丸后绑在箭矢上!”
张武话音落下,当即便有人取来了火药包,并塞入无数铁丸或箭簇,用绳子固定好后,转动方向,面朝正在交战的双方。
“尔疯否?!”
斛斯光眼见张武如此,瞪大眼睛道:“若是伤了自家弟兄又该如何?”
张武闻言眉头紧锁,随后才道:“些许人的伤亡,换来攻破敌阵,换你来选呢?”
斛斯光脸色变化,他不明白,前番还不准用三弓床弩来攻城的张武,现在为何说出这番话。
张武也看出了他的想法,当即解释道:
“用三弓床弩攻城,即便能压制官军,官军所能射的箭矢依旧是那三五轮,死伤依旧是那几十人。”
“可如今用绞车弩破阵,死伤或许是几十人,官军破阵后,我军就能免去数百上千人的死伤。”
话音落下,张武继续看向旁边别将:“放箭!”
“是!”别将被张武说服,当即开始担任操作绞车弩,但他们都抬高了绞车弩的射击高度,加长了引燃的火绳。
“放!”
“轰——”
呼吸间,幸存下来的八台绞车弩齐齐发作,弩箭抛射出一百步后开始落下,但还未插在地上,便在半空中发生了爆炸。
“额啊!!”
无数铁丸和箭簇爆射出,但造成的死伤并不多。
黑火药的威力便是如此,分量如果太少,那即便被人握着,也不一定能炸死人。
只有加大分量,距离更近,才能造成最大的伤亡。
“你还有一次机会!”张武没有戳穿别将的心思,但也暗中提醒了他。
别将见状,只能低头将所有绞车弩高度下调些许,再度加长了一些火绳。
“嘭!”
“轰——”
不出意料,这次凿子箭直接射入了官军阵中,随后的爆炸声,使得官军死伤不少。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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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他们阵脚不稳,杀!”
陈靖崇与耿明先后下达军令,前排的战锋见状,立即开始竭力厮杀。
后方的跳荡也时不时用弓弩偷袭,亦或者在前排战锋倒下,暴露豁口后,立马持着短兵顶上。
“骑兵准备……”
张武看向斛斯光,斛斯光见状颔首走下城墙,而最早跟随张武的两名别将则是道:
“都尉,我怎么觉得,您比这些都督还要老练啊?”
“我看他们已经老了,日后还得我们这些人顶上。”
二人谈笑着,但张武却皱眉呵斥道:“没有他们,哪来的我们?”
“日后某若再听到你二人说这种话,军法处置!”
“是……”
二人被张武突然呵斥弄得局促,连忙作揖称是。
眼见他们收敛,张武这才重新看向前军。
眼见陈靖崇和耿明已经率军攻破官军阵脚,他当即不再犹豫,拿起代表精骑的令旗挥舞起来。
旗兵见状,当即拿出号角吹响:
“呜呜呜——”
“杀!!”
早已期待许久的斛斯光一马当先杀出,而张武也开始挥舞令旗,前军陈靖崇与耿明见状,当即便知道了张武的想法。
“杀!!”
随着三千精骑冲杀而来,陇右的步卒果断让出一条可以冲锋的道路,而从未与骑兵交战过的山南西军见状,顿时被数千骑兵冲锋的威势吓住了。
“结阵!结直阵守住!!”
后方的王铎不断挥舞令旗,可前军反应太慢。
不等他们结阵,斛斯光便率骑兵冲入了前军,将山南西军的前军搅乱。
陈靖崇、耿明见状,当即率领步卒掩护精骑两翼厮杀而去。
前军的口子被不断撕开,许许多多山南西军的兵卒被挤下官道,坠入龙门水中,不断扑腾。
“救命!”
“救我、救我……”
身上沉重的甲胄使得他们扑腾几下后,便无力的落入水底,而此时正面战场上,前军被彻底击溃。
被赶下水的山南西道官兵数不胜数,不断有人被冲向下游。
后面的中军与后军兵卒见状,心头大骇同时,见陇右杀到阵前,只能不断后退。
一时间,山南西军的前军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王铎虽然反应了过来,但此时的张武也挥下了令旗。
“前军后撤,三军步卒尽数压上!”
“哔哔——”
木哨声中,一万整装待发的步卒已经通过了豁口,在哨声与旗语下,朝着官军发起了进攻。
陈靖崇、耿明、斛斯光先后率军撤下,而张武则是走下了城前,指挥三军步卒对着消耗不少体力的山南西军穷追猛打。
一时间,山南西军不断后撤,陇右军却如猛虎下山般,不断向前杀去。
山南西军的前军被彻底杀败,转头逃向中军,竟冲击起了自己的中军。
“不得后退!敢后退者死,队副督战!!”
王铎挥舞令旗,王符彦指挥中军将士将那些试图调头逃亡的前军兵卒尽数斩杀。
张武驱赶山南西军的前军消耗了中军不少体力,待到前军这千余溃兵彻底死于双方之手,体力充沛的陇右大军也杀到了山南西军的中军面前。
张武效仿着刘继隆指挥步卒作战时的沉稳,以堂堂之阵压了过去。
“进、破敌之日便在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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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寒风中,当陇南上空盘旋无数秃鹫,它们不断发出低沉的唳声,目光紧紧盯着下方的山脉沟壑。
龙门峡内,溺死的兵卒不可计数,山南西军的四千前军在溃败后,为张武所利用,反冲了山南西军的中军。
中军为了阵脚不乱,只能与他们交锋,与陇右一同将这溃逃的近千残兵尽数斩杀。
他们的体力因此消耗不少,而这时张武撤回陈靖崇等三部兵马,举重兵大举压上。
陇西军中,身披厚扎甲的上万重甲步兵延绵里许,好似一座巨大的石碾,不断朝着山南西军碾压而来。
“杀!!”
“哔哔——”
当两方的战锋队头发起交锋,军槊与长枪不断碰撞,队头后面的队伍以弓弩不断招呼,纷纷往对方面部射去。
陇右军中,凡战锋均装备铜面甲,比同时期各镇官兵都要重视面部防御。
之所以如此,也是刘继隆知晓中原披重甲者多,于是不论骑射还是步射,都将以面突为主。
中原诸镇之所以还未重视,首先是限于批量装备面甲的成本,其次是中原诸镇还未彻底撕破脸皮,诸镇间还未交战所致。
正因如此,陇右军的战锋在与敌军战锋交战时,可以说根本不给对方面突的机会。
除了部分倒霉被弩矢射穿面甲的兵卒外,其余兵卒的面甲都足够抵御流矢。
“后军转中军,中军后撤!!”
后军阵中,身为山南西道节度使的王铎在看见大批陇右步卒突入关内,对中军发起进攻后,他立即挥舞令旗,指挥中军与后军交替撤退起来。
山南西军不断交替后撤,陇右军却依旧穷追猛打。
陈靖崇撤了回来,身上染了不少鲜血,微微气喘的看向张武:
“我军已经重创王铎,我观他阵上兵马少于此前进攻成州时,想来应该是后撤兵马于积草岭或泥功山,穷寇莫追。”
紧随后撤的耿明、斛斯光二人闻言也道:“积草岭和泥功山都易设伏,若是贸然追击,恐会中伏。”
“没错,不如请示节帅!”
面对三人劝说,张武却沉着道:“我师精锐,眼下理应穷追猛打。”
“即便敌军设伏,以其阵上表现来看,我军亦有能力将其击退。”
张武对陇右的将士十分自信,但这并非盲目。
陈靖崇、斛斯光、耿明等人虽然都对官军取得过胜利,但对陇右将士的指挥和认知,还是过于保守了。
若是两军素质相当,保守用兵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若是两军素质相差极大,那保守的代价就太大了。
对付敌军,最困难的在于破阵,陇右军死伤最多的时候,也是在破阵的时候。
如果不能在破阵之后穷追猛打,那就无法扩大战果,提高战损比例。
至于所谓伏兵,只要做足准备,自身素质够硬,谁伏击谁还不一定呢。
这般想着,张武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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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陈靖崇三人纷纷叹气,但还是领下了军令。
“杀!!”
陇右军开始继续追击,死死咬住了不断后撤的山南西军。
时间一点点过去,双方厮杀深入近十里,陇右三军不断交替,但依旧累得气喘吁吁。
比起他们,山南西军更是觉得肺部如火焰在灼烧,喉部几乎快要起火。
“嘭——”
双方且战且走的走出了龙门峡,来到了地势较为平缓的积草岭。
官道宽阔了起来,所能正面厮杀的兵马也从二三百人,提升到了六七百人。
山南西军的数量已然稀少,若非军中将士都知道了己方在积草岭有伏兵,此刻的他们恐怕早已崩溃。
眼下两军将士都没有力气再嘶吼了,他们能做的就是忍受疲惫,麻木的挥舞手中兵器,哪怕击打不出力度,但只要在挥动兵器,似乎就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此地便是积草岭,继续沿着官道杀去,前面地势就会变得狭窄,极易设伏,最好止兵于此!”
后军处,陈靖崇三人率领三千精骑跟随张武,眼见前方就是积草岭最容易设伏的地方,他们纷纷劝起了张武。
他们以为张武急于表现自己,亦或者是过于自大,轻敌冒进。
但是张武却无比清醒,他挥舞令旗间,对三人下令道:“精骑留驻此处,接应节帅及民夫出龙门峡,步卒三军继续追击叛军,追不动也要追!”
“你!!”
斛斯光忍不住发作,但被陈靖崇按住了。
陈靖崇转头看向张武,眼见他依旧沉着,这才吐出口浊气:“领命!”
陇右军继续追击山南西军杀入积草岭内部,四周皆是落差百丈的广阔丘陵,而官道位于无数丘陵间的脚下。
可以说,此处确实容易设伏,但从丘陵最高处到脚下,最少有里许路程,加上树林繁茂,设伏兵于两侧丘陵,确实是最佳手段。
张武早就看出了山南西军一直在强撑,而他们之所以强撑,肯定是如陈靖崇所说那般,前方有援兵或伏兵。
如今看来,伏兵恐怕就在此处。
想到这里,张武毫不犹豫的挥舞手中令旗,而此刻三军陡然变换。
虽说还在追击山南西军主力,但三军左右两翼的小队却纷纷放缓了脚步,更换弓弩为长兵。
“直娘贼,等不了了!”
山南西军的后军内,王符彦忍不住看向王铎:“使君,下令让伏兵出击吧!”
“再继续下去,中军必然崩溃,到时候又会被叛军利用来冲击我军后军阵脚!”
“好!”王铎不假思索的应下,王符彦闻言,当即取出弓箭,以鸣镝射向空中。
王铎挥舞令旗,原本还在仓惶撤退的山南西军,立马稳住了阵脚,号角声也陡然响起。
“呜呜呜——”
“放!”
霎时间,积草岭官道两侧的丘陵树林中纷纷射出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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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袭!!”
陈靖崇、耿明、斛斯光三人纷纷反应过来,但张武的反应比他们更快。
但见张武令旗麾下,三军左右两翼立马分出队伍,略微调整几个呼吸,便冲入了两侧树林之中。
“狗辈!叛军为何反应如此神速?!!”
王符彦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数千陇右步卒冲入林中,王铎更是手中令旗停顿。
“直娘贼,定是有军将被俘,暴露了使君用意!”
王符彦自圆其说的骂了起来,而此时停下脚步并反击的山南西军眼见己方伏兵根本没有对叛军造成太大伤亡,不由得心神俱震。
“杀败敌军,就在此刻!!”
“呜呜呜——”
张武挥舞令旗,厉声鼓舞,而旗兵也果断吹响了号角。
“杀!!”
即便肺部已经如火烧般难受,但听到号角声后,平日训练而形成的肌肉记忆,还是逼迫着陇右的将士们发出了怒吼,挥舞兵器发起反击。
“猪犬的家伙,受死!!”
战锋队中,弓弩手俱舍弓弩,换陌刀、大棒随前排战锋进击。
中军的跳荡见状,弓弩开始仰射压制山南西军。
陌刀与大棒、军槊等物挥舞,如墙而进,被迎面劈翻砸翻的山南西军兵卒数不胜数。
“直娘贼,他们不是人!”
数千山南西军在面对陇右军追击交战十余里后,还能发出如此整齐迅猛的攻击后开始崩溃。
更让他们崩溃的在于,官道两侧树林中,山南西军的旌旗正在不断倒下,而叛军的旌旗却越来越多。
“杀!!”
树林中,陇右军以“伙”为单位,开始分兵进击这些设伏的官兵。
密林中无法结大阵,最为考验兵卒和队、伙两级军头的素质。
陇右军杀入其中,反倒如鱼得水,各团、旅、队、伙都表现出了骁勇的一面。
“尔等婢,尝尝阿耶的金瓜锤!!”
马懿挥舞手中金瓜锤,狠狠砸在了面前山南西军一名队长的胸口。
但见甲胄凹陷,这队长闷哼一声,嘴角流出鲜血倒下。
“弟兄们,结中三才阵,杀光这群狗辈!!”
马懿激动非凡,他觉得此役过后,自己恐怕就能擢升校尉了!
不止是他,留军的李阳春、高述、高淮等人也十分亢奋激动。
战事开打不到六个月,他们都从普通的兵卒不断擢升,但凡活着的,就没有低于队正官职的人。
此役过后,他们最少能拔擢一级。
想到此处,原本十分疲惫的他们都不由得生出了一股力气:“杀!!”
狭窄的地形下,陇右兵卒以伙为单位结阵,前排二人为伙头,分别执盾牌与单手斧。
伙头后跟随四名执枪兵卒,以长枪刺杀,同时掩护前排队头推进。
此六人为伙内战锋,而战锋后又有两名执弩,两名执弓的跳荡。
跳荡往后,往后便是两名持陌刀的督战伙副。
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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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复杂的山林和不断攀升的丘陵地势,执盾牌的伙长根据情况和作战需要,不断开口指挥,时不时将队伍变纵队,又或者指挥队伍变成横队。
在队伍变化中,队伍所用阵法也在不断变化,变一阵为左右两才阵或左中右三才阵。
当变成两才阵时,盾牌手分别随长枪、跳荡,护卫其进攻,队副居后。
当变成三才阵时,长枪手和跳荡手居中,盾牌手在左右两侧护卫,队副居后。
这种适用于团、旅、队、伙的中基层五种阵型,皆乃刘继隆改良过后的阵型,适用于小规模战事和复杂地形。
相比较布阵老练的陇右兵卒,这些隐藏在林中的伏兵便显得手忙脚乱了。
王式操训他们不过一年,他们也只懂得六花阵的直阵和锐阵。
这两种大阵主要用于中大型战事冲突,在地势复杂的山林里,他们根本无法熟练布阵。
即便匆匆布了个看似曲阵的阵型,却也很快会被陇右军攻破。
一时间,山林内的山南西军旌旗不断倒下,陇右的旌旗几乎要插满山岭。
眼见伏兵的旌旗立起,眼见伏兵旌旗倒下……
积草岭下,山南西军的兵卒眼底尽是绝望。
明明是他们在伏击,为何结果却更像他们被伏击?
“额啊啊啊!!”
不少兵卒眼见面前陇右军主力的战锋队不断推进,当即发了疯般大吼,不等身旁同袍反应过来,掉转头便逃向了后方。
“直娘贼!”
“哪里走!!”
身侧的同袍没了掩护,只来得及叫骂一声,便见面前丛枪戳来,丛枪扎去。
山南西军的中军已然崩溃,前排调头逃跑的兵卒冲散了后方的阵脚,最终引发了中军所有人的崩溃。
数千溃兵转身便逃跑,陇右的将士们即便疲惫,却反应不慢,连忙结阵追了上去,穷追猛打。
“混账!全都停下!”
“后退者死!!”
督战的百余名陌刀手纷纷举起了陌刀威胁,但他们只能砍翻带头逃跑的那群溃兵,余下的溃兵很快将他们裹挟其中,向后军冲击去。
王符彦见状大骇,连忙看向身旁的王铎:“使君,中军溃败,快下令撤军吧!”
“老夫、老夫……”王铎眼睁睁看着局势变化崩溃,此刻仿佛丢了东西般,神情恍惚,半天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撤!!’王符彦见状立马夺走令旗,挥舞几下后,立马抓住王铎的马缰,带他往兴州撤去。
“铛铛铛……”
鸣金之声不断响起,山南西军的后军在中军溃兵冲击本阵前,调转方向,开始朝着泥功山撤去。
“弟兄们,建功立业就在当下,杀贼!!”
斛斯光虽然在指挥三军上的眼光不行,但他确实是个先锋好手。
就连张武都还没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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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马当先朝着山南西军杀去,张武也连忙挥舞令旗,违反军事常识的发起了穷追猛打。
此时此刻,哪怕所有人都已经疲惫的闭上眼睛就能睡着,但功劳在前,所有人都激发了潜能,玩了命的追杀山南西军的溃军。
“直娘贼的,这群叛军到底还是不是人!!”
马背上的王符彦回头一看,不由得头皮发麻。
他还未曾见过,步卒着甲追杀出二十多里外的场景,且这群人跑动的速度比溃逃的山南西军还要快。
一时间,无数山南西军的兵卒拔出横刀,割断披膊、裙甲等束缚自己逃命的东西,就连头盔也丢下,只留下可以保护躯干的胸甲。
余下的兵器,除了一把横刀外,其余的军械全部丢弃。
溃军所丢弃的甲胄军械延绵数里,张武一边命令无力追逐的兵卒休息后收取军械,一边带兵玩了命的追击。
“我投降!我投降!”
无数脱力的溃兵跪下投降,追击的斛斯光见状厉声呵斥:“弃兵跪到官道两侧者可活!!”
一时间,无数溃兵纷纷连滚带爬的来到官道两侧,而斛斯光见状则是继续带兵追击试图逃跑的王铎、王符彦等人。
只是他们勉强追出二三里,却还是因为体力不足而停了下来,唯有斛斯光及军中乘马的那数百名将校不断追击而去。
张武不得不下令三军停止追击,同时派后方休息了大半个时辰的三千精骑追击而去。
“驾!驾!驾……”
三千精骑疾驰而去,铁蹄将积草岭那褐红色的染血泥土溅起,刮起了那混着碎肉的红泥。
眼见他们追击而去,张武调转马头,看向了积草岭的战场。
“额啊……”
“救我、我要投降、救我……”
此刻、无数尸体倒在官道上、躺在树林中。
除了尸体外,官道上还躺着许许多多重伤求救的溃兵。
山南西军的旌旗被踩作破絮,溃兵们纷纷跪在官道两旁,沾满血迹和泥点的脸上,写满了对于未来的惶恐和不安。
无数陇右的将士原地坐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目光却死死扫视官道两旁的溃兵,好似打量猎物的野兽。
鲜血汇聚为洼,张武等待了一刻钟,随后才抬手下令道:“打扫战场,清点死伤!”
跟在张武身后的陈靖崇、耿明见状颔首,此刻他们算是明白刘继隆为什么把此役交给张武来指挥了。
或许是他们脱离基层太久,他们这群参军十余年的老卒,在面对陇右军的中基层将校与兵马时,还不如张武等后起之秀熟悉。
今日的战果,若是他们二人指挥,必然是打不出了,他们会在王铎下令撤退后及时收兵,而不会穷追猛打。
尽管战场还未打扫清楚,但山南西军的前军、中军都被击溃,后军也在逃亡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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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西道兵马甚少,如今一役便杀伤众多,兴凤二州轻易可取,便是兴元府和洋州亦能拿下。
想到这里,张武正向后方看去,便见数千马步兵正在朝着此地赶来。
“节帅!”
不多时,刘继隆的身影出现在了张武几人面前。
他打量战场,手不自觉攥紧了马缰,眼底闪过复杂情绪。
“节帅,眼下山南西军遭受重创,合该我军夺取兴凤二州,兴元府及洋州!”
张武不假思索的开口建议,同时解释道:“兴州与凤州是入关要地,而兴元府和洋州又有百万亩汉中平川和二十余万百姓。”
“若是能掌握此处,东可进攻山南东道,北可策应秦州,进攻关中;南可进攻巴蜀,实为良地!”
他话音落下,陈靖崇与耿明也先后作揖:“节帅,末将附议,眼下理应进攻兴元府!”
面对二人表态,刘继隆颔首道:“南边战事岌岌可危,某便不亲率大军进攻兴元府了。”
“陈靖崇,你需多少兵马能拿下并守住兴凤洋三州及兴元府?”
他没有继续让张武为帅,这是因为他需要张武这个出身在巴蜀的人为自己指挥兵马。
陈靖崇虽然不及张武用兵多变,但收拾一个残兵败将的王铎不成问题,且他年事已高,从秦陇这种相较干燥的地方前往潮湿的巴蜀,刘继隆担心他身体受不住。
正因如此,他才决定让陈靖崇去进攻并驻守兴元府。
“两千马步兵、五千步卒,再将所有溃兵编为民夫,一月之内,必定攻占兴元府及三州!”
陈靖崇略微思索,便说出了一月之约的话来。
只是刘继隆听后摇头,接着说道:“朝廷不会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半个月你若是拿不下兴元府及三州,你自贬一级。”
“末将领命!”陈靖崇虽然心里一紧,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刘继隆颔首回应,接着看向张武和耿明:“先扎营,其它事情等稍后再说。”
“是!”二人先后应下,随后开始指挥后军的马步兵下马与民夫伐树扎营。
一个时辰后,太阳渐渐西斜,民夫也沿着官道砍伐两侧树木,搭建起了三里长的营盘。
刘继隆走入牙帐中坐下,张武及陈靖崇、耿明先后走入其中。
沙盘已经布置好,刘继隆却并没有查看,只因陇南地势都在他脑中,所以他不假思索道:
“明日分兵走入武州,经武州与文州后入龙州,五百余里路程,最少要走十天才能抵达。”
“十天后,你最少要拿下兴州和凤州,围攻兴元府才行。”
“若是没能拿下,那陇州的兵马就能走散关进攻凤州,你便没有时间去围攻兴元府,夺取洋州了。”
刘继隆提醒着陈靖崇,陈靖崇见状作揖:“末将知道,但请节帅放心!”
“节帅……”张武站了出来,主动作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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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分兵后,便只剩一万四千兵马了。”
“据东川、西川两处都督府所传军碟,两都督府中老卒不足一万五千,西川都督府境内番兵亦不足一万二千。”
张武将多康吐蕃的番兵数量都给说了出来,显然是在提醒刘继隆,他们手中可用之兵有些过少了。
不过对此,刘继隆却胸有成竹:“加起来快四万兵马,即便留守些兵马,也能有三万多兵马可供驱使,足够了。”
他起身,手中拿着一册刚刚从王铎牙帐内俘获的古籍,目光如炬,缓缓扫视三人。
张武心中依旧担心,故此忍不住道:“话虽如此,但多康吐蕃的尚摩鄢心思不少,若是与官军交锋时,番军趁机摇摆,那我军便只有不足三万兵马了。”
“东川和西川,最少有八万兵马,且南边还有虎视眈眈的十万南蛮,末将担心……”
“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刘继隆斩钉截铁的打断他,微抬下巴,俯视几人道:“不就是八万兵马?”
“我们刚在北方斩俘近十万官军,难不成还会畏惧这区区八万兵马?”
眼见自家节帅这么说,张武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而此时帐外也响起了马蹄声。
“节帅,末将斛斯光求见!”
“进来!”
刘继隆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斛斯光也掀开帐帘走入其中,恭敬作揖道:
“末将追杀王铎至泥功山,那王铎在泥功山修筑夯土关隘,阻拦了我师兵马。”
“不过我师奋勇,沿途杀俘官军七百四十七人,事后仅有两名弟兄因为坠马而负伤,不过伤情并不严重,休养三五日便好了。”
“嗯。”刘继隆颔首回应,随后示意陈靖崇将自己的布置告诉了斛斯光。
待到事情说完,民夫们也做好了饭菜。
粟米煮成的米饭,加上攻破龙门关时缴获的数百头猪、羊所做肉食,众人很快吃完了饭菜,随后各自休息去了。
翌日,陈靖崇点齐两千马步兵和五千步卒,以五千官军俘虏为民夫,向泥功山开拔而去。
刘继隆点齐两千民夫将伤兵与缴获辎重送往成州,而他自己则是带着补员过后的三千精骑,以及不足三千的马步兵和八千多步卒南下武州。
与此同时,折损兵马过万的王铎在王符彦护送下撤回到了凤州同谷县,当即将此事奏表长安,请朝廷派兵驰援凤州。
消息传至长安时,已经是三日以后的事情了,而此时的长安也成了各镇最为关注的地方。
“你说什么?!”
咸宁宫内,坐在龙椅上的李漼忍不住起身,眼底蕴藏怒意。
在他面前站着南衙的徐商、于琮、路岩三人,身旁则是跟着田允。
面对南衙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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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是已经下达了旨意,让王铎率军撤回兴凤二州吗?他为何要在龙门峡与刘继隆交战?!”
面对李漼即将爆发的脾气,徐商连忙解释道:“朝廷的旨意是十五日发出的,而王使君也是在同日与刘继隆交锋于龙门峡。”
“朝廷的旨意还未发到王使君手中,王使君便已然败走了。”
“陛下,如今山南西道折损兵马过万,只有不足七千兵马驻守兴凤二州和兴元府、洋州等处。”
“臣建议立即发旨意给陇州的郑相,着其派兵驰援凤州,最少也要守住散关。”
“除此之外,还请陛下下旨令长安调五千神策军驻守骆谷关和子午关。”
徐商话音落下,李漼烦躁的挥袖,拍落桌案上奏疏一地,而他则是背负双手,背对众人,语气中怒意隐隐压制不住。
“本想着死守三川,给郑相半年的练兵时间,明年入夏挥师攻打秦州。”
“如今刘继隆刚刚挥师南下,便使得一府三州岌岌可危。”
“若是一府三州丢失,朝廷与三川断了联系,那还怎么控制三川?”
“高骈在蜀中是否会坐大,会不会阳奉阴违?”
李漼可以感觉到诸镇因为朔方之役、秦州之役而对朝廷渐渐轻视,但若是三川丢失,那朝廷便连退路都丢失了。
到时候叛军打入关中,留给朝廷的还有什么地方?
北都的太原距离河朔三镇太近,东都洛阳距离长安太近,那边只剩下曾经的南都江陵了。
可江陵傍水长江,三川兵马可以在渝州训练水师,沿江而下。
“难道朕要逃到江南去吗?”
李漼想到这里,当即看向田允催促道:“传旨,令左神策军中尉杨玄阶,右神策军中尉西门季玄领兵抢驻骆谷关、子午关,伺机出兵驻扎兴元府。”
“臣领旨……”田允不敢耽误,当即便派人送去消息。
在他安排的同时,李漼继续看向徐商说道:“传旨意给郑畋,朕不要他据守散关,朕要他守住兴凤二州!”
“陛下,这……”徐商欲言又止,毕竟现在距离王铎兵败已经过去三日,估计刘继隆已经开始进攻兴凤二州了。
以刘继隆在朔方与秦州时的攻城速度,二州即便没有陷落,却也差不多了。
只是皇帝既然都开口了,他也没有办法驳回,只能点头应下,派人起草圣旨,令郑畋急救兴凤二州。
眼见他们都安排好了,李漼再度询问道:
“如果、朕是说如果……如果刘继隆拿下一府三州,高骈与李福是否会割据自立?”
“这……”徐商不知如何回答,路岩听后则是连忙保证道:
“陛下,臣以为高骈必然不会割据自立,而高骈若是忠心朝廷,李福则更不敢阳奉阴违。”
“眼下最应该做的事情,应该是将此消息告诉西川的高骈,令其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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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一府三州失陷,也应该令其出兵速速收复丢失州县。”
路岩话音落下,李漼却还是有些怀疑高骈对朝廷的态度。
双方僵持许久,直到半盏茶过去,李漼才颔首道:“此事便交由路相操办吧。”
“臣领旨……”
路岩作揖应下,而李漼也将目光转向于琮道:
“如今秋税该收的也收上来了,去岁积欠的军饷,又有几成发了下去?”
“正要与陛下奏表此事。”于琮毕恭毕敬的回禀道:
“户部与度支虽入册一千五百余万贯,但各镇起运钱粮折色仅有二百余万贯及九百余万石,运抵京中的只有二百万贯及一百五十万石。”
“以关中粮价,三川及京西北、大同、山南东、岭南等道、镇皆未起运钱粮。”
“朝廷积欠京西北及关东等镇军饷约六百余万贯,而关中粮价已经达到斗米三百六十钱。”
“一百五十万石粮食,不仅需要维持长安粮价,还需要供给西境数万兵马,不可轻动。”
“地方之上积存的七百余万石粮食,若是就地变卖,再补发诸镇军饷,大致能还清去年积欠。”
“不过如此以来,朝中能调动的仅有二百万贯现钱,若以关中粮价,最多不过能买五十余万石。”
“然百官俸禄尚未发出,户部与度支已然入不敷出……”
于琮说了很多,可李漼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话,不由得脸色变黑。
两场战役接连失败,许多藩镇起运钱粮根本不足往年七成,加上漕运的运力不过一百五十万石,地方上的粮食无法调入京中,解决京中粮价危机,致使朝廷要用粮,也不得不买高价粮。
想到这里,李漼渐渐后悔了起来。
他没想到战事会打成这样,更没想到诸镇翻脸会如此之快。
他都不敢想象,若是诸镇知道兴元府和三州丢失,又将如何看待朝廷。
“朕知道了,诸位退下吧!”
“额……”
于琮眼见李漼竟然毫无反应的示意他们退下,这让他十分无奈。
他本想劝说皇帝,从内帑之中拨些钱来维持局面,但就皇帝态度来看,皇帝根本不想动用内帑来帮助户部与度支。
叹息之下,于琮只能跟随众人离开了咸宁宫。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份份旨意从南衙北司发出,但不等他们送抵西川,身处西川的高骈便已经得到了刘继隆进攻山南西道的消息。
只是如今的他,却并不在意刘继隆是否能攻下兴元府,因为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故桃关。
“淅淅沥沥……”
细雨下,几乎被投石机砸为平地的故桃关废墟出现在高骈眼前。
自六月初一强攻故桃关开始算起,西川军断断续续强攻一百二十余日,终于拿下了这座曾经的西川门户。
张璘披着蓑衣走来,脸色阴沉着作揖:“节帅,叛军的尸首都被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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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骈如愿以偿得到了故桃关,甚至连故桃关不远处的端源县都落入了他的手中,但结果却并不理想。
尚铎罗在辛谠的建议下,提前迁徙走了所有人口,加上故桃关被破坏严重,而刘继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南下,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将故桃关修复到此前的模样。
对此,张璘、王重任等将领都脸色难看,但高骈却面色如常。
“无碍!”高骈平静道:“茂州叛军遭受重创,近来虽有改变,却为时已晚。”
“传令三军,速速修筑故桃关,五日后撤回灌口。”
高骈军令下达,众人纷纷作揖应下,但王重任却在应下后担心道:
“节帅,若是刘继隆得知故桃关丢失,他必然举兵南下驰援。”
“他接连在朔方、秦州、山南西三处战场取胜,朝廷损兵折将严重,我军仅有师六万,且两万被祐酋龙牵制黎、戎二州。”
“若是刘继隆举重兵南下,仅以我师四万,哪怕加上东川的三万兵马,恐怕也不是其对手。”
东西川总兵力在九万,比刘继隆他们预估的多出一万,但又有两万被牵制,因此即便倾巢而出,也仅仅能动用七万兵马。
在这七万兵马中,还有近两万人是训练不到一年的新卒,所以王重任担心他们对付不了势头正盛的刘继隆。
只是面对他的担忧,高骈却平静看向他,雨伞下的目光如炬。
“我军兵马不足,他的兵马就足够多吗?”
“某料定他不会亲率大军进攻兴元府,以他自大,必会分兵。”
“朝廷折损了十二万兵马,叛军难道就没有折损兵马吗?”
“刘继隆麾下骁勇善战者,无非那六万精锐。”
“即便算上多康的番贼,也不过八九万之数。”
“三场战事下来,某不相信他没有什么折损。”
“眼下他分兵后所能动用的兵力,多不过五万,寡仅三万。”
“不过三五万兵马,若是他真敢杀入西川,那某便在此将其击败,借此机会掌控三川兵马!”
高骈的声音不大,却听得王重任几人热血沸腾。
不过热血沸腾过后,王重任还是不得不说道:“但是节帅,李福那厮驻兵江油关,恐怕不会轻易听从您调遣。”
“如此一来,我师所能调动兵力,唯有四万……”
“呵呵……”高骈轻笑,表情轻蔑:“故桃关已经被我师所下,而茂州兵马遭受重创,自保有余,进取不足。”
“三川兵马,以山南西道最为孱弱,次之东川,而我西川为最强。”
“若你是刘继隆,你会如何抉择?”
在高骈提醒下,王重任眼神闪烁,旁边的张璘也抢答道:
“节帅您是说,刘继隆会进攻江油关?”
“嗯”高骈没有故弄玄虚,而是颔首道:“让他去打江油关,我们趁此机会修复故桃关,再集结兵马于什邡。”
“等他攻破江油关,与李福厮杀正酣时,我们立马北上渡过雒水,进入绵州后,依托绵州多丘陵的地形与叛军正兵作战!”
谈话间,高骈眼神闪烁:“他不是马军厉害吗?”
“到时候依靠水文限制住他的马军,我再偏用骑兵将其击败,也让他尝尝我西川马军的厉害!”
“是!”张璘沉声作揖,脑海中不免回想起了昔年被刘继隆一招挑落马下的回忆。
三军之中,只有他和蔺茹真将、鲁褥月善用骑兵,而鲁褥月在南方防守南蛮,他与蔺茹真将联手,偏在刘继隆最擅长的手段上将其击败。
想到这里,张璘都迫不及待看到刘继隆兵败吃瘪的表情了。
不止是他,便是高骈也是打定了这个主意。
只是高骈虽然将此役说的简单,但他心底却早已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刘继隆这头陇右猛虎,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驯服的。
思绪间,高骈带人返回了营帐,而那原本淅沥的小雨也渐渐停下。
虽然雨过,但并未天晴。
天穹上的乌云依旧翻涌,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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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十月二十日,在萧瑟寒风中,刘继隆所率兵马走武州南下进入龙州,并驻扎在了江油县外。
龙州治下有江油、青川二县,虽是河谷,但空间并不大。
在尚摩鄢掳掠西川人口前,龙州人口仅四千余人。
后来尚摩鄢掳掠人口被刘继隆交换得来,人口虽被安置,但龙州受限地形,也不过增加了平武乡和苦竹乡罢了。
龙州境内人口勉强增至二万口,百姓基本都是沿涪江、清水江等处河谷耕种,全州耕地勉强开垦得到六万余亩,但可开垦的空间还有很多。
至少在刘继隆南下路上所见到的河谷平川来说,开垦二三十万亩水浇田并不难。
“都说这剑南与陇南气候不同,某倒是觉得相差不大。”
窸窸窣窣间,刘继隆等人走上了江油县城头,在他身后的斛斯光说着江油和陇右的气候,张昶与陈瑛闻言露出笑容。
“这江油还在山中,气候和陇南自然没有不同,等你攻下江油关,走入成都便知道有何不同了。”
张昶解释着,而斛斯光也笑呵呵的看向走在前面的刘继隆。
刘继隆的目光在江油县打量,时不时看向城外那并不宽阔的平地,基本都被陇右军的将士扎营所用。
“此处只适合建关,不适合置县。”
“若是日后图谋发展,还是得迁徙到平武乡去。”
望着被涪江与山岭环抱的江油县,刘继隆摇头说出江油的缺陷,张昶跟陈瑛也颔首道:
“节帅高见,这江油确实只适合做关隘。”
“平武虽然也狭长,但被涪江冲出来的平川确实更多。”
二人这般说着,刘继隆却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几人。
张昶、斛斯光、陈瑛、张武……
刘继隆看着他们,最后将目光放在陈瑛身上,不由询问道:“听闻那黄巢之所以打着我们的旗号,是因为你给了他牙商的身份?”
“这、末将并未给牙商身份,但确实修书一封送给过他。”
陈瑛心里早有准备,所以便将他与杨信如何结识黄巢,之后黄巢遭冤句县令针对,他们如何帮忙,以及黄巢为何打着陇右旗号作乱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刘继隆听后,只觉得世事无常,但斛斯光听后却道:
“你这朋友倒是目光短浅,若是早早投了我们,何必被逼得落草为寇。”
“这……”陈瑛苦笑,他心里虽然也这么觉得,但他依旧尊重黄巢的选择。
“行了。”刘继隆打断二人对话,笑着说道:“你我又不是黄金,如何做到人人喜爱。”
“再者说,世人本就觉得我陇右贫苦,若非我等努力,陇右如何有现在的繁华?”
“不过有这层关系在,日后若是这黄巢有所作为,说不定你还能去招招安。”
刘继隆笑呵呵说着,陈瑛却只当是调侃。
毕竟以陇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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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想要拿下三川,潜心发展发展,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节帅,这李福无能,几次围攻我们都不成功,东川都督府六千弟兄,期间牺牲一百五十二人,都通过州屯兵补充了。”
“如今府内还有五千州屯兵和六千战兵,我军何时出击江油关,走入三川?”
张昶作揖询问,刘继隆听后想了想,他若是带走六千战兵,留下五千州屯兵也足够守城,而他手中兵马也将达到两万。
如今的难点在于民夫,毕竟他南下只带来了三万民夫,而龙州的粮食只够七万军民吃四个月。
“从江油到江油关,差不多七十里路程,攻下江油关,便能走入绵州,而绵州昔年有二十余万口百姓,百万亩良田。”
“如今虽然经历了动乱,少说也有十几万人口。”
“不过我军必须先拿下地势平坦的西川,所以绵州八个县里,只有昌明、巴西、龙安、神泉几个县是我们主攻方向。”
刘继隆定下主攻方向,张武听见刘继隆开始畅聊如何作战后,他才主动开口道:
“节帅,我军在西川都督府还有不少兵马,尤其是多康的番兵和番骑,是否应该先调兵马来到此处,走江油关出关南下?”
张武话音落下,张昶这才脸色微变,连忙作揖道:“节帅,今早西川都督府传来消息,故桃关丢失,但端源县人口都转移到汶山了。”
张昶这话说出,张武和斛斯光脸色骤变,二人都清楚故桃关对于西川都督府代表什么。
故桃关是西川门户,也是西川都督府门户,丢失三州,若是高骈趁势夺取茂州和维州,那先前得来的十几万西川人口便会被高骈夺回了。
想到这里,二人立马看向刘继隆,刘继隆却沉稳道:“故桃关虽说坚固,却也不是固若金汤。”
“高骈昔年就通过索勋这厮得到了归义军的投石机图纸,尚摩鄢他们能依靠故桃关坚持四个多月也足够了。”
“山南西道的事情,高骈估计已经知道,那他便更不可能去攻打茂州了。”
刘继隆沉思片刻,脑中回溯巴蜀地形,片刻后才道:
“高骈眼下应该在集结兵马,等待我军主动进攻江油,与李福斗个死伤后,集结重兵与我军交战于涪江、雒水之间,以水网限制我军。”
张武听后,当即便提出建议:“节帅,高骈既然这么想,那不如令末将率兵进击江油关,先拿下江油关和涪江以西的四个县。”
“只要得到绵州的这四个县和北边的昌明县,我军完全可以依靠江水、地势来和三川兵马对峙下去。”
“我军马军众多,待到来年夏秋收粮时,整个三川都可成为我马军粮草供给之地,不必与高骈直接交锋。”
张武提出的办法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让张昶和斛斯光不由颔首。
三川富庶,而陇右马军众多,完全可以以快打慢,不断劫掠三川来供给自身,削弱整个三川。
长此以往,高骈必然坐不住,只能主动出击。
届时怎么、在哪打,便是陇右说的算了。
只是面对这项建议,刘继隆却果断摇头否决。
“不,他要打便与他打,必须速战速决!”
这么做,虽然是主动走入高骈圈套中,但他却又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按照张武的办法,必然能让三川疲敝,最后轻易击溃高骈本部兵马,但高骈麾下也有一支精骑,届时两军不断交战,即便击破了高骈,整个三川的生产也被破坏的差不多了。
张武的提议在军事上没有问题,但在经济和政治上有很大问题。
刘继隆想要的,是一个生产完备,不需要消耗太多精力就能治理清楚的三川,而非百废待举的三川。
更何况,两军不断交战,届时被劫掠了粮食的百姓又该怎么办?
西川的人口,不仅决定了刘继隆举兵东进的后勤补给,还决定了日后进击大礼,安定云贵的政策。
西川的人口越多,日后的云贵则越易安定。
高骈虽多谋,但刘继隆却并不忌惮他。
他想占据三川,刘继隆也想,那就看看谁的手段更高,兵马更强壮。
“传令西川都督府,令没卢丹增率番军驰来江油,令尚铎罗与辛谠等待捷报,伺机夺回故桃关!”
“末将领命!”
刘继隆军令下达,张昶果断接令照办,随后便见刘继隆看向张武:
“大军好生休整,今日杀猪宰羊犒军,明日午时开拔,后日黄昏抵达江油关即可。”
“末将领命!”张武作揖应下。
随着刘继隆结束安排,城外的陇右军也扎好了营盘,开始入营休整。
与此同时,刘继隆也走下了马道,往州衙策马走去。
陇右收复江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江油县的城墙、街道、屋舍都得到了重新修整,百姓的面貌也焕然一新。
他们在西川时,需要承受酷吏的盘剥压榨,到了陇右治下,虽然赋税不轻,但却胜在公平,不会有酷吏盘剥他们。
更何况陇右对剑南六州的政策不错,如今还处于衙门出粮,百姓出力的开垦阶段。
只可惜龙州交通不便,陇右的粮食无法迅速转运至此。
不过等刘继隆夺下三川,龙州就不用等陇右大老远的转运粮食了,单靠绵州的田赋,就能推动龙州开荒事业不断进步。
望着道路两旁那些脸颊渐渐饱满,衣裳也相较干净的百姓,刘继隆心里稍稍安定几分。
他在看百姓,百姓也在看他。
“这就是节帅吗?”
“模样生的真好看,怪不得僧人们说节帅是菩萨转世。”
“阿耶,就是他给我们发粮食和衣服的吗?”
“要称呼节帅,不能对节帅不敬。”
百姓们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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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挈(qiè)彪你看看,这些百姓的眼神与当初陇右的百姓一样!”
马背上,已经被拔擢为校尉,却仍旧提领一旅兵马的马懿畅快笑着,与身旁李阳春、高述等人讨论着江油百姓看向他们那尊敬的目光。
马懿有马成照顾,自记事以来,似乎只吃过两三年的苦日子,剩下的日子都是一帆风顺。
于他而言,能够被百姓以如此目光注视,比得到数十上百贯的擢赏还要令他舒服。
“你小声些,莫要败坏三军名声。”
高述忍不住提醒着他,马懿却依旧忍不住在笑。
二人谈笑间,李阳春则是说道:“话虽如此,但你们难不成忘了朔方和秦州的百姓是何模样?”
“我觉得节帅当初说的很对,这天下还是有很多百姓遭受疾苦的,我们能解救照顾的只是很少一部分。”
“不说远的,单说三川四百余万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我们唯有跟随节帅击败高骈、李福、王铎三人,才能解救三川四百余万百姓。”
李阳春话音落下,高述与马懿顿了顿,眼神古怪打量着他,末了忍不住道:“我等现在已经参军,不用考试思想了。”
“哈哈……”李阳春轻笑,摇摇头的同时不再说什么,而是改变话题,与众人讨论起了此前的积草岭之役。
提起打仗,三人又渐渐活跃了起来,而刘继隆也在江油百姓的注视下走入了衙门中。
翌日,刘继隆率军二万拔营,留陈瑛与二千州屯兵驻守江油。
大军沿着涪江一路南下,七十里路程不过一天半便越过。
十月二十二日,刘继隆率军抵达江油关北部的一处河谷平川。
这处平川面积不大,不过二三百亩,仅能容纳两万兵马驻扎,而后续跟随而来的三万民夫则是驻扎在军队后方十余里道路上的几处平川。
涪江冲出的平川并不少,大的七八百亩,小的几十亩。
若是能将这些平川利用起来,也能开垦出几千亩水田。
陇右军所驻扎的平川,距离江油关不过二里路程,直线距离能直接看到矗立在山岭与涪江间的江油关。
江油关不过几十丈长宽,是江油被夺取后,东川兵马垒砌石块而成的关隘。
它西边是几十丈落差的山岭,东边是汹涌而下的涪江,江水中还有无法探明的暗流和乱石,无法渡船而过。
不过在经过江油关之后,涪江渐渐平缓,并且在江上冲出了一块数十亩大小的浮岛。
“盘堤的船工们果然没有说错,这里确实可以建造上千料的大船,顺水直下渝州!”
三军扎营时,刘继隆望着山峡外的大平川,以及那水流平缓的平川涪江,不免满意点头起来。
站在他身后的张武见状说道:“节帅所言甚是,若是我军能够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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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东川近半兵马都在江油关,只要拿下此处,东川便是我军囊中之物,但高骈是否会趁我军攻取江油关时,直接出手占据东川呢?”
张武担心高骈利用其节制东川、西川的身份来占据巴蜀,刘继隆听后颔首:
“高骈定然会这么做,不过他想要占据,也得看他本事够不够。”
“更何况他即便占据了东川,最后依旧得在西川与我们决战,东川不过是他的一条退路罢了。”
高骈占据西川的好处有很多,进可攻退可守就是一条。
只要战事不顺,高骈可以依托成都旁边的长江(岷江),用船运来运走大部分物资,率军从容沿江撤往东川、山南西道和山南东道,甚至走入淮南。
若是可以,刘继隆自然想要全歼高骈所部,最好将其降服为自己所用。
不过高骈后路毕竟太多,这个念头恐怕很难实现。
但只要能夺得三川,能否围歼高骈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这般想着,刘继隆转身走回了已经搭建好的牙帐中,而此时江油关头的东川节度使李福也在观望陇右军动向。
“阿耶,叛军所部不下二万,我军必然能守住江油关!”
站在李福身后的年轻都将便与他讨论起了结果,但李福却摇头道:
“叛军善用方术,便是连陇山四关都被攻破,这小小江油关,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守住。”
李福担任过义成军节度使,后来才被调到东川。
他在中原围剿庞勋、王仙芝时,并未有什么出彩的表现,而这次也是他第一次讨击与唐军装备相当的叛军。
他率兵一万围攻江油,结果几个月下来都未成功,反倒是自己被杀伤两千多人。
自此他便清楚,这陇右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尤其是刘继隆败北方十万官军后,李福更是连忙南下撤回到江油关,从后方增调兵力,分兵驻守松岭关和江油关。
眼下松岭关有五千东川军,江油关有一万二千东川兵,后方绵州还有三千援兵。
余下还有一万州兵散驻扎东川各州县,但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
东川能打的兵马,早就被高骈赴任的时候带走了,李福抵达东川后,只能草草训练了几个月的兵马,以此来驻守关隘。
好在刘继隆没有率先进攻西川,又给了他几个月操训兵马。
如今的东川军,在李福看来,与他此前所率的义成军并无区别。
不过义成军、宣武军等镇所派援兵都被刘继隆全歼于秦州,所以李福自然清楚双方差距,故此忐忑。
他的忐忑并不能阻止刘继隆南下,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高骈。
“高节帅可曾回信,何时派来援兵?”
李福质问自家大郎,李珣闻言道:“高节帅已经在集结兵马,并让我军坚守一个月。”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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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江油关毕竟是垒砌石块而成,且厚足三丈,想要攻破并不容易。
“大郎,你在这里驻兵,切勿偷懒,某先回去休息了。”
李福眼看天色渐暗,他交代两句后,便走下马道休息去了。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翌日清晨,刘继隆从后方调遣三千民夫,驱赶辎重车来到江油关外一里驻扎。
江油关与平川直线距离不过二里,但走官道却有三里路程。
西边的九皇山十分陡峭,但植被相当丰富,不缺树木。
三千民夫驱赶辎重车来到江油关一里外,随后便开始搭建攻城器械。
三十台投石机被搭建起来,其次便是二十辆盾车和各十座的云车、井欗、吕公车。
关隘前的官道宽三十丈,投石机只能错落摆开。
当阵地修建好后,民夫们开始就地取材,挖掘石块并砍伐树木。
一天时间,数十亩树林消失,连树桩都被挖掘出来,连带着还有许许多多石块被堆积一处。
如此连续三天,直到积攒够了投石和三军所需的柴火,刘继隆才下令以张昶为主帅,张武与斛斯光居中,耿明为后。
张昶率领五千步卒与三千民夫接管阵地,当即开始以投石机强攻江油关。
“砰——”
数十斤的投石被抛出,于空中划过后砸在了江油关一带。
三十台投石机所抛射出的投石,仅有四五颗集中了江油关。
李福早知陇右投石机犀利,于是早早安排兵马躲在了城墙根下。
待一轮投石结束,他便带着李珣他们去检查城墙。
关墙被砸出了好几道白印,除此之外便再无任何变化。
“这投石机确实厉害,竟然能在这么远的位置,投出如此沉重的投石。”
“不过他们的投石机犀利,某修建的江油关也不是纸张。”
李福抚须平定了情绪,接着对李珣及东川两位兵马使交代道:
“且让他们进攻,只要不使用吕公车,均不必上城防守,看看他们能打多久。”
“是!!”
三人作揖应下,而接下来的几日里,张昶不断指挥投石机强攻关隘,虽有效果,但进度太慢。
刘继隆也不催促,因为他清楚张昶的能力,更清楚面对这种垒砌砖石而成的关隘有多难打。
他并不着急,甚至有些期待高骈集结大军前来。
相比较与高骈连战几场,他更趋向一战定乾坤。
“攻城急不来,来、继续下。”
中军处,刘继隆与张武、斛斯光继续在帐内下棋,而前军的张昶则是不断强攻江油关。
在张昶强攻江油关的同时,陈靖崇也率军攻下兴州,并分兵进攻兴元府与凤州。
二十五日,陈靖崇率军四千在西县击败王符彦,兴元府西大门丢失,陈靖崇连续攻破褒城、南郑,城固县投降。
二十七日,陈靖崇攻破兴道县,王铎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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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靖崇包围黄金县不久,东路军也传来了消息。
郑畋率三千骑兵先行,走散关占据了凤州北部的黄花县,但好在凤州治所的梁泉县被东路军夺取,双方形成对峙。
十一月初二,陈靖崇率军攻破黄金县,王铎与王符彦败走真符,率领数百残军走傥骆道前往骆谷关。
西乡、真符二县投降,兴元府及洋州全境为陈靖崇所据,陈靖崇派快马南下,请置兴元镇。
消息传到江油关时,已经是十一月初六。
“放!”
“砰砰砰——”
江油关外,经过十日的强攻,原本还平整的关墙,此刻已经变得坑坑洼洼。
女墙被砸毁十之三四,墙根散落着数以千计的投石。
张昶渐渐变得有些焦急,但刘继隆依旧老神在在,与张武、斛斯光在牙帐内慢慢下棋。
陈靖崇的捷报打破了这份平静,张武看后说道:“节帅,黄花没能攻下倒也算不上什么,毕竟它本就距离官军控制的散关较近,且人口并不算多。”
“一府三州十七县,我们夺得十六县便已经足够了,末将建议设置四镇来镇守此处,待开春后再将东边山南东道控制的金州夺取。”
四镇也就是一万八千兵马,听上去不算多,但考虑到当地的情况,却也足够了。
不过对于张武的建议,刘继隆却摇头道:“四镇太少,设六镇吧。”
“除了兴元与兴凤洋三州设镇外,再设置金州镇和汉中镇,总共六镇,二万七千兵马。”
“传令给高进达,让他从陇右募兵,同时派遣官吏接管当地,尽快登籍造册,丈量田亩,不要耽误明年的春耕。”
陇右的府库不算富裕,突然扩军二万七,压力必然很大。
不过刘继隆并不担心,因为三川挺不到陇右府库耗尽前。
更何况刘继隆相信陈靖崇不会让他失望,一府三州中的世家豪强和军将不少,只是如今陈靖崇兵力不足,才未曾与这些人撕破脸。
等到二万七千披甲新卒抵达兴元府,相信陈靖崇知道应该怎么做。
这么想着,刘继隆落下棋子,接着说道:“兴元府丢失,关中与三川的联系彻底中断,只能通过山南东道来获取三川的消息。”
“现在摆在朝廷面前最重要的地方不是秦州,反而成了兴元府。”
“告诉高进达和陈靖崇,要人给人、要粮给粮,但必须守住兴元府!”
“除此之外,让高进达再度募兵三万,开春后南下绵州。”
“是!”张武颔首应下,旁边的斛斯光见状走出去与门口的都尉交谈起来,快马迅速北上。
洮州、岷州和叠州已经下雪,但东边的成州和武州、秦州等官道依旧畅通,人马依旧能够走这条官道南下。
“节帅,我们先后募兵五万七,纵使甲胄足够,但府库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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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武试探着开口,毕竟率兵强攻,注定了死伤不会少。
对此,刘继隆顿了顿,收起手中棋子看向斛斯光:“你去召张昶过来。”
“是!”斛斯光知道自家节帅有事要说,当即走出牙帐。
在他走后,刘继隆沉吟片刻后才对张武说道:“你毕竟年轻,积功太多不太好。”
“凭借你如今的功劳,足够担任都督,不过关系却差了些。”
“你应该知道,军中不是每个将领都像陈靖崇、耿明他们那么好说话的。”
“是……”张武明白刘继隆是在帮他,自小吃苦的他,当即虚心听教。
刘继隆见他不急不躁,眼底闪过欣慰,心想若是尚铎罗及李骥他们也能如此,便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思绪间,他收回心神,对张武说道:“江油关已经残破,想要攻下并不难,但现在更换你为主帅,无疑是在摘张昶的功劳。”
“这样,稍后我安排你为张昶的副将,阵上由你指挥,先登之功也算在你身上。”
张武闻言,顿时知道了刘继隆这样安排的好处。
三军夺下了江油关,张昶得了破关之功,张武得了先登之功,三方都得了好处。
不过这个好处的前提是,张昶愿意让张武指挥兵马。
“节帅,张都督那边……”
“这个你不用担心。”
张武想说什么,却被刘继隆打断:“你只管下去准备便是,去吧。”
“是。”张武作揖应下,随后在刘继隆注视下起身走出了牙帐。
半柱香后,马蹄声响起,张昶勒马走入牙帐,斛斯光则是在外等待。
“节帅,五日内我必定能攻下江油关!”
张昶信心十足,只因为江油关已经被他用投石机打得不成样子了。
不过他毕竟花费了十天时间,如今又要花费五天,所以他不免有些心虚。
兵贵神速,这个道理他也是知道的。
“我已经下令让张武担任你副将,等会你和张武前往前军后,前军交给张武指挥,破关的功劳依旧是你的。”
刘继隆沉着开口,张昶听后有些着急,连忙躬身作揖:“节帅,三日,三日内我一定攻下江油关。”
见他着急,刘继隆微微皱眉:“我说的很清楚,破关功劳是你的。”
“可是我……”张昶还想说些什么,刘继隆见状只能看向门口,压低声音道:“你还要我怎么说才能清楚?”
“江油关内还有一万二千东川军,你率领五千前军强攻江油关,你能保证死伤不多吗?能保证一举建功吗?”
张昶是什么水平,刘继隆比任何人都清楚。
虽然他跟随自己最早,但经历战事不多,顶多别将的水平。
他能做都督,纯粹靠资历和自己让功。
好在他比李骥更听话,也不结党,属于第三伙活下来几人中,最让刘继隆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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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比刘继隆还大三岁,但刘继隆其实却视他做弟弟。
让他率军攻关,必然死伤惨重,而投石机攻关则基本没有死伤。
正因如此,刘继隆先让他率军投石进攻江油关十日,如今再以张武为他副将,那率军攻取江油关后,死伤必然不会多。
如此一来,张昶也能通过此役积累军功和威望,地位会更加稳固。
刘继隆本来觉得自己说的够清楚了,结果张昶却还在追问,让他有些恼了。
好在他这番询问下来,张昶也知道刘继隆这么安排的用意了,当即作揖应下:“末将领命。”
见他应下,刘继隆再次提醒道:“张武年纪比你小近十岁,但他本事不低,你在阵上不要干扰他,多学学,对你有好处。”
“是!”张昶颔首应下,随后便见刘继隆挥手:“去吧。”
张昶缓缓退出牙帐,而斛斯光也走了进来:“节帅,要不要让某去帮张都督?”
“不必,我已经安排张武为他副将了。”刘继隆将棋子整理好,同时对他招呼道:“过来下棋。”
“是!”斛斯光心领神会,顿时知道了刘继隆是在帮张昶积累军功。
不过斛斯光并不生气或嫉妒,毕竟他当初能迅速融入核心,陈靖崇和马成、张昶帮他最多。
李骥被禁足后,斛斯光便不敢再与尚铎罗、马成靠得太近了。
但是对于张昶和陈靖崇,他还是没有什么顾忌的。
他坐下与刘继隆下起棋来,而张武已经跟随张昶来到了前军阵上。
二人翻身下马,走上擂鼓车。
期间张昶仔细打量了张武,发现他不仅年轻,体魄也是极好的。
想起刘继隆的那番话,他心里有些委屈,却也不得不接受现实,沉声说道:“听闻你善于指挥,不知可敢领军强攻江油?”
他当着前军都尉及几名别将面前开口,也是为了表态,让都尉及别将们老实听从指挥。
“敢!”张武恭敬作揖。
见状,张昶将五色令旗取出,交到了他手中:“三日内,攻破江油关。”
张昶觉得三日已经很短了,但张武闻言却道:“关隘已经被都督及诸位攻打如此,某还有何脸面要三日。”
“末将愿立军令状,今日便能攻破!”
张武的话说出,不仅让指挥进攻的张昶和其余几名将领受用,同时也不由心底紧张起来。
眼见张武神色如常,张昶这才道:“军令状就不必了,将本事都施展出来便是。”
“是!”张武颔首应下,紧接着转身开始挥舞五色令旗。
“投石机,前进二百步!”
“哔哔——”
哨声下,投石机开始在民夫的推动下,不断向前移动起来。
过去十天时间里,张昶已经下令投石机前移了一百步。
如今再度前移二百步,那就代表投石机即将进入江油关绞车弩的射程范围了。
民夫们十分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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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江油关马道上的塘兵也发现了事情不对,急忙将叛军前移投石机的事情告诉了李福。
李福得知消息,当即走上城墙确认消息是否真实。
在亲眼看到叛军投石机前移后,他立即看向李珣:“大郎,率军将绞车弩取出,摆上马道,给老夫重创这群叛军!”
“是!”李珣当即接令,随后率军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将关内的三十台绞车弩推上马道。
随着凿子箭压上,上千民夫用力拉拽绳索,这才为绞车弩上上了弦。
“放!”
“嘭——”
呼吸间,凿子箭脱节而出,射向叛军方向。
“哔哔——”
急促的哨声响起,可不少民夫反应太慢,三杆凿子箭瞬息间射穿他们,将他们钉在地面。
除此之外,两台投石机被射穿主梁,一台被射穿副梁。
“继续前进,还有五十步,他们顶多射出两轮!”
负责指挥民夫的别将连忙下令,民夫们也不敢耽误,纷纷推动投石机。
“鼓车前移一百步。”
张武挥舞令旗,很快鼓车载着他们前进百步,而在此期间,投石机与民夫们再度遭到了两轮绞车弩的射击。
除此之外,他们也走入了官军投石机的投石范围。
“把投石换成万人敌,其余攻城器械准备,闻号角声发起进攻,今日必定要克复此关!”
张武一边吩咐身后别将,一边挥舞令旗,指挥三军移动。
张昶就在身后看着,但目前还没有看出有什么可取的地方。
“放!”
“嘭——”
时间在推移,官军的绞车弩先后发作五轮,造成上百名民夫的死伤,同时破坏了七台投石机。
双方距离仅五十步,而此时后方的盾车也不断前进,护送一车车的万人敌来到了前线。
特制用来攻城的万人敌摆在眼前,罐子内装着一百斤的黑火药和铁丸,专门用于进攻马道上的敌军。
二十三台投石机同时摆上了万人敌,随着火把点燃引线,投石机的机关被释放,二十三颗万人敌被投掷出去。
五十步的距离转瞬而逝,当万人敌靠近江油关并即将落下时,空中忽然传来了闷雷般的巨响。
“轰隆——”
万人敌在空中爆炸,数千斤铁丸激射,几乎将整座关隘笼罩其中。
只要不被射到面部和手腿等暴露的地方,基本没有太多事情,只是当铁丸激射结束后,不少东川兵卒却突然觉得呼吸困难起来,摇摇晃晃的扶住了女墙。
“额呕……”
“咳咳咳……”
数百名兵卒尽皆如此,这立马就令指挥作战的都将警惕并反应了过来。
“戴好面罩,叛军的方术有毒烟!!”
以狼火、艾肉、砒霜、雄黄、石黄、皂角、姜粉、蓼屑、椒巴、沙油等药掺入火中引燃来释放毒烟的方式,在南北朝时期便已经出现。
只是受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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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川军被打得措手不及,他们只能割下战袄一角,用水浇湿后,以湿透的战袄缠住口鼻,以此来隔绝毒烟。
“放!”
“轰隆——”
“低下头,捂住口鼻!!”
东川军的动作太慢,当他们做足准备后,第二轮的投石已经开始。
万人敌来到城关上方爆炸,铁丸激射、毒烟笼罩整座城关。
东川军只顾躲避,好不容易等待毒烟被山峡内涌出的风吹散,他们这才重新使用绞车弩反击。
不过铁丸激射时,不少绞车弩被破坏了弓弦或绳索,能用的仅有二十几台。
“嘭——”
凿子箭射向城外投石机,三台投石机突然炸开,飞溅的木屑划伤了不少民夫,但第三轮投石还是射出了。
“直娘贼的,用弓弩射他们!”
都将叫骂着指挥,同时连忙跑入城楼内躲避。
“轰隆”无数声,战场上又是一片哀嚎声。
关内的李福不断听着塘兵传来的消息,只觉得心惊肉跳。
不等他做出安排,耳边便响起了悠扬的号角声。
“呜呜呜——”
不知不觉中,攻城器械被民夫推动上前,前军步卒紧随其后,距离江油关不足百步。
首先移动最快的是马车拉拽的壕桥,他们趁着万人敌爆炸过后,迅速驱赶马车上前,将壕桥搭建在了那二丈宽的护城河上,随后迅速撤退。
毒烟毕竟只是烟雾,容易察觉不说,维持时间也不久,不过几个呼吸便会被风吹散。
加上陇右军处于上风口,根本不用担心吸入毒烟中毒。
壕桥铺设完成后,张武不紧不慢挥舞令旗,所有民夫开始推动投石机后撤,而城关上的官军也开始以弓弩招呼这群民夫。
不少人被射中,但又被人拖离战场。
民夫们推着攻城器械走过壕桥,随着吕公车撞在城关上,无数步卒开始攀上吕公车、巢车。
巢车的兵卒以弓弩压制官军,吕公车的兵卒则是迅速放下吊板
“杀!!”
伴随着吊板放下,无数陇右步卒跳到江油关的马道上,原地结阵并进攻。
与此同时,盾车撞在墙上,车内兵卒立马开始挖掘城墙根。
城内,蹲在地坛内的兵卒也听到了那挖掘泥土的声音,连忙站起身叫唤:“叛军在穴攻!!”
“陇右的狗胡杂,也让他们尝尝毒烟的味道,他们在哪挖穴?!”
得知叛军开始穴攻,刚刚尝过毒烟的东川军们立马振奋起来,准备用毒烟来对付这群试图穴攻的叛军。
此时的江油关已经沸腾起来,马道上在厮杀,关墙内外都在掘土。
面对如此混乱的局面,张武却仍旧不紧不慢的挥舞令旗,指挥各军采取不同手段来攻取江油关。
眼见他如此平静,张昶这才知晓了自家节帅的良苦用心,目不转睛的盯着张武那一举一动。
“杀……”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嘭——”
“杀!!”
九皇山下,涪江水旁,东川与陇右的将士在江油关的马道上厮杀一处,往往都是数十名东川军围攻十余名先登陇右将士。
陇右的将士结阵在一处,东川军便以钝器围攻,后方另有人不断弓箭袭击。
箭矢如雨点唰唰而来,陇右的将士被射成了刺猬,而后又被多名东川兵围攻,只能在同袍的掩护下勉强抵挡。
若是不幸被斧头、锤子重伤手臂、腿部,后方同袍则是立马将他拽离,拖到吕公车上,分兵将他护送下去。
“丢!”
“嘭——”
十数个陶罐从东川兵中丢出,砸在了陇右将士的身上。
他们下意识抵挡,却见陶罐被砸碎,刺鼻的石脂溅满他们的身上。
“是石脂,躲开!!”
正在指挥将士强攻的李阳春见状厉声下令,而此时东川将士中也有人抛来了火把。
李阳春见状,下意识挤开前方弟兄,挥手将火把打飞。
他手掌被灼伤,但他没有时间呼喊疼痛,只因更多的火把朝着吕公车抛来。
“嗡!!”
“额啊!!”
大火点燃了石脂,火焰蔓延到了四周被石脂溅到的兵卒身上。
李阳春眼睁睁看着这群昔日对自己欢笑的弟兄被烧成火人,脑中顿时空白一片。
“让道!都退出去!!”
李阳春反应过来后,当即推着人重回到攀登口,赶走了后方先登兵卒的同时忍痛开始驱赶兵卒跳下吕公车。
那些着火的兵卒纷纷跳下吕公车,不断打滚。
正在试图先登的其余同袍见状,立马用脚将他们踢入护城河内。
火势熄灭,但人却被严重烧伤。
“赵医头!!”
“赵医头救命!”
“撤!撤回去!”
求救声、哀嚎声、指挥声和喊杀声在此刻作响。
无数东川兵将石脂投下城关,点燃大火的同时,制造出了一面火墙,试图隔绝所有强攻城墙的兵卒。
“全军后撤五十步!”
“铛铛铛铛……”
鼓车上,张武眼见东川军用尽手段,他当即下令三军撤退。
数千步卒如潮水般后撤,吕公车被点燃,巢车被焚毁……
与此同时,关内地听缸中的兵卒也忍不住道:“穴攻声停下了。”
“停了?”
已经准备好毒烟,随时准备点燃的东川兵卒立马露出失望之色。
“不对,不是停了,还有声音,但这不像掘土的声音,更像……更像……”
趴在地听缸壁上的兵卒纠结许久,却不知道怎么描述,直到几个呼吸后,他才道:“更像东西烧着的声音。”
“烧着?”负责对付穴攻的兵卒面面相觑,在同袍的疑惑下,他们突然感觉到了大脑空白。
“轰!!”
扬尘冲天而起,城关内外都感受到了强烈的失重感,但很快就迅速平息。
张武没有给出立马强攻的军令,张昶见状也没有催促,而是仔细观察城关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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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炸塌?!”
“直娘贼的,真厚实!”
果然,随着扬尘散去,被盾车和火药包穴攻的那段城墙仅仅被炸塌大半砖石,但并未能炸出口子。
“猪犬的家伙,一千二百斤都炸不开这玩意,官军到底修得有多厚实?”
张昶忍不住开口抱怨,张武见状则是继续挥舞令旗。
很快,剩下十辆盾车继续发起进攻,而城关上反应过来的东川军见状,也当即开始修补此段城墙。
“快,把损坏的绞车弩推下去!”
“擂石、滚木都给某往下抛!”
一时间,整段城墙的东川将士都开始填补此处,而陇右军也不再声东击西,而是直接推动盾车发起强攻。
十辆盾车冲过壕桥,被人推动着撞入了那处堆满杂物的废墟。
二十余名火器兵连忙背负火药包,在己方盾牌手的护卫下冲进盾车之中,开始挖掘废墟,将火药包埋入其中。
“哔哔——”
“飞鸟军随某下马道,余下各部驻守城墙,远离豁口!!”
李珣指挥城关上的兵马驻守,随后带领一千多兵卒走下马道。
不多时,盾车内的陇右军迅速撤出盾车,逃离战场。
城关上的东川军见状也仓皇逃离此段城墙,而城内的兵马早就严阵以待。
“轰!!”
冲天而起的扬尘让所有人无论看了多少次,仍旧心神俱震。
十余丈高的扬尘,连带着无数碎石与尘土落下,李珣也带兵走下了城墙,靠近了豁口处。
扬尘散去,原本的石墙已经被炸出豁口,但还未彻底炸塌。
“尔娘婢的!”
眼看前后两次,使用两千多斤黑火药还未彻底炸塌此段城墙,便是连负责爆破的火器兵都不由得破口大骂了起来。
“继续!”
张武气定神闲,他自然知道垒石而成的城墙十分坚固,所以也没指望一两次就能从内部将其炸开。
在刚才几番进攻的期间,民夫们又修建起来了十余辆盾车。
百余名陇右将士见状继续推动盾车发起进攻,而城关上的东川军见状,也是纷纷将马道上可用的所有杂物抛下了那已经被炸出陡坡的豁口。
无数滚石、檑木乃至尸体都被抛入其中,盾车渡过壕桥时,更是有无数弓弩招呼而来。
当盾车撞入废墟中时,无数装满石脂的陶罐砸在盾车身上,石脂飞溅。
当火把被抛出,大火迅速点燃了一辆又一辆的盾车。
蒙上的湿牛皮被烧得滋滋作响,而盾车内的将士也能感觉到那带着窒息感的灼热。
随着废墟和杂物变多,挖掘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许多憋不住的将士纷纷跑出盾车,大口呼吸的同时向北逃去。
“放!”
无数箭矢朝他们射去,但即便将他们射得全身是箭,却依旧没能留下他们性命,只是射伤手腿等部位,让他们行动略微迟缓罢了。
“哔哔——”
忽的,哨声作响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上百名陇右将士纷纷冲出盾车,向北逃去。
“撤!”
已经熟悉陇右军打法的东川军连忙后撤,果然就在他们撤出不到三十步后,废墟处再次冲起扬尘。
“轰——”
先后三次爆破的阵仗,让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那处豁口。
扬尘渐渐散去,露出的是被完全炸塌,宽不足一丈的豁口。
“进!”
“咚咚咚……”
张武挥舞令旗,擂鼓车当即作响,号角声也骤然被吹响。
“杀!!”
前军五千步卒迅速反应过来,当即开始朝着豁口冲去。
“三军上前结直阵,守住豁口!”
连续几次爆破下,李福终于来到了前线接手指挥。
他令李珣上城墙弓弩招呼叛军,自己率领八千多步卒顶在豁口及两侧,以战阵挡住豁口。
长枪在前,弓弩居中,跳荡居后……
八千东川军就这样驻扎此处,而冲过壕桥的陇右军也当即结阵为锐,以步槊长枪在前,弓弩居中,跳荡居后,另有奇兵策应。
十分的步弓装备率在此时终于发挥起来,即便仰射也能压制住城头官军。
弓手仰射,跳荡与弩手用擘张弩精准瞄准女墙豁口射击,后方奇兵又以威力更大,距离更远的长弓弩远射。
四千多名陇右将士尽皆化作弓弩手,不断压制着城头的东川军,而豁口处的一千人则是被编为战锋队。
能交锋者结阵交锋,余下尽皆以弓弩招呼豁口内东川步卒。
东川军的长枪刺出,陇右军的战锋当即以长枪与对方碰撞交缠,而手持步槊或陌刀的陇右军则是趁机劈砍东川军的长枪。
待对方长枪被斩断,当即欺身上前,不给对方更换长兵的时间,逼近对方,逼得对方后退。
如若不后退,便以长枪刺杀,趁机杀死一批队头。
两方厮杀仍在继续,陇右军开始不断挤入关内,而马道上的东川兵也曾试图抛下石脂来焚烧豁口,使陇右军不得入。
不过他们往往一露面,便被战锋队中的长弓弩盯上。
四尺长的长弓弩,能配备小型凿子箭,在二十步内射穿一重扎甲,亦或者在二百步外射杀敌人,堪称消耗绞车弩。
如此威力,所消耗人力也自然不少,因此需要两人一同发力,才能为长弓弩上弦。
但正因如此,配备小型凿子箭的长弓弩,可以很轻易的射杀二十步以内的甲兵。
无数东川兵被射死,余下的东川兵则是根本不敢上前。
驻扎此处的东川军虽有一万二千,但披甲却达不到十分,而是只有八分。
前番攻城时,东川军便死伤了不少,如今又有八千兵马列阵关内,关上仅有不足五百的甲兵,余下都是仅胸甲的轻兵。
眼看甲兵上前就死,一时间根本无人敢于上前。
李福在后方见此情况,当即分兵一千冲上城头,将所有石脂装车推动,准备直接阻断那处唯一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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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李福的反应很快,但张武反应却更快。
“敌袭!!”
“杀!”
当喊杀声突然响起,马道上的东川兵这才发现,竟然有陇右军沿着前番没有被烧塌的吕公车攻上了城头,且已经有不少于一队兵马驻扎在了那辆未被焚毁干净的吕公车处。
“给我杀过去!”
李珣指挥城头的一千多甲兵压上,自己则是带领那些穿着胸甲的轻兵用弩箭反击。
饶是如此,却依旧无法阻挡陇右军抢夺关墙。
渐渐地,涌上马道的陇右军越来越多,从数十人发展为上百人、数百人,并朝着他们压了过来。
“阵脚不可乱,结阵不动!!”
李珣嘴上说的轻巧,可作为前军战锋的那些东川兵卒却顶着巨大的压力。
对于身高五尺二三寸(164cm)即可的东川军来说,平均五尺六以上的陇右军,几乎是压着他们在打。
不仅如此,当陇右军各队的队副单独组成一队时,东川军更是感到了绝望。
队副作为全队督战之人,必须是经由全陇选拔出来的“巨力之士”,亦或“猛毅之士”。
所谓巨力之士,分为两等。
力负六百三十斤,行五十步者,为一等;力负二百四十斤,行五十步者,为二等。
另外引五石之弓矢贯重札,戈矛剑戟便於利用,陆搏犀兕,水攫鼋鼍,佻身捕虏,搴旗摭鼓者,则曰:“猛毅之士”。
当然,这些都是过多吹嘘的描写,实际上能背负四百斤东西,行五十步者,便已经是巨力之士中的一等了。
若是能开二石弓,亦或者以一石弓射中七十步外靶子,再精通长短兵器,便是猛毅之士的水平了。
这些人的身体素质远超普通兵卒,故此当张武将全军队副集结起来之后,便得到了一群身长六尺,虎背熊腰的巨力之士。
张武以身负二重甲,手持步槊的巨力之士为战锋,这对于与他们为敌的东川军来说,自然是十分绝望的事情。
他们基本需要仰视这群巨力之士,身高手长力量都不占优。
当厮杀起来时,他们往往还没碰到对方,便被挑翻栽倒,亦或者扫下马道去了。
“杀!!”
上百名身高六尺的巨力之士,如冲锋的战车般,将马道上的东川军不断击退,战损悬殊。
“这些人都是好不容易选拔出来的,这么做会不会太浪费了?”
擂鼓车前,张昶眼看着前军所有巨力之士被编为一旅作战,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时代,即便是陇右这种太平且丰衣足食的地方,全军之中的巨力之士也不过三千人。
正因如此,巨力之士才会被用作队副,手持丈长,十五斤重的陌刀来督战。
用巨力之士来作为战锋作战,陇右自成军以来,还是第一次。
“他们就该用在这种时候!”
张武平静开口,继续挥舞令旗,而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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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多人硬是顶着八千多人的直阵,强入了这城关。
只要全军进入城关,再夺取城门楼,则大事可定!
“杀!!”
江油关厮杀之声不绝于耳,张武眼看涌入城关内的兵卒越来越多,当即看向张昶:“都督,可以请节帅出兵了。”
“好!”张昶见状颔首,当即吩咐人去通知三军拔营入关。
在他吩咐过后,他便与张武亲眼看着陇右军夺取城楼,打开了城门。
“叵耐的杀才,怎么连城门都丢失了!!”
眼看着远处的城门丢失,原本就焦虑不安的李福,此刻更是瞪大了眼睛。
“阿耶!”
狼狈的李珣出现在了李福身旁,李福见状仿佛见了鬼那般质问道:“你如何在此处,城关呢?!”
“城关丢失了!”李珣回答着,随后连忙催促道:“阿耶,此处守不住了,撤吧!”
“趁陇右的马军还未杀来,我们先撤吧!”
“只要撤到龙门山以东,我们就能从容撤回巴西,届时南下梓州,让高骈和刘继隆斗去!”
李珣的算计倒是不少,可李福却犹犹豫豫:“某毕竟答应过高千里要驻守一月,如今撤走,这……”
“阿耶!!”李珣闻言不由加大声音:
“我军已经坚守十日,这时间早就够高骈率兵赶来了,他不过是想看着我们和刘继隆斗个你死我活,想着割据巴蜀罢了。”
“依我看,他和刘继隆没什么两样!”
李珣这话有些过重了,但李福听后却不由动摇起来。
思绪再三,他还是咬牙挥下了令旗:“三军后撤,撤回昌明!”
“铛铛铛……”
“撤军了!”
“快撤!”
“直娘贼的!结阵撤退,谁敢乱跑扰乱队阵、斩!”
东川军虽然只是训练一载的新卒,但毕竟有数百李氏子弟督战,故此在撤军上还算阵脚稳固。
眼见他们撤走,很快便有快马来报。
“都督、都尉,李福率军撤走了!”
“追不追?”张昶看向身旁的张武,张武则不假思索:“追!”
“传令三军,追杀官军,先入昌明者记功,拔擢三级!”
“是!”快马连忙应下,随后调转马头往江油关杀去。
张昶听得心里一紧,毕竟从此地到昌明三十余里地,而前军已经与官军交锋近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的激战,还要追击敌军三十里,甚至还有可能还要在昌明县再战一场,这对于张昶来说,简直就是不把将士的性命当性命。
张武并未向他解释,只因为在张武看来,他宁愿激战过后追敌三十里,甚至再激战一场,也不愿意让李福从容撤回昌明,做足准备后,再来场攻城战。
“进!”
令旗麾下,前军四千余人在张武、张昶的率领下发起追击,留下伤兵驻守江油关。
与此同时,刘继隆也得知了前军攻破江油关的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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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寇莫追虽然有一定道理,但关键时刻还是需要穷追猛打来扩大战果的。”
“走吧,看来今夜我们可以在昌明休息了。”
刘继隆对斛斯光交代着,随后便调集三军穿过惨烈的江油关,留兵二千与伤兵共同驻守后,直奔昌明县而去。
一路上,刘继隆随处可见丢弃的甲胄,可见东川军已经被打得丢盔卸甲了。
他一边命令民夫收集这些甲胄,一边不紧不慢的赶路。
不出意外,当他率军赶在黄昏前抵达昌明县时,昌明县已经插上了‘陇右都护府’的旌旗。
张昶留在了昌明县,对刘继隆作揖道:“节帅,张武率一千弟兄,征调城内一千挽马追击李福而去。”
“李福率领本部及昌明县驻兵逃往巴西而去,昌明县内十数万石粮草及无数物资尽皆俘获!”
张昶恭敬作揖,心里对刘继隆和张武都十分佩服。
刘继隆颔首回应,目光则是打量着昌明县。
昌明县城墙为夯土筑城,且高不过一丈,厚最多一丈五,根本看不出加筑过的痕迹。
想来是李福觉得江油关足够坚固,所以才没有修筑昌明县。
正因如此,当他遭遇惨败,还被张武追击时,他根本就没有想着进入昌明县躲避。
毕竟昌明县距离江油关就三十余里,如果他躲入昌明县,刘继隆则是可以立马率大军前来,将他包围其中。
李福倒也不愚蠢,眼下逃亡巴西,而巴西虽然不如江油关坚固,但比昌明却好上太多了。
此外,巴西有涪江水运,不愁被切断补给。
只可惜,巴西的城墙再厚,却也只是夯土的城墙,只要刘继隆举兵去攻,巴西与江油关的下场,不会有任何区别。
李福如果能够想通,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逃往梓州。
“马步兵和步卒、民夫在城外扎营,骑兵入城休整。”
“是!”
刘继隆抖动马缰,当即带领骑兵进城,而三军之中负责军纪的军吏也在重复“三令五申”。
陇右军的军纪无须过多赘述,每个人虽然都好奇打量四周,却没有人敢停下来做任何事情。
刘继隆被骑兵拱卫,走入昌明后,第一眼便是昌明那宽三丈的官道与趴在坊墙上围观他们的百姓。
昌明的街道坑坑洼洼,坊墙也低矮破烂。
那些趴在墙头的孩童,大多穿着破烂,面黄肌瘦。
刘继隆哈了一口气,但见白色雾气从口中飞出,可见气温寒冷。
“张昶,清点库中绢帛粗布。”
“是!”
刘继隆开口,张昶便知道自家节帅要发东西给百姓了。
不过他并未说什么,只因为就连他也看不下去。
三川确实富庶,但富庶的却不是百姓,而是衙门和世家豪强。
城内的百姓都穿着单薄破烂,城外的百姓恐怕只能冻死在寒风之中。
想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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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三千骑兵兵分两路,一部分走入军营内休整,一部分则是接管了县衙的护卫。
刘继隆走入县衙中,由于县内官军撤离匆忙,衙门中的各类文册都还在。
他让人清点好后,摆到了主位上,他则是开始翻阅,查看昌明县的情况。
与此同时,张昶、耿明和斛斯光则是离开衙门,严盯纪律去了。
两刻钟后,随军庖厨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刘继隆则是一边吃,一边翻看昌明县的文册。
吃完饭后,他便大概了解了昌明县的情况。
县内的图籍都是会昌年间的图籍了,大概率是李德裕治蜀时,曾经下令丈量过田地,清点过人口。
不过县内的文册有两套,一套还是抄旧元和年间的图籍,一套则是会昌年间清点的图籍。
前者估计是用来糊弄州、道衙门的,后者才是用来治理昌明县的。
看似没有问题,但元和年间蜀中经历了“刘辟之乱”,东川与西川交界的州县人口凋敝,土地荒芜。
后续经过几十年治理,这些州县才渐渐恢复了人口和耕地。
例如刘继隆手中的这两套文册,给朝廷看的那本抄旧文册中,昌明县仅有四千余户,二万三千余口,十二万四千余亩耕地。
后者用来治理昌明县的文册中,昌明县却有六千八百余户,三万四千余口,十八万七千余亩耕地。
两本文册间的数据差,足够隐匿数千贯的赋税。
昌明县还算是富庶的县城,若是连昌明都这么做,其他贫苦的县城则更不用说了。
不过后者的图籍,估计也早早就失真了。
别的不提,单说陇右这些年不断从剑南道和山南西道招抚人口,就能得知这些地方人口流失有多严重。
刚才刘继隆率军从江油关南下时,沿途见到不少无人村落和抛荒田地,那些田地肥沃,若是百姓能安居乐业,怎么可能舍得抛荒。
想到这里,刘继隆合上文册,随后召来了张昶。
“节帅!”
当张昶走入县衙,刘继隆当即说道:“传信给高长史,令其先派二百官员,三千直白南下绵州。”
“开春后,再将伤残的将领和经历过下乡的大学学子送到绵州来,方便我们从中选拔出有品秩的官员和无品秩的直白。”
经过这些年的潜心发展和人才积累,陇右都护府治下的品秩官员多达一千七百余人,流外直白八千五百余人。
原本陇右有五十个县,如今经历多场战役后,已经增加到了八十二个县。
不出意外,接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还将继续增加州县。
按照陇右规制,每个县应该有品秩官员十二人,流外直白五十到七十人不等。
如今官员和直白的储备,足够陇右治理三川全境。
多年积累,总算派上了用场,不过有些事情也需要变一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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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张昶没有问为什么,而是直接接下了军令。
对此,刘继隆有自己的考量。
陇右之所以能够推行官学和教育,让孩童们有书读,那是因为陇右前中期人口基数少,可从丝绸之路获利的钱财多,足够维持陇右那两三万的学子读书。
只是随着陇右人口不断增加,入学学子越来越多后,弊端也就显示了出来,但依旧还能勉强维持着当下局面。
不过现在摆在刘继隆眼前的,却是三川及秦州、朔方等加起来或许不少于三百万人口的巨大群体。
且不说朝廷已经切断丝路贸易,即便丝路贸易还在持续,刘继隆也养不起那么多人口基数下的适龄学子。
说直白些,陇右的制度只能在陇右推行,一旦陇右发生变化,当下的生产力,就不足以将陇右的制度向其它地区推广了。
陇右培养一个学子,算上教习的俸禄和书本费,每年需要大概三贯。
三贯,这基本上是太平时候,六七亩地的产出了。
如今不提三川,单说突然增加的秦州、朔方、兴元府等五十余万人口,便足够让这个制度破产。
生产力决定了这个时代不可能做到人人有书读的场景,刘继隆也只能做出取舍。
暂时维系陇右道的官学制度,不向其它新占领的地区开放。
待到各地恢复生产,有了多余的钱粮,刘继隆才会适当放开一部分官学。
“生产力……”
刘继隆深吸了口气,想到了刚才那群趴在墙头,好奇打量他们的孩童,心中略微失落。
“节帅!”
忽的,正堂外传来张武的声音,随后便见他风尘仆仆的走入衙门之中,对刘继隆和张昶作揖。
“如何?”刘继隆舍下其他思绪,专心询问起了张武。
张武闻言放下手来,这才说道:“末将率军追击官军二十二里,最后马力不足,又没有足够的豆料,这才返回了昌明县。”
“沿途缴获甲胄七百余套,俘虏官军三百多名。”
他话音落下,张昶便接茬道:“江油关和这一路上的缴获还未清点好,恐怕得到明日才能知晓。”
“嗯。”刘继隆颔首回应,接着对二人安抚道:
“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分兵攻取诸县,拿下绵州另外五个县后,我军暂时休整三日,等待没卢丹增率军抵达绵州。”
“在此期间,不要吝啬马力,多派塘骑打探西川与东川情况。”
“对了。”刘继隆看向张昶,接着吩咐道:“传令给武州,迁徙船厂及船工南下绵州。”
“以他们的脚程,估计能在开春前抵达巴西,届时在巴西修建舟船,以便我军明年攻略三川全境。”
距离咸通八年只有不到两个月了,两个月时间,陇右自然不可能拿下三川全境。
集中力量先解决西川的高骈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待到开春拿下西川全境,随后布置兵马守住南边,防备祐世隆偷袭同时再夺取东川和山南西道的余下几州,这便是刘继隆明年准备做的事情。
张昶与张武闻言作揖,随后便在刘继隆示意下离开了昌明县衙。
翌日辰时,刘继隆兵分五路,由他与斛斯光、张武、张昶、耿明,分别进攻绵州其余五个县。
得知刘继隆来攻,李福果然焚毁了巴西的船厂,带着上百艘大小不一的船只沿着涪江南下绵州南部的涪城而去。
不过三日,绵州八县,除盐泉和涪城外,其余六县尽入刘继隆手中。
到此为止,刘继隆便没有继续攻城掠地,而是派张武、斛斯光领三千精骑往西川汉州方向打探高骈虚实去了。
绵州丢失六县一关的消息传来时,高骈已经在什邡县聚集了五千精骑和五千马步兵,以及两万西川步卒。
什邡内外戒严,张璘、蔺茹真将二人率五千汉番精骑在汉州境内和张武、斛斯光所率三千陇右精骑拉锯,阻止对方探查更多情报。
“窸窸窣窣……”
甲片声在什邡县衙内响起,王重任与梁缵、走入县衙正堂,显然是得知了绵州的消息,急匆匆赶来的。
“节帅,听闻绵州丢失江油关和巴西等六县,张大郎还和叛军交上手了。”
“节帅,我们什么时候北上?”
二人先后开口,而坐在主位的高骈正在拿着绵州的情报仔细翻阅。
不多时,他将情报放下,面色平静道:“不用着急,我已经下令给张璘,让他们后撤。”
“后撤?”梁缵不解,当即作揖道:“节帅,叛军现在止步不前,想来是兵力不足以深入西川。”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趁此机会,逐个击破?”
他的话还未得到高骈回答,便见王重任摇头道:“别忘了,叛军在茂州还有不少兵马,刘继隆恐怕是在等茂州的兵马集结而来。”
“嗯!”高骈颔首回应了王重任,赞许道:“刘继隆所能用之兵,无非就是开战前的那六万兵马罢了。”
“即便他亦有操练新卒,但开战至今不过五个月,又能训练出什么精锐?”
“更何况他连战连捷之下,死伤恐怕不小,哪怕只有一两万,也足够他躲起来舔舐伤口了。”
“刘继隆止步不前,恐怕是在吸引我们主动去绵州攻打他们,借机在绵水以北、内江水以南与我们决战。”
“我料他军中粮草最多不过五六月之数,因此现在着急的不该是我们,而该是他们。”
“我让张璘撤军,一是试探刘继隆是否敢于深入,二是寻求将战场拉到绵水以南,雒水以北的这块平川作战。”
“若是马军交战不利,届时再后撤至蒙水(湔江)以南,借助水网来限制他马军。”
高骈想要地理倒向自己,再借助人和与寒冷的天时来与刘继隆决战。
只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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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帅,如果是这样,那到时候蒙水以北的绵竹、德阳、什邡三县和白马关就让给刘继隆了?”
“若是朝廷知道,必然会有奸臣弹劾您……”
梁缵话音落下,王重任也皱眉道:“刘继隆已经有了绵州六县,若是再得到汉州北部的这三个县,说不定能凭这数十万百姓和耕地来与我们对峙鏖战。”
面对二人的担忧,高骈起身走到沙盘前,用木棍圈住汉州北部三县和绵州六县。
“这几座城池虽然也有不少粮食,但远远不足以让百姓吃到来年夏收。”
“某就是要让他得到这些城池,他得到越多,分兵也就越多,负担也就越重。”
“若是纠结于一城一地的得失,那如何能够与叛军交锋?”
“叛军势强,然人口较寡。”
“若是能在此直接重创叛军,哪怕只是上万的死伤,都足够刘继隆退缩北返。”
“若能全歼其军于此处,届时不要说收复即将丢失的汉州三县,便是剑南六州也能夺得。”
“人才是根本,没有了人,打下再多土地也无法治理。”
高骈语气平静,却听得王重任、梁缵精神一振。
若是能以三县之地吸引刘继隆深入,继而将其重创,那确实是场前所未有的大捷。
“节帅,若是能全歼叛军自然最好,不过叛军强势,一路征战诸镇,皆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我军即便能拿下他们,恐怕也会死伤惨重。”
“届时若是南边的酋龙趁机入寇,那黎、戎二州岂不是又要陷入险境了吗?”
王重任倒是没有忘记南边虎视眈眈的祐世隆,只是对此,高骈却示意他去主位看看。
王重任带着疑惑走到主位,在高骈眼神示意下拿起一封信,随后走到高骈身旁将其打开。
他本欲读出来,但只是看了两眼,他便强行打断了这份念头。
他震惊看向高骈,高骈却平静对旁边还未看过信纸的梁缵说道:
“朝廷派出的使者已经抵达阳苴咩城,酋龙没有见他,而是让南蛮的宰相董成接见。”
“宴上,董成提出两国谈和可行,但需要朝廷派公主和亲南蛮,且必须是至尊之女。”
高骈平静的说出这一切,但梁缵却瞳孔紧缩。
大唐和亲并不少,但通常都是宗室女授予个封号,便当公主嫁出去了。
安史之乱后,由于朝廷式微,这才迫不得已嫁了三个真公主给回鹘。
三人分别是唐肃宗李亨的女儿宁国公主,唐德宗李适的女儿咸安公主,以及唐宪宗的女儿太和公主。
三人下场各不相同,宁国公主因为大唐虎威尚在,故此在所嫁可汗去世后,得以返回大唐。
太和公主因为黠戛斯灭亡回纥,被黠戛斯派人护送返回大唐。
相比较这一前一后,处于中间的咸安公主就不太妙了。
她和亲后不久,天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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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贞可汗不仅没有送咸安公主回大唐,还按照回鹘的传统娶了她。
先后被父子所娶就已经足够屈辱,结果后来忠贞可汗也死了,她又接连被奉诚可汗、怀信可汗迎娶,最后死在了回纥。
自回鹘灭亡后,大唐便尽力避免以真公主和亲,结果现在祐世隆不仅要提出和亲,还提出要尚当今皇帝李漼的女儿。
李漼的女儿,要么早夭、要么年纪太小,能够和亲的仅有同昌公主。
李漼对这个女儿有多疼爱,那是整个天下都知晓的事情。
祐世隆敢于开口,必然是为了报复昔年李漼让他避太宗皇帝讳,要求他改名一事。
“这、至尊断不会同意的。”
梁缵艰难开口,王重任也黑着脸颔首。
面对二人的这般态度,高骈却道:“陛下若不同意,我们便腹背受敌。”
他这话说出,二人便没话说了。
如今局面,都是至尊一意孤行的结果。
本就有两处战场,结果又要讨伐陇右,成了三处战场。
现在想要解决刘继隆,唯有先与南蛮和谈,再借黠戛斯兵力,方能增加胜算。
“节帅,若是我们能击败叛军,至尊便不用同意这酋龙的无理要求了,对吧?”
梁缵将目光看向高骈,毕竟对于大唐君臣而言,被胁迫下嫁真公主,确实是件屈辱的事情。
面对他的询问,高骈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眼前沙盘处的绵州,望着那代表刘继隆的“劉”字旌旗沉默不语。
“若能击败,自然不必;但这就得看他准备怎么与某争斗了……”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三川十万对刘继隆三万,为何会丢失兴元府及绵州?!”
“朕想要问问诸位爱卿,为什么?!”
咸通七年十一月初十,当东川飞鸽传书的信纸送抵长安,李漼坐立难安,急召群臣入紫宸殿朝议。
面对文武百官的沉默,李漼难以掩饰他此刻的情绪,直接破防质问了起来。
“陛下,叛军势大不假,但朝廷也守住了骆谷关和散关,只要练好兵马,胜负犹未可知。”
徐商主动开口,安抚着破防的李漼,李漼见状渐渐恢复平静。
眼见他恢复平静,路岩这时才站出来开口道:“陛下,叛军虽入剑南,但西川还有高千里。”
“只要高千里能击败叛军,亦或者与其对峙,朝廷依旧有击败叛军的机会。”
“当务之急,是与南蛮和谈,再请动黠戛斯出兵驰援朝廷。”
路岩的话引起不少官员颔首附和,但李漼听后却脸色更为阴沉了。
高骈已经放出飞鸽,将大礼谈和的要求告诉了南衙,而条件是李漼无法接受的。
“酋龙蛮夷,也想妄图尚公主?”
“朕宁愿败于叛军之手,也决不可能以同昌和亲!”
李漼此话斩钉截铁,但却依旧压制不了部分希望公主和亲的大臣。
“陛下,倘若能以公主和亲南蛮,从而结束两国战事,再从南蛮获得援兵,讨击作乱叛军,这……”
“够了!!”
李漼毫不留情的打断了这名官员,怒目圆睁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再议此事者、斩!”
眼见皇帝是真的不准备和亲,这名臣子讪讪退下,而路岩见状则是继续作揖道:
“陛下,若是朝廷不与酋龙和亲,那恐怕要多给予三川支持。”
“高千里虽有大才,然麾下兵马仅六万,并分二万余防范南蛮,所能动用兵马,不过四万左右。”
“如今兴元府丢失,关中没了直接前往剑南道的手段。”
“臣以为,理应授高千里节制三川之权,再调山南东道兵马驻扎于忠州(重庆忠县),金州(安康),随时接应三川兵马。”
路岩的这话有些不太好,毕竟未战而先言败,始终是大忌。
不过朝廷这大半年来不断失利,如今提前安排好失利后的接应手段,倒也算不上什么。
李漼目光扫视群臣,眼见所有人沉默不语,他只能沉下怒气,询问道:“山南东道还有多少兵马可用?”
“回陛下,理应有一万六千兵马。”
“不过三日前王贼进犯唐随二州,节度使卢耽率军七千前往抵御,山南东道兵马仅存九千,分驻各处。”
徐商不紧不慢的作揖回答,李漼听后颔首:
“传令高骈,擢授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并充任三川招讨陇右行营都统制置等使、三川供军使,令其严防死守,伺机收复绵州。”
“若无法收复绵州,也避免与叛军交锋,尽量守住三川!”
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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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川若是丢失,那便代表朝廷丢失了重要的赋税之地,刘继隆获得数百万人口和数千万亩良田。
朝廷丢失三川,还有江淮可供维持,断臂之痛还能忍受。
但刘继隆获得三川,那便是如虎添翼,关中更加岌岌可危。
“臣领旨……”
徐商恭敬作揖应下,正欲退下,便见李漼拿起两份奏表向群臣展示。
“王鸿胪,你来诵读这两份奏表给诸卿听听。”
“是……”
鸿胪寺卿恭敬作揖,金台上的李漼也将奏表递给了田允,由田允走下金台将奏表递给鸿胪寺卿。
接过奏表后,鸿胪寺卿当即便开始诵读。
“丙午,叛将斛斯光率精骑千余出木盘关窥我阵;臣自率精骑三百,径冲其阵,引弓骑射,勇矢下如注。”
“斛斯光失色堕马,贼骑死者相枕藉,斛斯光骂其麾下,遂远遁木盘关,臣收兵营于四水川,所部杀贼骑六百余……”
一份奏表读完,群臣便都知晓了这份捷报是李承勋派人送来的捷报。
不等他们反应,鸿胪寺卿继续读起了另一份捷报。
“己巳,我师驻龙门关,继隆率军走成州而下,前锋已至关前。其军数万众,自南北亘十数里,列阵于关前,开合数四,臣疑不敢进,驻城关……”
“时至午时,賊众踊跃争奋,继隆又以方术引天雷击关,关崩而叛将张武、斛斯光举兵来攻交战,不利。”
“继隆以马步齐进,乃令叛将斛斯光率秋千骑冲我师中坚,死伤甚众,遂退往积草岭……”
“斛斯光引数千骑追至,我师交合百战,走入积草岭……”
鸿胪寺卿阅读越觉得不对劲,群臣也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前几日斛斯光还在陇山与李承勋交战,怎么这才几日时间,突然就杀到成州大放异彩了?
一时间,但凡反应过来的大臣都知道了皇帝此举为何。
不等其它大臣反应过来,李漼却冷哼道:
“朕真不知道,陇右的叛军是否学了诸多方术,亦或者神仙下凡。”
“几日时间,数万大军疾走八百余里,又是引雷,又是神行……”
“原来朝廷的兵马,竟然是在与神仙交锋,难怪屡战屡败!”
李漼在阴阳李承勋报假消息,但群臣听后却不得不纷纷躬身:“陛下息怒……”
“陛下,臣以为,天雄军节度使李承勋谎报军情,理应贬官他处。”
“陛下,臣附议……”
群臣纷纷表态,李漼见状看向徐商:“徐相以为如何?”
徐商见状,连忙回礼作揖道:“臣以为,李承勋谎报军情,理应夺职。”
“但念其昔年讨贼有功,不如贬至容管经略?”
徐商试探着询问,而李漼也没想过将李承勋夺职,毕竟他手上还有近三万兵马,贬往岭南道的容管地区已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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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给徐相来做吧。”
“臣领旨……”
徐商恭敬退下,李漼则是继续道:“河淮讨贼,为何久久无功?”
“回陛下。”于琮走出来作揖道:“魏博兵马还在宋州,并未离去。”
“何全皞请表,称军中将士正等朝廷犒军,所朝廷犒军,则大军遂走。”
“刘使相亦请表朝廷犒军,以免节外生枝……”
于琮的话,令李漼青筋暴起。
在他看来,魏博兵马连个黄巢都打不过,反被杀伤二千余,实在无功。
若是以往,估计不用朝廷开口,魏博的兵马自己就灰溜溜回魏博镇去了。
如今这群魏博兵马敢于威胁朝廷,不就是觉得朝廷在西境接连大败,所以才敢于跋扈。
想到这里,李漼下意识就想要出兵讨平魏博这群乱兵。
只是理智告诉他,大唐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所以李漼深吸口气后质问道:“他们要朝廷如何犒军?”
眼见皇帝询问,于琮略微踌躇的开口道:
“绢每人十五匹,钱每人二十贯,酒每人十升,羊五人一口,白米每人五斗……菜每人十斤,盐、酱、醋每人五斤,椒每人半斤,姜、葱每人三斤。”
于琮将魏博镇所需犒军的物资说了出来,先后十八种,包含了犒赏、犒军、开拔等等钱粮酒肉的物资。
“以臣所算,应不下十八万六千余贯……”
于琮试探着报出预算,李漼听得脑袋疼痛。
他已经给过魏博两次犒赏,如今第三次犒赏,却仍旧索要那么多东西……
“告诉刘瞻和何全皞,朝廷没有他们要的这些东西。”
“准备绢二万匹,钱五万贯,如果他们不要,就让他们一直在宋州待着吧!”
李漼拂袖而起,不等旁人阻拦,便离开了金台。
群臣见状,只能躬身唱礼,将其送走后,又在徐商、于琮、路岩三人的维持下,简单讨论了几句。
最终群臣都觉得不该答应魏博兵马的要求,而是按照皇帝开出的条件来犒军。
事情定下后,群臣纷纷退出了紫宸殿,而快马也在不久后疾驰离开了长安城……
“杀!!”
“碰——”
十一月十二日,在长安快马疾驰的同时,唐州与随州却在王仙芝所率农民军的强攻下岌岌可危。
三日前,节度使卢耽兵败方城,只能撤往邓州而去。
王仙芝得知卢耽败退后撤往邓州,当即加大了对唐州和随州的攻势,并不断裹挟乡野百姓。
最终,唐州与随州各县被攻破,王仙芝也率军杀入了泌阳县中,将那所谓县令杀死后,掌管了县衙。
县内的世家豪强还在依托坊墙抵御乱兵,但平民居住的坊内却已经传出了喊杀声与女子的求饶声……
“狗鼠的豪强,传令三军,攻破此坊,快活三日!”
坊外,毕师铎等人指挥着乱兵强攻紧邻着县衙的街坊,而坊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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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器碰撞的声音络绎不绝,弩箭交织碰撞,冲车不断撞击厚实的坊墙。
渐渐地,坊墙被冲车破开了一道口子,无数乱兵涌入其中,对这些昔日瞧不上他们的豪强子弟展开了屠杀。
昔日那些华贵的世家女子争相逃跑,精通六艺的世家子弟们在面对披甲的乱兵时,也如昔日身为农民的乱兵们在面对他们时那般孱弱。
这种情况下,便是毕师铎、曹师雄等军将都不敢随意下令,只能带着亲兵加入其中,抢夺那些容貌好看,肌肤白皙娇嫩的女子送往县衙。
这样的场景在泌阳县内比比皆是,哪怕昔日代表朝廷威严的县衙正堂,也能看到王仙芝搂着女子坐在主位。
“节帅,您看看,这是南阳张氏的旁系嫡女!”
尚君长拽着几名女子走入衙门中,坐在主位的王仙芝见状抬头,与那几名女子对视。
那几名女子妆发混乱,却依旧能看出其容貌娇俏。
王仙芝看得食指大动,不由得笑道:“直娘贼的,听说这南阳张氏还出过皇后。”
“我若是寻了这几个女子,岂不是与皇帝都能攀亲戚了?哈哈哈哈……”
“都留下,等我先享受了这泌阳县令的女子,再享受她们!”
“是!”尚君长笑着留下几名兵卒,转身离开了县衙。
县衙内外,皆是乱兵鼓噪玩乐的声音,直到入夜,这些声音才渐渐平息下来。
王仙芝召来了尚君长他们,他们每个人都红光满面,显然都享受了一番。
王仙芝见状笑道:“我们现在拿下了唐州,拿下随州也只是时日多少罢了。”
“我仔细想了想,这官军如此不堪一击,我们何必在唐随二州蛰伏,不如杀入邓州,北上商州,杀去长安!”
兴许是多日来的大捷让王仙芝产生了错觉,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当初是怎么被王式追杀的,竟然敢提出进攻长安的建议。
好在尚君长与尚让两人还算清醒,眼见王仙芝竟然这么说,他们二人立马就劝阻道:
“节帅,官军孱弱确实不假,但诸镇也有精锐,且都聚集关中,我们如果强攻关中,朝廷肯定会调转兵锋来打我们的。”
“是啊节帅,我们能在河淮纵横,都是因为朝廷把兵马调往了关中与刘继隆交战。”
“现在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拿下山南东道的荆襄,等朝廷和刘继隆斗个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兵夺下关中才是。”
“没错……”
尚君长和尚让都是王仙芝倚重的智谋,眼见他们二人这么说,王仙芝也渐渐清醒了起来。
“嗯,你们说的有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拿下邓州和襄州,然后南下谋夺江陵府。”
“对了,你们不是派人去找黄巢那厮了吗?结果如何?”
王仙芝想起了距离自己不过一个州的黄巢,而尚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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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黄巢占据黄州、蕲州、舒州和庐州等四州,拥众数十万,恐怕不会轻易答应我们联手。”
“哼!”闻言的王仙芝冷哼道:“他不愿意就算了,只要夺了这荆襄之地,日后攻取关中后,某也能弄个皇帝当当。”
说到此处,他脸上绽放出笑容:“到时候,你们都是某的国公!”
“哈哈哈……”
众人笑声爽朗,根本不把所谓官军当成一回事。
相比较他们,此刻夺得淮南西部四州的黄巢正在潜心发展。
明明两军仅仅间隔百余里,但双方境内的治安却是天上地下。
黄巢将蕲州蕲春视作自己的都城,并在四州严苛军法,抄没世家豪强的土地发给了跟随他南下的三十余万流民。
他的手段,让跟随他南下的许多人看到了与朝廷争雄的希望,毕竟他们还没见过哪个作乱之人会舍得分出田地给流民。
不过随着安定的时间变长后,黄巢也不可不免的沉浸在了温柔乡中。
蕲春县衙内,伴随着一声低吼,内堂顿时安静下来。
不多时,黄巢边穿衣服,边走出了内堂,朝着中堂走去。
他虽模样普通,但穿上绸缎制成的圆领袍后,倒多了些不一样的风采。
“节帅!”
随着他走入内堂,堂内十余名将领纷纷起身朝廷作揖,队伍最末端的,是刚刚升任都将的朱温。
黄巢瞥了一眼他,随后便走上主位坐下,安抚众人坐下后,这才说道:
“前几日王仙芝派人来传信,准备与我们联手,一同拿下荆襄和江陵。”
他话音落下,便见黄邺作揖道:“节帅,王仙芝在攻打唐州和随州,我们没有必要掺和进去。”
“是啊节帅,您此前不是说要好好练兵,然后夺取江南西道和荆南吗?”
黄揆也主动开口说着,而作为黄巢侄子的黄存也说道:“节帅,就算要打,我们也应该打安州和沔(miǎn)州。”
“没错,拿下安州和沔州!”
“节帅,我们出兵拿下安州和沔州吧!”
一时间,中堂内的大部分将领都在想着夺取安州与沔州,而黄巢则是看向角落不曾开口的朱温道:
“朱三郎,你怎么不说话?”
“回节帅。”朱温起身作揖,沉吟道:
“某听闻朝廷调代北的沙陀精骑南下,这些沙陀精骑虽说在陇右作战不利,但我等没有骑兵,对付他们必然要吃亏。”
“某觉得,眼下不该冒头,理应让王仙芝做吠犬。”
“他这吠犬叫嚣的越厉害,朝廷便会越在意他,继而轻视我们。”
“待到代北的精骑和王仙芝战到一处,我们可瞧瞧朝廷是否还有力气讨平我们。”
“若是代北精骑表现不过尔尔,我们可进取江南西道或荆襄、江陵。”
“若是代北的沙陀精骑表现精湛,我们可以假意向朝廷送去降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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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巢在四州执行的制度,基本是仿照刘继隆在陇右执行的制度。
他除了没有开办官学外,其它政治制度都效仿的陇右,军事上也在以练兵为主。
四州本有民五十余万,而后经他南下带来大批流民,如今四周有八十余万百姓。
黄巢新募了两万兵马,以两万老卒带着两万兵马操练,并积极打造甲胄。
只要一年时间,他就能拉出四万披甲兵和朝廷交锋,届时朝廷若是不愿意招抚他,那他也不介意打入长安去。
正因如此,朱温的这番缓兵之计,深得他的青睐。
“朱三郎说的不错,这件事交给黄邺你去操办,记得要让朝廷看到我们的诚意。”
“是!”
黄巢话音落下,黄邺便起身作揖,答应下来了这份差事。
不过在他答应的同时,黄巢又继续问道:“那三十万流民都老老实实的开垦土地了吗?”
虽然已经是冬季,但农民却根本不得闲。
三十余万流民虽然得了上百万亩土地,但那点土地根本不够他们活的,而且黄巢发给他们的粮食也并不多,他们还得自己开荒,才能解决自己未来的口粮问题。
“在开垦了,不过农具不足,速度很慢。”
黄邺老老实实说着,同时又补充道:“我们的粮食只有七十多万石,顶多够四州的八十余万军民吃三个月,这三个月后,就得闹粮荒了。”
“不急。”黄巢安抚着,随后继续道:“蕲口的船坞能打造战船了吗?”
“可以了,蕲州最不缺造船的船工。”黄揆主动开口回话。
闻言,黄巢对众人道:“暂时练兵三个月,等到来年元宵过后,我们挥师南下,去江南西道展露威风!”
“是!!”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起身作揖应下。
黄巢见状安抚几句,随后便遣散了众人。
几日后,王仙芝率军占领唐州、随州全境,继续发兵攻打邓州与襄州,誓要拿下荆襄要地。
与此同时,长安的快马也抵达了河南道的宋州宋城县。
圣旨是在正堂诵读的,刘瞻与何全皞、韩君雄,李国昌、李克用等人都在场。
圣旨读完后,何全皞与韩君雄松了口气。
虽说没有达到预期,但朝廷的犒赏也不算少了。
二人松了口气,但李克用和李国昌却心里不是滋味了。
他们这几日早就看出了魏博外强中干的底子,眼见魏博随便威胁几下,朝廷就给了这么多钱粮,二人顿时觉得自己作价太便宜了。
好在刘瞻也感受到了这对父子的不舒服,因此连忙对何全皞二人笑道:
“二位不如回营询问询问帐下兵马态度,若是可以,还是提早返回魏博较好。”
“告退。”何全皞与韩君雄闻言颔首,随后走出了衙门。
在他们走出后,李国昌父子本来也想离开,刘瞻却拦住他们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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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贯虽然不多,但对于日子不好过的李国昌和李克用而言,确实是笔巨款。
“多谢刘使相,请使相放心,只要我父子还在您麾下,必然尽心讨贼!”
李国昌连忙表态,李克用表情也微微动容。
刘瞻见状十分满意,起身扶起作揖的二人道:“稍后我会派人将犒赏送往贵军牙帐,二位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这魏博得了犒赏,想必过些日子便会拔营离去,届时我军便能南下了。”
“是!”李国昌和李克用作揖应下,随后离开了正堂。
在他们走后,刘瞻也继续处理起了政务。
李国昌他们回营后,果然看见了把牙帐围成一团的本部将领。
眼见这对父子到来,所有军将纷纷让开一条道,但见牙帐前不仅摆着上百口箱子,甚至还有两头老牛和几十只羊和一袋香料。
“这些都是刘使相派人送来的?”
李国昌与李克用心里闪过感动,而四周军将也连忙点头:“说是给我们的犒赏。”
“好!”李国昌闻言,当即挥手道:“杀羊宰牛,先好好吃一顿,等会分钱!”
“是!!”众人纷纷应下,随后便安排人杀羊宰牛,使得肉香不断飘荡。
相较于他们的热闹,何全皞与韩君雄此刻却坐在牙帐内,凝重看着帐内的牙将们。
“此前提的条件,朝廷没有答应,但也给了二万匹绢,五万贯钱。”
“朝廷对我们已经不薄,先后三次的犒赏,足有二十余万贯,我军既然已经决定回乡,那便不要逗留了。”
“今夜大伙好好休息,明日拔营北上回家。”
何全皞觉得自己此番安排没有任何问题,就连他左首位的韩君雄也是如此觉得。
不过面对他的这番话,牙将们却依旧面露不满。
“前面的是前面的,这次是这次的,哪里能论一处来。”
“没错,二万匹绢和五万贯钱看着多,分到手上才有多少?”
“六千弟兄分一分,每个人连四匹绢都凑不上,十贯钱都拿不到。”
“这些日子玩女人都花了不少钱,这点钱打发谁呢?”
军将们纷纷暴露不满,何全皞听后,额头青筋暴起:“某早就下令,让尔等节省钱粮,不得在军中开设营妓与赌场,如今犯了错,却又来怪某,是何道理?”
何全皞本以为能镇住这群人,可这群人经过何全皞兵败黄巢手下后,早就不把他当回事了。
“哼,当初节帅说南下必然大捷,结果折了快两千弟兄。”
“没错,这点钱别说我们够不够花,便是连弟兄的丧葬都不够。”
“节帅,您还是继续向朝廷请表吧……”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何全皞听得头大,不由拔高声音:“够了!”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何全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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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滚下去吧!”
何全皞说罢,当即便起身走到了屏风后。
眼见何全皞如此,反应过来的军将们也脸色难看,但最后还是退出了牙帐。
韩君雄留了下来,面对何全皞道:“不如等回了魏州后,从衙门中拨些钱来犒赏弟兄们?”
“哼,只有这点,他们爱要不要!”
何全皞还在脾气上,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建议。
韩君雄见状摇摇头,随后便离开了牙帐。
在他离开的同时,却见远处离开牙帐的牙将们聚在一处,似乎在讨论什么。
他眉头微皱,仔细想了想后还是觉得不该多管闲事,自己返回帐篷休息去了。
接下来的两日时间里,魏博镇的营盘内没有任何消息传出,似乎已经接受了朝廷只发二万匹绢和五万贯钱的犒赏。
第三日,随着一千多辆车马从东都方向靠近宋州,刘瞻亲自出城迎接,随后带着这队车马来到了魏博镇的营盘前。
当车马停下,营内的魏博镇官兵全都跑了出来,目光贪婪的望着那些车马。
何全皞也带着韩君雄和诸多军将走了出来,而刘瞻也作揖道:“这便是朝廷送来的犒赏……”
“娘贼的,终于送来了!”
“快,分了钱早些回魏州去。”
他话音落下,无数魏博官兵便上手开始抢夺起了这些车马的马缰,但刘瞻却尴尬道:
“绢帛与钱财确实是犒赏,不过这些车马却不是……”
何全皞闻言,当即看向那群官兵,呵斥道:“搬下箱子,不可动车马,违者军法从事!”
他的话引得魏博的兵卒们脸色不满,但看在犒赏的份上,兵卒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开始搬运起了箱子。
刘瞻见状,当即说道:“老夫已经命人去采买二百只羊和四头牛了。”
“今日设宴,便算是何节帅的开拔宴了,还请不要觉得寒酸。”
“劳使相破费了。”何全噶对刘瞻作揖回礼,心中十分感激。
他与刘瞻也相处了好几个月了,知道刘瞻此人为官清廉,每日不过食些糙米野菜,偶尔才能吃些肉食。
为了不与百姓争利,他也没有圈出自己的职田,而是只留下八亩田地来供他与家人吃食,余下都靠俸禄。
多出来的职田,他都分给了百姓耕种,不收租子,对外镇兵马的事情也极为上心。
何全皞虽然对百姓轻慢,但对于刘瞻这种人,他还是由衷感到敬佩的。
想到此处,何全皞便邀请道:“既然是开拔宴,那还请使相今夜为我军主持。”
“好好好……”刘瞻笑呵呵抚须,而后便与何全皞前往了牙帐。
不多时,绢钱都运到了牙帐前,何全皞也召来了军中的牙将们。
“此二万匹绢,五万贯钱中,留三成给阵没的弟兄们,两成归队长以上将校,余下五成发给军中弟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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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牙将们老老实实的答应了下来,但人群中的韩君雄却觉得心神不安。
半个时辰后,宋城县内的宣武镇官兵送来了四头老牛和二百只羊。
虽说不多,却也不算少了,至少每个人都能尝到四五两的肉味。
不过对于魏博的牙兵们来说,这点肉食显然满足不了他们。
与此同时,牙将们也开始分发犒赏。
牙兵每人领到了四匹绢、七贯钱,而普通的魏博州兵只领到了一匹绢、三贯钱。
饶是如此,州兵们却仍旧兴高采烈的杀羊宰牛,可那一千的牙兵却脸色阴沉难看。
“直娘贼的,南下干活死了那么多弟兄,就拿这点东西?”
“何全皞这个杂种,老子恨不得剐了他!”
几个牙兵忍不住开口,但这时却冒出一道声音:“干脆宰了他,不然就他这么折磨,什么时候是个头?”
“莫不是忘了,这几个月挨的鞭子了?”
这道声音出现,所有牙兵顿时想起了他们这一路南下,不停触犯何全皞定下军纪而遭受的鞭挞。
一时间,众人胸中顿时燃起怒火,但又听见有牙兵道:
“这、这何全皞虽说严了些,但总归给钱,就这么宰了不太好吧?”
“是啊,要宰也得回魏博再宰啊……”
“南边就是沙陀那群杂种的营盘,要是他们强干预,我等该如何?”
“一群狗鼠,害怕他们作甚?他们也不过陇右败退下来的野狗罢了!”
几道挑拨的声音响起,众人心中想法愈发清晰。
“直娘贼的,同意干的,今夜与我一起坐在牙帐附近,听到鸣镝声就动手。”
“动手之后怎么办?”
一个军头站起身来,恶狠狠说着,旁边的另一名军头却询问起了后路。
闻言,其它军头面面相觑,唯有执意要杀何全皞的那军头狠厉道:“韩君雄这个人不错,到时候推举他为节度使。”
“好!”听到要推举平日里多照顾他们的韩君雄,众人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与此同时,天色也渐渐变黑,而魏博的营盘内也点燃了无数篝火。
数千将士在篝火堆下分别坐在各区域,而牙帐面前则是坐着何全皞、刘瞻与十余名牙将、列校和队长。
在他们的两侧,还有不自觉凑到一起的二百余名牙兵。
很快,肉食被端上了案几,每个人面前都摆上了粟米饭和最少三两的牛羊肉,以及热腾腾的肉汤和胡饼。
“今日拔营宴便不予饮酒了,明日辰时拔营北上,安心回家。”
何全皞举起装有肉汤的木碗,笑着示意众人。
眼见他如此,四周人当即便举起木碗,对着肉汤喝了口后放下。
与此同时,刘瞻也拍了拍手,十余名乐师在牙帐内奏起了乐曲。
虽无伶人唱曲,但听着曲子也极为惬意。
天色愈发昏暗,众人也吃得满嘴流油。
眼见宴席就要结束,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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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嗖——”
忽的,刺耳的鸣镝声突然响起,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见何全皞肩膀中了一箭。
“直娘贼!”
“敌袭!!”
前者是军头眼见没射中而大骂,后者则是韩君雄等人的叫嚷声。
眼见没能射死何全皞,四周牙兵顿时掀翻了案几,从案几下拔出鄣刀,取出弓箭。
“何全皞贪墨了我等的钱粮,宰了他,夺回钱粮!”
“谁杀何全皞,赏钱二百贯!”
“宰了何全皞!!”
不过呼吸间,何全皞中箭,韩君雄等人呼唤,牙兵们掀桌拔刀。
刘瞻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见无数箭矢朝他们射来。
韩君雄连忙按住刘瞻趴下,而何全皞则是狼狈滚了一圈,试图冲入牙帐内,取兵器对抗。
牙兵们一拥而上,将在座的牙将尽数包围,牙将们也坐着大汗淋漓,不敢动弹。
数十名牙兵杀向何全皞的牙帐,冲入其中后,却发现帐篷被划开一道口子。
“追!他中箭跑了不了多远,把营门关上!!”
领队的军头叫嚷着,霎时间数百名牙兵立马活动起来。
何全皞狼狈逃亡,连滚带爬的来到了州兵聚集的地方。
“这群人作乱,谁杀了他们,就顶替他们的缺!!”
何全皞厉声呼喊着,声音几乎告破,鲜血浸透肩头。
州兵们纷纷拔出鄣刀,却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见状,领头的军头当即说道:“直娘贼的,我等牙兵均沾亲带故,你们即便与我们为敌,日后也回不了魏州。”
“且想想这狗辈一路严苛我等,不让劫掠,不让玩弄女子,眼下连朝廷的犒赏都要贪墨,尔等若是杀了他,某便推举你们当牙兵!”
军头的话,瞬间让州兵们动摇了起来。
何全皞见状连忙打断:“某是朝廷册封的节度使,汝等若杀我,视作叛乱!”
“叛乱?天下叛乱的那么多,朝廷拿什么来与我们斗,狗辈!”
军头提刀靠近何全皞,挡在他面前的州兵都下意识后退,为他让出了一条道来。
“你敢杀我?!!”
何全皞瞪大眼睛,军头不语,只是举起手中鄣刀,一刀劈在他咽喉处,在鲜血迸溅时,又狠狠刺入其胸口。
何全皞捂着脖子,眼神惊恐看着军头不断挥刀,渐渐没了声息。
“哔哔——”
“敌袭!!”
“有人围营!!”
忽的,营盘的岗哨传来了刺耳哨声,所有人脸色大变。
“直娘贼的,是谁围了营?!”
军头叫骂,连忙带人撤回牙帐前。
与此同时,几名军头正在规劝护着刘瞻的韩君雄。
“韩使君,弟兄们尊敬您才推举您,您只要先把这狗辈交出来,您就是魏博的留后!”
“混账话,刘使相对我等甚善,尔等为何要谋害刘使相!”
韩君雄正在反驳军头的话,便见另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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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级被丢到了韩君雄和刘瞻面前,那军头作揖道:
“韩使君,何全皞这狗辈死有余辜,您平日里对弟兄们不错,我等皆愿意推举您为留后。”
“哔哔——”
忽的,哨声愈发响亮,这代表营盘外的兵马很多,情况十分凶险。
众人纷纷皱眉,几名军头更是挥刀指向刘瞻。
“定是这狗辈提前埋伏,让宣武军包围了我们。”
“他知道我们谁先动手,必须宰了他!”
“没错,宰了他!”
“杀!杀!杀……”
众人异口同声的喊着杀,刘瞻脸色惨白,韩君雄也面无血色。
这时候,却见一名列校跑到了此处,急忙道:
“代北的那群胡杂包围了营盘,让我们把这人交出去。”
他指着刘瞻,刘瞻与韩君雄闻言,纷纷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不行,他看到了某杀何全皞,不能让他活着。”
斩杀何全皞的那名军头说着,刘瞻闻言却道:“此乃魏博镇内的事情,老夫决不干涉参与。”
韩君雄听后,厉声道:“你们也都听到了,刘使相说不会参与,你们还继续围着干嘛?”
“若是营外的沙陀骑兵和城内的宣武军得知你们哗变,你们以为你们还能走出宋州吗?!”
“听我的,把刀收起来,我保证刘使相不会追究你们的罪责。”
众人闻言,这才想起宋州不止他们和沙陀,还有两万多宣武军呢。
虽说这两万多宣武军只操练了半年,但配合上李国昌父子,他们这六千人还真不一定能安全回到魏州。
一时间,不少人都动摇了,而刘瞻见状,当即开口道:“我愿意以通济渠发誓,决不追究诸位,还请诸位放老夫离开营盘。”
韩君雄闻言,当即催促道:“还犹豫什么?都把刀收起来!!”
原本就动摇的众人,见状纷纷收起刀来,而韩君雄也开始护着刘瞻出营。
无数牙兵紧跟着他们,直到营门打开,他们这才看到了营外聚集的数千沙陀精骑。
“直娘贼的,快把刘使相交出来,不然别怪某率军攻营!!”
众人听到了李国昌的叫嚷声,纷纷停下了脚步,而韩君雄则是亲自护送刘瞻来到了沙陀军前。
李国昌举着火把翻身下马,眼见刘瞻无碍,这才作揖道:“使相,某来晚了!”
“不不不、若非军使,老夫今日恐怕要身首异处了……”
刘瞻咽了咽口水,随后转身对韩君雄作揖道:“今日之事,老夫会奏表朝廷,但不会提及具体姓名。”
“韩使君若是不愿意在魏博待着,不如转来宣武镇如何?”
“某恐怕来不了了……”韩君雄苦笑,心里仍旧止不住后怕。
魏博的牙兵要推举他为留后,这说明自己被选中了。
自己若是敢跑,留在魏州的妻儿又该如何?
“使相,某先护送你回城。”
李国昌见状,当即扶着刘瞻上马,自己另骑其他马匹,亲自护送刘瞻返回宋城县。
与此同时,韩君雄也走入了营盘,重新回到了牙帐前。
眼见他回来,原本的军头和牙将们似乎都商量好了,纷纷作揖:“韩使君,魏博还得靠您操持。”
“没错,还望使君莫要拒绝!”
何全皞的首级还在地上,几名牙兵将其视作蹴鞠,几脚便踢入了篝火中。
大火焚烧其头,看得韩君雄心生寒意,哪里敢拒绝他们的“好意”。
他咽了咽口水,勉强挤出个笑容。
“某,定会好好操持魏博的……”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簌簌……”
咸通七年十一月中旬,在魏博牙兵鼓噪,杀死节度使何全皞之后。
宣武军节度使兼同平章事的刘瞻便与牙兵一同上表立博州刺史韩君雄为节度使,同时刘瞻还发府库二万贯,分别犒军魏博与沙陀,并令沙陀行营军使李国昌送离魏博兵马离境。
得到刘瞻的奏表与犒赏后,魏博的牙兵们也欣然接受安排,在韩君雄率领下北上魏博。
随着他们离境,刘瞻重整兵马,二十日率沙陀精骑四千,宣武军步卒一万五千南下。
二十四日,朝廷得知了魏博牙兵哗变并杀死节度使何全皞的消息,朝中虽有震动,但很快便恢复平静。
李漼为韩君雄赐名“允忠”,以其为左散骑常侍、御史中丞,充魏博节度观察留后。
与此同时,王仙芝所率十余万贼寇占据唐、随二州,挥师攻打邓州、襄州、郢(yǐng)州,奢望夺下荆襄北部地区来站稳脚跟。
李漼催促刘瞻进兵,尽快讨平王仙芝、黄巢所部。
二十五日,黄巢以黄存为使者,前往安州求表为天平军节度使。
消息传至长安,宰相兼兵部尚书徐商想要答应黄巢,但路岩、于琮认为不可。
李漼以为,黄巢以庶人身份造反,不同于庞勋、王仙芝以军将身份造反,因此驳回了黄巢的求表。
黄巢不以为意,继续求表天平军节度使,但此事传到王仙芝耳中,却让王仙芝当成了笑话。
“哈哈,这朝廷看不上黄巢,黄巢还自己贴上去,果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邓州南阳县淯水东岸,随着王仙芝不留情面的嘲讽,东岸军营内的将领们纷纷嘲笑起了黄巢不断求表的行为。
嘲笑过后,尚君长主动作揖道:“节帅,南阳与我们就一河之隔,只要明日搜集够船只,渡过淯水(白河)将南阳包围,我们就能占据荆襄门户南阳,割据此地来与朝廷抗礼!”
“听闻北边的刘瞻拥兵一万八千,号五万大军南下来讨击我们。”
“我们不如明日拿下南阳后,杀刘瞻个回马枪,将其挫败,再要求朝廷册封您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如何?”
“好好好!”王仙芝听得飘飘然,忍不住叫好。
众人闻言,也纷纷向王仙芝讨起了封,王仙芝听后爽朗大笑:“都有都有。”
“等我们明日渡河拿下南阳,挫败刘瞻兵马,届时某定然不忘汝等。”
眼见众人如此,毕师铎忍不住作揖道:“节帅,话虽如此,但刘瞻所率的兵马毕竟操训大半年,而且听闻他们军中还有沙陀的精骑。”
“沙陀人骁勇善战,又是精骑,我们如果不小心,恐怕会吃大亏。”
“大亏?”王仙芝笑着摇摇头道:“你还是太小心了。”
“我听说这沙陀的精骑在陇右被刘继隆打得几乎全军覆没,没看出他们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
“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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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
“节帅说的是,若是这群胡杂敢来,某定要割了他们脑袋!”
“让他们来,俺见识见识!”
众人哄笑,王仙芝也笑着举杯道:“来,今夜痛快些饮,明日杀官军才有力气!”
“喝!!”众人纷纷举杯,大口大口的饮酒下肚。
他们在帐内吃肉喝酒,帐外的甲兵见状,也分到了骨头和一些猪牛羊的下水。
尽管没有调料,吃起来十分难吃,但兵卒们依旧吃得兴起。
相比较这万余甲兵,其余数万流民就显得有些可怜了。
一碗粗粥,两块胡饼,这便是他们明日上阵杀敌前的断头饭了。
饶是如此,他们却也恨不得将碗舔舐干净。
两个时辰过去,营盘内便渐渐安静下来,鼾声如雷。
塘兵换防好几次,王仙芝仅将塘兵向北放出十五里,东南两面仅有十里。
不少塘兵素质参差不齐,一夜下来,竟然偷懒的后退了好几里。
眼见天色微微发亮,这些塘兵更是坐在一团,打起了盹。
“嗡隆……”
“娘贼的,好像有什么声音?”
“哪有声音?快些睡吧。”
“不睡了,还有半个时辰就换班了,到时候回营睡觉。”
几名塘兵背靠背坐下交流着,只是在他们交流的同时,远方的喊杀声却越来越近。
“直娘贼的,不对劲!”
“真有马蹄声!”
最先听到声音的伙长连忙起身,在他张望时,前方渐渐有了扬尘。
“敌袭!”
“哔哔——”
伙长连忙吹哨,叫嚷着就要逃跑。
那些还在打盹的兵卒见状,迷迷糊糊的爬起来跟着逃跑。
只是他们没跑出十余步,便被远处射来的箭矢笼罩一处,所有人都被射成了刺猬。
身着皮甲的他们连求救都喊不出,便纷纷倒在了这处官道上。
“驾、驾……”
数千骑兵从他们的尸体旁疾驰而过,风中猎猎作响的“沙陀”旌旗显露其身份。
“狗鼠的家伙,塘兵如此松懈,估计是群乌合之众!”
“乌合之众最好,宰了他们,把钱粮都掳走!”
“哈哈哈……”
队伍中,沙陀骑兵的笑声不断。
他们穿着官军的扎甲,持着朝廷发下来的武器。
过往年月,哪有这般精锐的装备给他们。
如今得了装备,倒是有些忘乎所以了。
阵中的李国昌和李克用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父子二人率军疾驰,每当看到前方有塘兵,便射出鸣镝,引得无数沙陀骑兵纷纷射出箭矢。
这些被安排苦差事的塘兵往往吹不出几道哨声,便被射杀当场。
饶是如此,随着沙陀骑兵不断推进,营盘内的义军却还是听到了哨声。
“敌袭!!”
“铛铛铛……”
忽的,营盘内突然响起叫嚷声,无数深陷睡梦中的义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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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捡起自己的兵器,无非就是些锈迹斑斑的长枪短刀,亦或者农具罢了。
包围在王仙芝他们牙帐四周的披甲兵听到哨声,当即也慌乱了起来,手忙脚乱的穿戴甲胄。
“节帅!节帅!”
王仙芝只觉得有人不断拉拽自己,酒意朦胧的他刚要睁开眼睛谩骂,却见毕师铎、尚让二人拉拽着他们道:“节帅,敌袭,快穿甲!!”
王仙芝几乎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他们两人拽了起来,随后便见他们手忙脚乱为自己穿甲。
“着火了!!”
“营门被堵住了!”
随着四周嘈杂声越来越大,王仙芝的酒意也猛然退去。
“直娘贼,谁杀来了?!”
“塘兵干什么吃的?!”
王仙芝质问眼前二人,尚让连忙道:“不知道,官军突然就杀到营外了。”
穿好甲胄,二人立马带着数十名甲兵拥簇着王仙芝走出牙帐。
当他们走出牙帐,但见远处升起火烟,数百名披甲兵在他们牙帐外等待,都是跟随王仙芝从大别山杀出的盗寇。
“节帅,营门被堵住了,是沙陀的骑兵,最少有五六千人!”
尚君长急匆匆赶来,将最新的军情告诉了王仙芝。
“娘婢的胡杂,跟我杀出去!”
王仙芝的头还有些晕,所以在得知对方只有五六千人后,他下意识便要杀出重围。
好在毕师铎拉住了他:“节帅,他们有数千骑兵,我们收集了不少船,直接沿着淯水撤退吧!”
“没错啊节帅,等我们和曹师雄会师,再与他们争斗也不迟!”
“节帅,撤吧!”
“节帅,火势要烧过来了!”
王仙芝看去,但见营盘外有无数火箭射入营内,大火点燃了一顶又一顶的帐篷。
眼见局势如此,王仙芝立马道:“乘船撤!”
“走!”眼见他下令,众人立马簇拥着他向淯水杀去。
沿途无数兵卒都在朝淯水冲去,待王仙芝他们抵达时,只看见乌泱泱上万人聚集此处,而水面上的舟船已经被抢走上百艘,沿水而下了。
临时修筑的渡口上,仅有不足百艘舟船,且还在被乱兵抢夺。
“叵耐的狗杂,都给我让开,把船让出来!”
毕师铎率兵在前面砍杀乱兵,尚君长和尚让带着近千甲兵护送着王仙芝。
这时,后方传来了马蹄声,但见无数骑兵在营盘内冲杀,手里还拿着火把,不断抛弃。
火把点燃了一顶又一顶的帐篷,那些沙陀的骑兵则是在砍杀着那些不穿甲胄的兵卒。
“节帅,快上船!”
尚让和尚君长、毕师铎三人率兵砍杀了不少试图争抢船只的乱兵,护着王仙芝坐上了一艘抢来的游船。
眼见他安全,三人又继续带兵砍杀四周乱兵,先后抢夺了三十余艘舟船,撑船离开了渡口。
渡口上的乱象还在持续,乱兵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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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
宣武军从燃烧的营帐内杀出,结直阵用长枪将无数乱兵流民逼着后退。
无数人坠入淯水之中,不会游泳的人被溺死,会游泳的也由于体力不支而被风浪埋没。
“阿爸,他们逃了!”
李克用策马而来,手中还拿着王仙芝牙帐里带来的令旗。
“令旗都没带走,果然是乌合之众。”
李国昌在马背上面露轻嗤,而李克用却道:“我们马力充足,杀败他们后,还能南下再战一场。”
“可这群步卒跟不上。”李国昌皱眉看向那些正在扑杀乱兵与流民的宣武军兵卒。
要知道他们昨夜便行军到了王仙芝他们营盘东边三十里处,今早天未亮就动兵,结果他们骑兵先抵达了半个时辰,又是堵营门,又是放火箭,这才等来了这一万多宣武军步卒,后续还掉队了数千人。
刘瞻还在后方收拢掉队的残兵,战场只能交给他们指挥。
好在王仙芝所部纯属乌合之众,父子二人没用什么手段便打了个突袭。
“舍下他们,我们直奔叛军主力!”
李克用根本不在意这群宣武军的步卒,李国昌听后还是摇头道:
“刘使相对我们有恩,我们不能不义,先等刘使相过来,然后再从长计议。”
“好!”李克用点头应下。
在沙陀人眼里,忠心还可讨论,但道义却不能讨论,而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不多时,宣武军将那数万乱兵尽数捕杀,而刘瞻也带着掉队的四千多残兵赶了过来。
当他看到被烧成废墟的营盘,以及淯水便被扑杀的乱兵时,他脸上骤然浮现笑容。
“好好好!此役当为李军使首功,老夫必然会向朝廷为李军使请功!”
他被王仙芝和黄巢祸害了近一年,如今终于击败了这群乱兵,心里自然高兴。
李国昌和李克用听后,当即也受用作揖:“使相放心,这些贼寇不过是乌合之众,根本不是我们对手。”
“只要钱粮充足,我们现在立马就可以南下,将南边几支贼寇尽数收拾了!”
“好!”刘瞻闻言道:“此役缴获,半数归尔等,半数归宣武军,待到朝廷犒赏下来,七成归尔等,三成归宣武军如何?”
刘瞻的话让父子二人眼冒金光,连忙作揖:“全凭使相调遣!”
有了父子二人的承诺,刘瞻当即便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写下奏表后,当即送往了长安。
快马疾驰长安时,比起中原的混乱,西境则是显得尤为平静。
时入冬季,北方飘雪,陇道断绝,李承勋被调离,郑畋接管了泾原及陇州、关中等处兵马。
操训不到半年的两万神策军被调至骆谷关,鄜坊及左右神武军等五千官兵被调往凤州黄花县,郑畋又以凤翔兵五千驻守散关。
关中南边有三万官兵驻守,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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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的底蕴确实丰富,不到三个月时间,便又拉起了九万军队来拱卫关中。
待到积雪融化,却也是来年二月了,这些兵马还有足够的时间操训。
相较于北方,西境南部的三川战场局势就显得有些复杂了。
刘继隆率军二万夺取江油关和绵州六县后,当即便驻扎绵州不动,而高骈则是集结马步兵与步卒在雒水南部,双方派精骑在汉州境内不断交锋。
李福退守梓州后,重新募兵五千操训,而高骈则是朝廷准许他节制三川后,派遣王重任前往山南西道,分别在巴州、渝州募兵。
二十二日,没卢丹增率五千番骑,七千番兵抵达绵州,刘继隆兵力从战后一万八千余人,增至三万。
在兵力上,刘继隆以三万对整个三川约七万兵马,而对于高骈来说,他需要用两万人来应对南边南蛮的十万大军,用四万老卒和三万新卒来应对刘继隆的三万人。
三川的局势在这种对峙的局面下,安稳了大半个月。
高骈在等刘继隆主动出击,刘继隆则是在等待番汉军队磨合,并安抚麾下新纳入的地盘。
在时间推移下,秦州、朔方两处的登籍造册和土地丈量已经结束。
二州中的豪强军将都被刘继隆处理了个干净,两镇四州二十二万人口均分上百万亩耕地,并继续开垦耕地。
只是兴凤洋绵四州和兴元府,刘继隆却并未用强硬手段收拾当地的世家和豪强。
他本打算战事结束后再收拾这群人,却不想这群人却蹬鼻子上脸,主动来寻他了。
“噼啪……”
巴西县衙内,茶炉的火焰噼啪声不断传出,刘继隆坐在主位,面前则是坐着三名绵州世家的家主。
巴蜀之地,自李冰父子修建都江堰以来,多有太平,鲜有兵祸。
虽说两晋南北朝时期,不少世家倒在了隋唐以前,但活下来的世家并不少。
这其中,以李、尹、王三家为最大,下面又有景、冯、文三家为小。
站在刘继隆眼前的三人,分别是李氏家主李肇,尹氏家主尹杰,文氏家主文潼三人。
另外三家,要么跟随李福逃亡梓州了,要么就是在李福控制下的涪城、盐泉二县。
对于这些世家,刘继隆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没有杀这群人,只是因为他还没有得到三川全境,贸然动手,只会让三川大大小小的世家豪强清楚自己对他们的态度,继而支持高骈对付自己。
“节帅自收复绵州以来,我三人本该立即拜见节帅,只是族中事情繁忙,故此耽误。”
“此为我三族向节帅投献,以助节帅治理绵州,请节帅过目……”
李肇三人各自呈出一份类似拜帖的东西,而堂内候着的两名别将见状,其中一份接过并转交给刘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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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继隆打开看了看,只能说世家底蕴丰厚,所谓投献贴内的东西,不仅有粮食和金银铜钱,还有许多古籍古画,以及五千多亩田地。
粗略计算,这些东西的价值不少于十万贯,而这还只是大半个州的世家手笔。
整个大唐如绵州这样的州,少说也有三十个。
这点东西虽然也算得上割肉,却算不上伤筋动骨。
刘继隆这段时间看过绵州留下的那些文册,单以土地来说,绵州近百万亩土地,有六成都在六大世家,十余家豪强庶族手中。
百姓仅有四成土地不说,还要接受这些世家庶族出身的官员、胥吏盘剥。
在如今这个时代,地方治理多是世家庶族出身的子弟,他们自然不可能盘剥压榨自己家族的产业,所以盘剥百姓就成为了他们敛财的手段。
如果只是苛捐杂税,百姓还不至于活不下去,但这些官员胥吏,通常把家族的田地按照下田收税,将百姓的田地视作上田收税。
这么做,等于转嫁家族该缴纳的赋税给百姓,让百姓交“富人税”,世家庶族交“穷人税”。
他们来找自己,恐怕就是为了官员胥吏的名额而来。
刘继隆合上礼单,面色平静道:“东西不错,某收下了,诸位还有何事?”
眼见刘继隆收下东西,几人如释重负,纷纷陪笑道:“听闻节帅要调官吏南下,我等以为不必如此。”
“只要节帅开口,我等家族数百子弟,立马以节帅马首是瞻!”
三人的话,如果是被毫无底蕴的统治者,亦或者有眼光的枭雄听到,这群人自然高兴。
不论是两汉还是李唐,亦或者是后来的两宋和元明清三代,统治者都需要依靠地方势力来收税和治理地方。
李肇三人口中的数百子弟,代表的就是数百能够文章的官吏,足够治理两三个州,十几个县。
得到他们的投靠,便代表统治者多出了数百官吏,而他们也将扩大家族势力,从一个绵州影响到两三个州,十几个县。
这是双方共赢的局面,所以统治者往往都会接受他们的投靠。
朱元璋和李自成的最大不同,就是前者知道该在什么阶段利用什么人;后者不知道,亦或者没有足够时间来利用这群人。
按理来说,刘继隆也应该利用起这群人,因为他现在的文治实力,似乎还不足以治理整个天下。
不过他有自己的心思,而且现在的他,还有足够数量的陇右学子还未释放出来,不必委曲求全。
“尔等态度,某已然知晓,若有力所不逮的事情,某会交给尔等操办的。”
刘继隆平静说着,三人闻言浮现笑意,连忙作揖道:“是……”
眼见三人陪笑,刘继隆当即吩咐别将准备饭食,随后与三人共饮酒宴一场,直到夜半送走三人后,刘继隆才回到了中堂。
他并未直接休息,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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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擢升为校尉的李阳春带着两名兵卒走了进来,为刘继隆摆上了安神茶和一些糕点。
刘继隆朝他看去,但见李阳春的右臂依旧缠着绷带,不免询问道:“伤势如何?”
“劳节帅挂念,再有半个月就能拆开了。”
李阳春恭敬回答,而那两名兵卒则是放下东西后走出了中堂。
他们离开后,刘继隆缓缓开口道:“今日之事,都听说了?”
“听说了些。”李阳春点点头,姿态一如昔日在临州课堂上那般,好似被教育的学生。
刘继隆颔首道:“天下太大,以陇右的底蕴,囊括三川后,治理起来便有不少麻烦了。”
“这些世家豪强和都护府的关系得把握好,若是太早表现我们的态度,恐怕会引起天下世家豪强的抵抗。”
“只要隐忍一阶段,等到天下安定,到时候就可以做我们想做的事情了。”
“是!”李阳春没有反问什么问题,而是点头应了下来。
他有自己的主见,但更多时候,他都相信刘继隆的想法和主见。
“这些世家暂时不能除去,但他们占据大量土地也是事实,若是不除去他们,百姓就无法得到土地,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做?”
刘继隆考校着李阳春,李阳春听后说道:“只要官吏都是我们的人,按照真实的情况收税,那就可以用收来的赋税来鼓励百姓开垦荒地。”
“绵州的情况,节帅您也看到了,许多土地都能开垦成为上等的水田,只是因为官府苛捐杂税,官员胥吏盘剥压榨,百姓没有钱粮开垦罢了。”
“只要您表态并下发农具,再蠲免新垦土地三年赋税,百姓定能开垦无数土地。”
“不过百姓没有粮食开垦,而绵州又有许多土地在世家手中,所以不能推行陇右的公田制度。”
“不如借粮给百姓,不收取任何利息,同时严禁世家浑水摸鱼,如此既能维系府库钱粮周转,又能鼓励百姓开垦荒田。”
“待到三川拿下,再施展些手段,抓些世家豪强树立典型,但又不把他们全部得罪死。”
“如此隐忍几年,待天下大定,再动手也不迟……”
李阳春这话说的符合刘继隆心意,但时局在此,他要做的不仅仅是抓些典型,而是可以利用李肇等投降他的世家,打击那些支持朝廷的世家,并收归他们的土地来均分百姓。
这些世家豪强,刘继隆也不准备尽数杀死,而是另有用处。
他提笔在书册上书写,嘴里说道:“自夏商至如今,历朝历代都善于迁徙贵族、世家、豪强至边疆之地,为朝廷开疆拓土。”
“周天子分封,秦汉强迁豪强至岭南、河西、汉四郡亦是此理。”
“以豪强迁徙,虽然能迅速为朝廷在边疆站稳脚跟,但这些豪强也通常会隐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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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后续迁徙而去的人口,大多都被这群人渐渐隐匿起来。”
“因此要迁徙这些豪强,不仅要讲方法,还需要手段。”
迁徙世家豪强,可以帮助朝廷稳定地方,但也容易在后续人口迁徙中,促成大家统治一地,甚至百姓只知家主而不知皇帝的局面。
为了防止世家豪强割据,所以迁徙的地方必须要容易讨平,不至于尾大不掉。
隋唐两代迁徙黔中的世家豪强并不少,但由于缺乏汉人,他们都被同化为夷了。
饶是如此,他们却依旧能占据地方,割据自治。
元明两朝的黔中四大土司中,播州杨氏和思州田氏就是隋唐两代扎根黔中,却被夷化的土司。
他们给黔中道的蛮人带去了先进的技术,却最后被同化,自己还割据地方。
这种错误,刘继隆可不会犯。
世家豪强最好投向西北、东北地区,而西南则是应该以军队、百姓和良家子为主。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得先击败高骈,然后再拿下三川。
“河西的军队,如今到哪了?”
刘继隆缓缓开口,李阳春闻言作揖:“河西七千兵马,眼下已经抵达朔方。”
刘继隆闻言颔首,随即安排道:“派河西兵马南下驻守萧关、秦州,调萧关的两千精骑南下。”
“我们的粮食还够吃三个月,三个月内,攻破高骈!”
刘继隆将毛笔放下,目光看向李阳春。
李阳春见状作揖:“末将领命!”
他转身走出中堂,而前线的骑兵交锋也在随着时间不断进行。
汉州的百姓因为战乱而逃亡,有的选择南逃,有的选择北逃。
高骈得知后,下令驱赶这些百姓北上,以此来逼迫刘继隆尽早决战。
刘继隆倒是并不慌张,对于北逃的百姓照单全收,并令人发放粮食、粗布和干柳絮,帮助流民渡过寒冬。
十天过去,萧关南调的两千骑兵抵达绵州,刘继隆当即开始下令。
张昶回调巴西,率伤兵八百,步卒两千,番卒三千驻扎绵州一关六城。
刘继隆率两千精骑赶赴前线神泉县,集结张武、斛斯光麾下三千精骑,没卢丹增麾下五千番骑和七千番卒,以及耿明麾下的三千马步兵和九千汉卒。
腊月初五,三军集结绵州神泉县外,合计一万汉番精骑,一万九千马步兵兵卒。
“窸窸窣窣……”
时值正午,但寒风吹来,却吹得不少兵卒瑟瑟发抖。
西北的冬风干燥而猛烈,好似刀子在脸上刮划。
剑南道的东风却如冷水,吹到脸上不痛不痒,但却会钻到衣裳里,冻得人不断发抖。
近三万大军和两万民夫在内江水北部扎营,篝火点燃了一处又一处,却还是无法驱散那寒意。
“节帅,这天气还是有些冷,不如等开春再动兵吧。”
军营内,众多将领跟随着刘继隆,同时忍不住开口劝解。
刘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继隆听后停下脚步,看向他们道:“待到开春,我们便没有多少时间了。”
“此次南下,水土不服而患病者甚少,便是因为冬季缘故。”
“若是等到开春,不久转夏,届时水土不服而患病者必然变多,我军也将不战而败。”
他话音落下,随后转身继续向牙帐走去。
一路上可以看见无数身穿战袄,搭建帐篷或搬运东西的兵卒,他们见到刘继隆,纷纷作揖行礼。
刘继隆颔首回应,不多时来到牙帐,而牙帐内摆着三个火盆,使得帐内缓和了不少。
他摘下头盔放在盔甲架上,随后回头看向帐内那摆在地上的沙盘。
诸将跟在他身后,刘继隆拿着木棍指点道:
“三川酷热,故此我们必须在入夏前击败高骈。”
“我们现在在内江水北部,向南分别还会遭遇绵水、雒水、雁水、蒙水的阻碍,才能抵达成都。”
“雁水以北的水网不算多,主要就是这几条大水,但经过雁水后,南边就是密集的水网,我们的马军在这里,必然会遭受限制。”
“高骈把军队摆在什邡,什邡北部就是雒水,南边还有雁水和蒙水。”
“他看似要在什邡与我们决战,但等我军南下,他必然会撤军,撤到蒙水后方。”
刘继隆简单描述了一下成都平原的水文情况,又说出了高骈的用意。
众人听后,张武率先查看,确实发现沙盘上的水文弥补,不免道:“节帅,我们没有必要和他在成都附近打。”
“不如再等两个月,等到陇山和秦岭积雪融化,令高都督、陈都督和曹都督三人分别挥师进攻关中。”
“朝廷若是被攻,必然催促高骈主动出兵,高骈就是想不出兵也不行。”
张武话音落下,众人颔首,十分认可他所说的这番话。
只是刘继隆听后却摇摇头,用手指着成都道:“高骈没你们想的那么迂腐,如果我们继续拖着,高骈定会派骑兵袭扰我军农田,致使我军夏粮不得收。”
“待到我军粮尽退兵,他就可以用夏季来操训三川兵马,入秋后拉出一支更强大的兵马与我们鏖战。”
“正因如此,我们需要速战速决。”
刘继隆把棍子放在手上,双目如炬:“他不就是想要吸引我们进入成都腹地吗?”
“既然如此,我们就成全他!”他走回到主位,转身面朝众人:“传令!”
诸将纷纷作揖,等待接令。
“斛斯光、没卢丹增,你二人率两千精骑,两千番骑作为先锋哨马,南下探查敌情,切不可越过蒙水。”
“末将接令!”斛斯光与没卢丹增作揖应下。
刘继隆观察着没卢丹增,确认他没有异心,这才继续下令。
“张武,你统帅三千番骑,三千马步兵为前军。”
“末将接令!”
“耿明、韦工啰碌,你二人统帅九千步卒、七千番兵为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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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众人作揖应下,刘继隆继续道:“我亲率三千精骑坐镇中军。”
“是!!”
众人纷纷应下,刘继隆嘴角轻挑,微微抬首:“张武,你替我写封信,派人送给索勋。”
“看在当年共事的份上,他如果愿意投降,我愿意保他富贵。”
“如果他不想投降,执意要跟随高骈与我为敌,那我们就只好战场上见了。”
“另外,以我的名义写封信给高骈。”
“告诉他,我知道他准备在成都与我交战,他不是我的对手,十几年前是这样,现在也一样。”
“是!!”张武作揖应下,刘继隆见状继续开口:
“传令三军,明日拔营南下,不破成都,势不回转!”
“是!!”
诸将告退,快马往南方疾驰而去,半日后,快马与西川的塘骑碰面,隔着百余步便射出了带有书信的箭矢。
西川的塘骑拾取书信后,眼见上面是刘继隆亲笔,不敢耽误,当即送往本阵,交到了高骈的手中。
高骈让人把信读出来,当听到刘继隆说他不是对手的时候,不等诸将发作,高骈便爽朗笑出声道:
“昔年非我不是对手,只是受制于朝廷,而今三川尽属我,纵刘继隆举全陇兵马而来,也不是我对手。”
他话音落下,当即起身,手搭在腰间刀柄之上,目光扫视帐内诸将。
“我师三万余,他也领师三万余,有何可惧?”
“我观他如此骄傲,骄兵必败,我师必胜!”
“是!!”
帐内诸将纷纷起身作揖行礼,高骈目光如炬:“传令!”
“令李福于腊月十五出兵袭扰罗江、神泉、巴西三县。”
“令王重任不用慌乱,安心在巴州操训三军即可。”
“着索勋率军撤回什邡,白马关孙高浔率军五千撤回成都,再以我手书送给张璘、蔺茹真将,让他们以手书行事。”
“待三军回撤,且瞧那刘继隆如何姿态。”
“他不是说他已经知道我想做什么吗?那就看看他敢不敢南下来成都与我交锋。”
“接令!!”诸将纷纷高声接令,无数快马自此往四方疾驰而去。
三日时间,各军皆得令,西川兵马后撤成都,刘继隆亦率军渡过内江水,南下成都。
宽二十丈的内江水,宽四十丈的绵水先后被渡过。
斛斯光、没卢丹增率军抵达绵竹,绵竹除数万百姓外,空无一物。
刘继隆派步卒五百,番兵一千驻扎绵竹,继续挥师南下。
至正午时分,张武传来消息,白马关与德阳兵马皆撤走。
黄昏时分,张武率前军渡过雒水,分兵向雒县、什邡、濛阳而去,三城皆空,张武遂据三城。
刘继隆率中军、后军驻扎雒水以北,一日行军六十余里。
消息传至高骈耳边时,高骈已经率军后撤至七十余里外的犀浦县,左边是郫县,右侧是成都。
由长江(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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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右的军队,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壮。”
“以他们的速度来看,骑兵一日驰骋一百二十里不是问题,就连马军也能走百里,步卒最少七十里。”
牙帐内,高骈站在沙盘面前指指点点,他身后则是跟着梁缵,不见张璘与蔺茹真将。
高骈在西川操训兵马也有相当长的时间了,但他自认为麾下兵马的行军速度还是不如陇右。
从行军速度来看,双方兵马素质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梁缵也察觉到了双方的差距,所以思虑过后主动开口道:
“节帅,按照这个速度,刘继隆最迟后天正午就能兵抵成都。”
闻言,高骈微微颔首,目光盯着沙盘。
“明日他们应该会渡过雒水,南下再渡过雁水,抵达蒙水北岸。”
“只要等他们后天渡过蒙水,张璘他们就可以行动了。”
提及此处,高骈略微眯了眯眼睛:梁缵见状却还是有些担心:“节帅,虽说我军限制了叛军的马军,可叛军的步卒同样不少。”
“若是张大郎他们未能成功,那压力便都在我们肩头了。”
“倘若、倘若……”
“没有什么倘若!”高骈打断了他,目光冷厉看向沙盘。
他抬手用棍子击倒那面写上“劉”字的令旗,看着倒下的令旗,冷静道:
“只要在此击破刘继隆,三川尽属我,届时再把南蛮收拾干净,大势在我!”
“唯我节制三川,大唐才有继续存续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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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唏律律……”
腊月初六,当刘继隆开始拔营,雒水南岸的斛斯光便征募了五千什邡县民夫,在南岸负责接应北岸大军。
宽四十余丈的雒水涛涛而去,水面搭建浮桥,以舟船相连,供大军的辎重车畅通两岸。
什邡县的民夫,大多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弱,亦或者十几岁的中男,鲜少有青壮。
他们穿着衣裳破烂,每个人面黄肌瘦,脸颊深深凹陷进去,五尺多的男儿恐怕连百斤都不曾有,风稍大些,似乎都能将他们吹跑。
相比较下,被大军从绵州征发的那些民夫,虽然同样瘦弱,但起码有崭新的冬衣可穿,也没有原来那么面黄肌瘦了。
虽说绵州能够直接掌握的耕地有限,但刘继隆还是均发给了当地的百姓,这也并未引起几个世家的警惕。
古往今来,凡开国的皇帝,均分田地都是极为重要的政策,只要不动贵族和世家的田地,其它田地与他们无关。
至于那些荒地、林地,虽然在以前属于这些世家,但实际上都属于朝廷,这些世家也不过是占据朝廷的资产来充当自己的资产罢了。
刘继隆要收回并发放给百姓,他们也不敢不支持。
正因如此,刘继隆只是通过简单的分配,便获得了绵州百姓的民心。
当刘继隆下令征募民夫后,绵州各县男丁踊跃报名。
不仅仅是为了保住刚刚到手的那二三亩地,更是为了民夫的那点钱粮。
陇右军招募民夫,每日发钱十文,粮三斤。
剑南道虽然富庶,但那只是世家豪强和官员军将富庶,与百姓无关。
每日十文钱加三斤粮食,这足够勉勉强强养活一家人了,所以报名的民夫很多。
不过这也只限绵州的民夫,诸如汉州绵竹、德阳、什邡、雒县等地百姓,由于和陇右军接触不长,实际上十分抵触他们。
斛斯光也不得不用了些手段,强征民夫来到雒水南岸。
当刘继隆来到雒水南岸后,斛斯光便主动上前请罪道:
“节帅,汉州百姓抵触我军,末将不得已,只能强行征募这些民夫来帮忙。”
刘继隆打量斛斯光,眼见他诚心请罪,当即道:“百姓不了解我们,抵触是很正常的。”
“此过错不在你,事后你派人向民夫说明情况,把今日钱粮发下,诚心向他们道歉便是。”
“记住,我军南下,若是想要迅速夺取并稳固三川,获得三川民心便格外重要。”
“高骈再有手段,却也要受限于朝廷。”
“朝廷的苛捐杂税,以及地方官吏的盘剥压榨,这些问题他是没有办法解决的,而我军有足够手段和毅力解决这些问题。”
“只要能得到三川的民心,我们就不是三万对七万,而是三十万、三百万对七万。”
“是!”斛斯光作揖应下,刘继隆则是回头看向那滔滔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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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正在通过雒水渡河而来,而此时一支骑兵也正在通过渡桥,试图来到南岸。
不多时,耿明带着这队精骑到来,并隔着老远作揖,靠近后迅速汇报。
“节帅,西边龙门山方向有马蹄印记,而且也有被清理过的痕迹。”
“马蹄……”
刘继隆听后略微思索,不等眉头皱起,便转头对斛斯光询问道:“你们这一路南下,可曾与高骈麾下精骑碰面?”
“没有。”斛斯光连忙回答,接着开口道:“节帅,这批马蹄印记,会不会是高骈在布置骑兵,准备等我们渡河后袭扰我军粮草?”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刘继隆颔首回答,却又沉着道:
“他要袭击,便给他袭击,我军所带粮草,足够一月之用。”
“击破高骈,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高骈主动分出精骑,显然是不想让成都水网限制住本部精骑。
若是换做别的将领,现在恐怕会集结重兵去龙门水围剿那数千精骑,但刘继隆没有。
兵贵神速,陇右军中又有足够的火药,而西川境内大部分都是夯土城池,根本抵挡不住陇右将士和火药的组合。
以陇右军的行军速度,高骈根本来不及撤走所有州县的钱粮。
这就是刘继隆为什么先对付朔方和秦州,最后再对付高骈的原因。
三川钱粮不容易运往陇右,所以先进攻近在咫尺的朔方和秦州,利用攻打他们的时间来转运钱粮南下。
等到收拾了他们,南边的钱粮也囤积的差不多了,足够刘继隆挥师南下。
攻入西川后,以陇右军的行军速度,不愁弄不到粮食。
倒是高骈调走精骑,试图袭扰粮道,断绝陇右军后路,看似高明,但前提是他得能打赢。
“传令!”刘继隆沉着开口,身旁的斛斯光、耿明等人先后作揖。
“令前军张武率军南下,夺取新都、新繁二县。”
“斛斯光……”
“末将在!”斛斯光连忙回应,刘继隆吩咐道:
“你率精骑,先去夺取九陇县和朋笮守捉城,随后挥师南下,沿着长江一路往新津而去。”
“是!”斛斯光应下,随后才询问道:
“节帅,末将抵达新津后,是否需要北上突击高骈?”
在斛斯光看来,迂回绕过高骈,驰往敌军背后,那必然是要为发起突击做准备。
只是对于刘继隆而言,四千精骑在这个时代的成都水网发挥不出威力,骑兵侧击和背击虽然可见成效,但成本太大。
斛斯光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让高骈分心,无时无刻都在揣摩斛斯光的去处。
“你只管驰往新津,三日后挥师北上,准备堵截西川溃兵即可!”
“末将领命!”斛斯光眼神闪过些许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
不能参与接下来的正面战场固然可惜,但堵截溃兵也是一件大功。
“去吧!”
“是!”
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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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他远去,刘继隆看向耿明:“派马步兵前往什邡县,让人准备好饭食。”
“大军抵达什邡县后,先吃早饭,然后南下新繁县。”
“末将领命!”耿明沉声应下,随后开始指挥兵马继续过河。
一个时辰后,大军渡过雒水,挥师继续南下。
什邡县在大军渡河南边的十里外,因此赶在巳时前,大军便抵达了什邡县。
马步兵先行一步,当步卒与民夫抵达时,他们已经先吃饱了。
不等刘继隆下令,他们便开始外出放哨二十里,为步卒吃饭提供庇护。
五千什邡县民夫被结算了工钱,虽然只干了一个时辰的活,却依旧给了一整天的钱粮。
得到钱粮后,他们还觉得很不真实,拿着手里那十枚铜钱和三斤粮食,只觉得在做梦。
“什么时候,当兵的也知道给钱粮了?”
这五千多什邡县民夫都是一个想法,随后生怕陇右军将他们的钱粮抢走,急匆匆带着钱粮跑回了城内或四周乡里。
瞧着他们“逃跑”的背影,耿明唏嘘道:“这么多年,末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害怕兵的百姓。”
刘继隆沉默无言,调转马头后,又不忍道:“百姓如此,皆赖朝廷无所作为,官兵肆无忌惮,嚣张跋扈。”
“为了生存下来,他们也只能变得吝啬而且狡猾,心机深沉。”
“这世道不能继续乱下去了………”
“嗯!”耿明郑重颔首,随后跟随刘继隆来到临时军营,下马用饭。
半个时辰后,随着三军与民夫酒足饭饱,大军继续南下。
沿途五十里路程,对于不缺挽马骡车的陇右军而言,并不算很长的距离。
不过期间的雁水、蒙水等两条河流,还是使得三军速度不可避免的变慢。
接连两次过河,原本以为河流已经渡过,但随着他们渡过蒙水,摆在他们面前的才是密布的水网。
这些密布的水网,在后世早已化作了平原或河渠,但在这个时代却依旧是阻碍行军的河流。
从濛阳南下新繁,五丈以上宽的河流便遇到了七条,二三丈的河流更是十数条。
他们几乎每走两刻钟,就要停留下来,驱使民夫铺设壕桥,这样才能让大军通过。
虽说河流不宽,但却动辄十余里乃至数十里长,基本都是长江(岷江)分流出来的河流。
这些河流有不少都是先秦时,李冰父子派人挖掘的。
先秦时岷江泛滥,成都八百里平原时常遭受洪涝,百姓颗粒无收。
李冰父子被授命修建都江堰后,不仅修建了宝瓶口和飞沙堰,还修建挖掘了无数堰堤、河渠、河道来分流。
整个水文系统,涵盖整个成都平原,使得大雨不涝,小雨丰田。
东汉时期,当地又设置“都水椽”和“都水长”来负责维护堰首工程。
到了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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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各朝,基本延续了诸葛亮留下的堰官制度,并每岁检修河渠。
虽说保留下来了都江堰,但都江堰延续出去的西川水文系统却被破坏了。
所以刘继隆遭遇的这些许许多多河道,在后世早就变成了平原和沟渠。
好在辎重车里有足够多的壕桥,这才让大军在天黑前抵达了新繁县外。
在他们抵达新繁县的同时,新繁县的夯土城墙已经被炸开了一道两丈宽的豁口,城头的旌旗也换成了陇右的旌旗。
眼见大军到来,驻扎此处的陇右二百陇右马步兵也出城迎接起了大军。
“节帅,新繁县于正午拿下,新都县也在两个时辰前被张都尉率军拿下。”
“我军塘骑向南探哨十里后,与西川军的塘骑遭遇,西川军应该驻扎在郫县或犀浦县。”
校尉毕恭毕敬汇报着刚刚获取的军情,刘继隆见状看向耿明与韦工啰碌:“耿明,韦工啰碌,你二人率军前往城南扎营,一个时辰后县衙议事。”
“末将领命!”二人作揖应下,随后便率军往城南而去。
在他们走后,刘继隆又对张武麾下的校尉道:“传令给张武,率军来此议事。”
“是!”
校尉应下,刘继隆则是带着百余名精骑走入新繁县。
新繁县属于成都府,所以县内情况相比较北部的绵州要好上太多。
城中百姓虽说也穿着破烂,但起码都能打上补丁,面颊虽然凹陷,却也称不上面黄肌瘦,可见成都府的百姓,比成都府外的百姓,还是稍能过活些的。
除此之外,他们的胆子也稍大,敢走出街坊,来到主路两旁围观入城的陇右军,可见张武拿下新繁县后,陇右军的军纪保持很好,没让他们感到惧怕。
刘继隆没有太多时间观察百姓,他驰马来到了新繁县衙,命人将县衙内的图籍都搬了出来。
和绵州一样,新繁县也是有两套图籍,应对用前者,办事用后者。
在后者的图籍中,新繁县有民九千余户,四万七千余口,四十四万五千余亩耕地。
这些耕地,有接近五成左右都掌握在军将富商和世家庶族手中。
稍微看了看,刘继隆便知道整个三川的情况了。
军将富商和世家庶族基本掌握了半数乃至六成的土地,这些人也是自己必须对付的人,不然自己即便击败高骈,也只能掌握半个三川。
合上图籍,他令人把图籍收好后,便令庖厨准备饭食,同时等待耿明和张武等人到来。
新都县和新繁县距离不过二十里,快马传递消息的情况下,一个时辰左右也能到达了。
这般想着,刘继隆安静等待,直到天色彻底变黑,耿明与韦工啰碌率先走入衙门内。
三人又等了半个多时辰,随后便见张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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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马都安排好了吗?”刘继隆没有怪罪他。
“都安排好了。”张武颔首回应,见状刘继隆便开始令庖厨上菜。
饭菜上桌后,刘继隆边吃边谈道:“高骈应该率兵驻扎在犀浦,如此既能策应郫县,也能策应成都。”
“据塘骑来禀,成都有不少兵卒驻守,应该不少于五千。”
“若是如此,那刨除东川李福的二万兵马,以及山南西道的残兵游勇,西川驻扎南境的兵马,高骈所能动用兵马,应不超过四万。”
“高骈派精骑躲藏龙门山中,估计是想打我们个措手不及,截断我们退路。”
“这支精骑不用管,只要击败高骈主力,他们自然会撤退。”
“我已经派斛斯光绕过郫县南下,相信高骈已经得到了后方的军情,他现在估计在怀疑我会以骑兵侧击、背击于他。”
“我们在这里有六千精骑,三千马步兵和一万二千步卒,合兵两万一千人。”
“高骈虽然分出骑兵,但军中兵马应该不少于三万人,亦或者在三万左右。”
“西川军中,不少都是被高骈从东川带来的老兵,不可与普通藩镇官兵相提并论。”
“明日我军南下,若是高骈不退,那两军应该在犀浦北部交战。”
“张武你明日点塘骑探查,看看这里是什么地形。”
刘继隆话音落下,张武连忙应下,而刘继隆也凝重道:“此战不定,三军人不卸甲,马不卸鞍。”
“是!”三人颔首应下,刘继隆见状不再言语,只是在吃饱喝足后,将韦工啰碌留了下来。
“节帅……”
韦工啰碌还是第一次和刘继隆单独对话,自然有些紧张。
对此刘继隆安抚他道:“我留你下来,是想知道,多康的将领,对我和陇右到底是何看法。”
面对这个问题,韦工啰碌有些哑然,但整理思绪后还是回答道:
“节帅也知道,我们不少人都是生活在吐蕃治下,而大唐式微多年,所以不少人自然怀揣着恢复吐蕃的想法,对陇右和节帅……额,还是有些非议的。”
“不过节帅放心,如今实际掌权的是没卢丹增,他更倾向获得节帅您的支持。”
韦工啰碌能说这话,也就代表尚摩鄢多半是被多康内部的保守派架空了。
大战在即,刘继隆不得不防备多康吐蕃的番兵,也应该施展手段笼络他们。
所以面对韦工啰碌的这番话,刘继隆主动开口道:“吐蕃长期由一个家族统治,这对中原并不利。”
“据我所知,卫藏六茹的许多奴隶和小贵族都早已忍受不住逻些城的盘剥了。”
“我可以断言,他们在三年内必定会起兵,而你们如果能支持他们推翻逻些城,再由你们推举没卢丹增攻入逻些城,击败这些叛军,那没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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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们需要粮食和兵器,我可以在拿下西川后,自陇右和西川分别运送武器和粮食给你们。”
“你们也应该可以感觉到,多康和卫藏的土地逐渐贫瘠,无法产出更多粮食了吧?”
刘继隆最后这句话,让韦工啰碌不免咽了咽口水。
这些年,多康土地能产出的粮食确实越来越少了。
韦工啰碌年轻时,多康的河谷还能每亩产出七斗粮食,如今却只有六斗了。
正因如此,尚摩鄢虽然从刘继隆那里获得了不少粮食,也开垦了不少土地,但收获的粮食依旧不够麾下几十万众消耗。
如果能长期从刘继隆手中得到粮食和兵器,那确实能减轻不少负担。
“此役过后,多康的马匹分为上等马和中等马、下等马,上等军马,中等乘马,下等挽马。”
“一匹上等马换两匹中等马,或者四匹下等马,每匹下等马换十石粮食,亦或者一担茶。”
“其它诸如绸缎、布匹、瓷器、漆器等商货,我会重新让官员们裁定,比之前的价格便宜。”
刘继隆话音落下,韦工啰碌便眼前一亮。
十石粮食加上奶制品,差不多够三个人一年的口粮,这可比开荒种地来的快多了。
比起之前的价格,这次的价格,刘继隆确实做出了很大的让步。
韦工啰碌见状,当下便作揖行礼道:“多康永远都是节帅麾下最忠诚的骏马。”
“嗯,此役结束后,你与没卢丹增也好好谈谈,没什么事就下去休息吧。”
刘继隆示意其退下,韦工啰碌见状便行礼退出了衙门。
在他走后,刘继隆也起身走向了县衙中堂休息。
对于他给多康开出的价格,他并不觉得很高,只是多赚和少赚罢了。
十石粮食很多,以现在三川的粮价,差不多在七贯钱左右。
不过随着战乱结束,荒地复垦和各类政策出台,刘继隆有自信在两年内将三川粮价恢复到每石四五百钱的水平。
届时与多康交换,四五贯便能买一匹挽马,二十几贯就能买一匹军马。
不管怎么说,都是刘继隆在赚,而多康也不亏。
他们只要能和陇右、西川买卖粮食马匹,就可以用更高的粮食价格来和其他部落贸易。
据刘继隆了解的,诸如羌塘、苏茹、逻些城等地,一石粮食已经涨到了一贯五乃至二贯的价格。
往后近二百年都是气温下降期,吐蕃对粮食和茶叶的依赖也将不断走高。
正因如此,刘继隆从不忌惮扶持尚摩鄢这群人,因为随着气温下降,高原之上只有碎片化的统治,吐蕃王朝只能成为历史。
哪怕他现在扶持没卢丹增,没卢丹增也顶多控制卫藏和多康地区,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出现问题。
他们对中原的依赖性只会越来越高,越来越容易控制。
思绪间,刘继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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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他休息的同时,距离他不过二十余里外的高骈却根本睡不着。
“窸窸窣窣……”
甲片声响起,站在沙盘前的高骈抬头看向牙帐门口。
索勋和梁缵走了进来,二人先后作揖。
“节帅,陇右的那支骑兵在两个时辰前经过唐昌,眼下估计往青城方向去了。”
“节帅,不如先收拾了这支兵马,再回头与刘继隆决战?”
二人各自提出建议,高骈眉头却紧锁,蹲下将朋笮的陇右令旗插到了青城方向。
待他做完这一切,他这才缓缓道:“刘继隆距离我军不过二十余里,我军若是后撤,他必然逼近。”
“等我们拿下后方那数千精骑,刘继隆恐怕已经包围成都了。”
“成都城内二十余万百姓,城中粮食仅够三个月所用。”
“刘继隆今日攻破新繁和新都,又派骑兵拿下了朋笮和九陇,所获粮食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他多支撑几个月。”
他说着说着沉默下来,片刻后又道:“张璘他们应该明日就会行动,届时先看看刘继隆反应,再决定如何对待我军后方的这支精骑。”
“若是不出我预料,刘继隆应该准备用这支精骑来截断我军退路。”
“慢!”高骈突然打断了自己,目光不断扫视营盘。
如果是对付普通将领,甚至是段宗榜这种大礼名将亦或者王式等人,高骈肯定会觉得这支精骑是用来策应主力,随时准备侧击或背击的骑兵。
不过对手是刘继隆,不能以平常良将视之。
刘继隆此举,肯定是用来吸引自己注意力,甚至用于截断自己后路。
这说明,他很有可能已经发现了张璘他们的踪迹,知道自己准备阶段他后路,以自己的招数来对付自己。
这么想着,高骈眉头紧锁,随即开口道:“派兵绕过新繁,连夜告诉张璘他们……绕过新繁,撤往郫县。”
高骈这番话,使得索勋与梁缵二人表情错愕,梁缵忍不住询问道:“节帅,这已经安排好了,为何还要撤回来?”
“刘继隆大概已经发现张璘他们的踪迹了,将他们留在北边已经无用。”
高骈解释着,同时将代表张璘的精旌旗撤回到郫县,同时说道:“刘继隆准备先击溃我们,再收拾张璘和李福他们。”
“眼下他手中兵力,应该在两万左右,以两万对付我们近三万人,他恐怕有些托大了。”
“兵力相等,我还未输给过任何人……”
他起身走回主位,安心坐下的同时吩咐道:“传令,将军中牛羊尽数屠宰,给三军加餐!”
“是!”梁缵二人果断作揖应下,但不等他们退出,高骈看向索勋:“索兵马使留下。”
梁缵看了索勋一眼,随后离开牙帐。
在他走后,高骈则是开口道:“刘继隆给你写了招降信,你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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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勋没觉得自己和刘继隆的事情能瞒住众人,故此他实话实说道:
“某虽需要富贵,但也得看富贵自何人身上所取。”
“让某在刘继隆麾下为将,某自认为折辱,自然不受。”
索勋实话实说,高骈听后颔首:“刘继隆虽强,我却也不弱。”
“若朝廷能提前让我节制三川,哪怕只有半年,我亦能凭一己之力讨平陇右。”
“如今虽说晚了些,但击退刘继隆不成问题。”
“明日阵上你且看着,某如何攻破刘继隆中军。”
“是!”索勋作揖应下,他对高骈的能力还是十分信服的,不然也不会从宋涯麾下转投高骈。
不过刘继隆始终是个另类,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怀揣着这种不安的情绪,他作揖退出了牙帐,转身返回了自己的帐篷。
不多时,牛羊肉炖煮的香气在夜幕下不断飘香,引得所有人食指大动。
西川军大快朵颐,随后便各自回营休息去了。
翌日清晨,高骈洗漱过后,便见梁缵与索勋来禀报。
“节帅,张璘他们距离郫县已经不足三十里。”
“此外,唐安县的塘兵在长江(岷江)东岸发现了骑兵南下的踪迹,估计要前往新津。”
“卯时三刻,我军塘骑与叛军塘骑交锋,叛军塘骑突入,估计获得了犀浦附近的地形图籍。”
梁缵不断禀报,高骈听后脸色平静,安抚道:
“不必在意,令弟兄们将昨夜未吃完的牛羊肉吃个干净,攒好力气杀贼!”
“是!”
二人作揖退下,高骈依旧在冷静观看沙盘。
在他观看沙盘的同时,距离此地二十余里外的新繁县外也飘荡着肉香味。
耿明派人将新繁县的飞禽与能买的牛羊都买了个干净,除了没有对青壮的耕牛下手,老迈的耕牛和这些飞禽、山羊都被屠宰。
刘继隆正在吃着牛羊肉炒成的菜肴,面前则是刚刚摆好的沙盘。
只见犀浦县北部不是河流就是湖泽湖泊,其中又以郫水和沱水为主。
高骈把郫水和沱水让了出来,只因为这个时代的郫水和沱水足够宽阔,如果他设防,刘继隆肯定不会走这个方向进攻他,说不定会改换方向。
所以他让出郫水和沱水,在这两条河流后的一条小河修筑了营垒和防线。
“这湖泊星罗密布,大军结阵进攻,确实不太容易。”
“抓几个舌头来,问问清楚当地的地势。”
刘继隆吩咐着,张武很快派人去办。
不多时,刘继隆便见到两名兵卒带着五六名农夫出现在了他面前。
这群农夫年龄四五十岁,穿着破烂,草鞋里的脚还沾着淤泥,显然刚刚在干活。
他们长得瘦弱,五尺三四的身高,却瘦的如竹竿般。
“三位先吃饭吧,吃完饭再问。”
刘继隆笑着安排三人坐下,三人十分局促,直到看见装满牛羊肉的粟米泡饭,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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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继隆看着他们很快吃完,又令人为他们添肉加饭,直到两大碗下肚,三人再也吃不下后,刘继隆才询问道:
“三位能否为我解释解释这犀浦县北边的地势?”
刘继隆走到沙盘前询问,三人见状也在张武等人的注视下局促起身,连忙为刘继隆解释起来。
“犀浦县北边是湖泽,尤其是郫水和沱水两边有好多看上去是草地,但是是沼泽的地方。”
“还有这边,这边是俺家……”
“俺家在这边……”
三人的口音有些浓重,与后世的四川话并不搭边,刘继隆也听不懂。
张武虽然是渝州出身,却也听不懂三人的口音,只能在军中找来了成都附近逃亡陇右,参军入伍的兵卒来充当翻译。
三人的解释和兵卒的翻译下,刘继隆很快弄明白了这块地形的凶险之处。
不过三人的指点,也让刘继隆知道了该走哪条路进攻。
思绪过后,刘继隆对张武吩咐道:“派人给三位每人发两贯钱,五斗粮。”
“是!”张武作揖应下,兵卒也翻译给了这三人。
三人听后,当即跪在地上,对刘继隆又是磕头,又是感谢。
刘继隆将他们三人扶起,拍拍他们的肩膀:“三位放心,待我击败高骈,定会让你们过上太平日子的!”
兵卒翻译过后,三人又连忙作揖,最后才在兵卒的劝说下,离开了牙帐。
随着他们离开,刘继隆也开口道:“传令,三军南下!”
“是!!”张武、耿明、韦工啰碌三人先后作揖应下。
不多时,三军拔营向南,两万多兵卒及两万民夫沿着官道南下。
腊月的西川几乎不见太阳,阴沉的天气加上寒风,给人一种萧瑟的感觉。
十二里路程很快经过,三十余丈宽的沱江就在眼前。
民夫上前搭建浮桥,直到正午才将浮桥搭建完毕。
刘继隆率军渡过沱江,接着南下数里后,再度看见了宽度二十余丈的郫水。
如法炮制的渡河过后,摆在大军眼前的,除了无数湖泊之间的树丛与耕地,便只有摆在眼前的官道。
官道并不宽阔,左右不过十丈,官道两旁都是果林,多是苌楚(猕猴桃)、梨树和橘子树。
“派精骑先行,高骈恐怕已经得到消息,开始列阵了。”
“是!”
在刘继隆吩咐下,张武亲率精骑先行,刘继隆率大军与民夫随后进军。
果不其然,张武他们南下不过半柱香时间,便有精骑来禀,高骈已经在南边犀浦县北部驻营。
刘继隆率军在一刻钟后抵达,时间已经来到午时,原本阴沉的乌云消散了些,视线变得明亮些许。
但见高骈将营垒设置在两条小河之间,后者宽多少不可见,但前者距离刘继隆他们不过半里地。
塘骑探查过后,很快调转马头回禀。
“节帅,前方河流为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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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刘继隆颔首表示知晓,接着挥手道:“大军自此为中心,向四周探查,果林灌木皆铲除,留下字条,待战后补偿百姓,确认无碍后扎营!”
“末将领命!”张武接令,随后开始率军以刘继隆为中心,向四周探查而去。
果林四周还好说,基本都是土地,但是远离果林后,不少覆盖草皮的沼泽和泥潭便吸住了不少兵卒,好在旁边就是同袍,可以迅速将他们救上来。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那三个农民为刘继隆他们指的路,果然没有太大问题。
此地足够修建一个营盘,而刘继隆也不耽误,当即下令修建营盘。
“节帅,他们扎营了!”
西川营盘内,高骈让人修建了一座四丈高的土台,自己走上土台眺望二里外的陇右军。
梁缵眼见刘继隆扎营,顿时有些着急,高骈见状微微皱眉。
如今不过正午,刘继隆既然已经探明北岸情况,理应修建壕桥,过河与他交战才对,怎么就扎营了?
“难不成……”
高骈想到了自己后方那数千陇右精骑,但又很快摇头,否决了刘继隆是在等那五千精骑的猜想。
“他们军中骑兵马军、倒是不少,几乎占据三军半数以上。”
“若是在汉州境内,我们不是他们对手,不过此地情况复杂,他们的马军想要冲锋也不是那么容易。”
高骈冷静说着,却始终忍不住去想自己身后的那支精骑。
思绪再三,他还是转头对梁缵下令道:“传令给张璘、蔺茹真将,命他们率精骑前往后方,把陇右的那支精骑击溃。”
“末将领命!”梁缵作揖应下,而此时北岸的陇右军也已经开始搭建投石机、三弓床弩及随时可以展开的壕桥。
高骈见状,当即开口道:“把投石车和绞车弩推到阵上,与贼相距一里又二百步。”
索勋应下,当即指挥军中民夫将投石机和绞车弩推到了营垒二百步外,距离陇右军一里半。
时间很快过去,陇右军在北岸扎好了营垒,高骈眼见陇右军扎好营垒后,便安排塘兵在外,余下尽归营内,当即也皱眉走下了高台。
“他们身后有没有随军的商人?”
“没有。”
“民夫有多少?”
“以沿途村庄谍子的说法,应该不少于二万,每人配两匹挽马和一辆辎重车。”
高骈与梁缵对话着走向牙帐,高骈听后只觉得棘手。
“随时派人盯紧他们,有任何动静都告诉我。”
“是!”
他走入了牙帐,而梁缵也重新返回了高台。
与此同时,刘继隆没有组织议事,而是命令张武派人去后方沿途而来的乡村采买肉食和蔬菜。
张武答应后便走出牙帐,但不久之后又走回来作揖道:
“节帅,郫县方向的官军精骑撤往南边了。”
张武的话令刘继隆脸上浮现出笑意:“我还以为这厮真的稳如泰山。”
“现在他精骑调走,战场之上便只有我们麾下的六千汉番精骑了。”
刘继隆起身走向沙盘,张武闻言却皱眉道:“这附近多河流湖泊,我们精骑虽多,却也发挥不出来。”
“那可不一定。”
刘继隆轻笑,随后用棍子指挥道:“我们一路南下,修建的浮桥都留下来了,你说他们的精骑向南撤去,是否有壕桥?”
“这、自然是有的。”张武犹豫着点了点头,不解其意。
刘继隆见状,当即拿棍子指挥道:“传令!”
“末将在!”张武果断作揖,刘继隆也用棍子在沙盘上画出一条路线。
“令你点齐三千陇右精骑,趁夜色绕过郫县,绕到犀浦县后方。”
“注意遮盖踪迹,明日正午我率军主攻,你趁机从后方突击高骈!”
刘继隆收起棍子,忽视张武惊喜的表现,目光如炬道:
“他派出精骑去阻击斛斯光,又以河流和湖泊来限制我军,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免被我军精骑突击?”
“既然这样,那我就用骑兵从他身后突击,看看他能不能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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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怎么有马蹄印?”
腊月初七清晨,当西川军的塘骑在郫县附近发现马蹄印后,整队塘骑立马停了下来。
队长翻身下马,看了看马蹄印后才道:“听闻昨日驻扎北边的张兵马使率骑兵南下,追击后方叛军精骑去了,看这个方向,多半是他们中塘骑留下的。”
土道上的马蹄印记并不多,看上去顶多数百精骑,倒也符合大队骑兵派出的塘骑数量。
“走吧,继续巡视四周,莫要让叛军钻了空子!”
队长翻身上马,随后继续带领塘骑在这一带放哨。
与此同时,清水河两岸的西川军、陇右军营盘内也飘出了浓浓肉香。
营盘内,两军兵卒都在大口吃肉,大口吃饭。
已经吃好饭的人,此刻正在打磨自己的兵器,亦或者喂食自己的军马。
随着时间来到辰时,陇右军牙帐内的耿明也急匆匆走出牙帐,朝着前线走去。
同一时间,梁缵和索勋同样走向了前线。
不多时,双方将领分别抵达前线,而他们的军令也高度统一。
“投石机前进一百步,绞车弩(三弓床弩)前进二百步,闻哨进攻!”
在双方的军令下,刚刚吃饱饭的部分步卒开始监督民夫推动投石车和床弩,直至抵达军令所规定的距离。
此时双方的投石机距离不足一里,床弩更是不足二百步。
因此当双方固定好床弩和投石车后,便各自吹响了木哨。
“哔哔——”
“凿子箭准备!”
“准备投石!”
一声令下,上千民夫便开始了行动。
西川军一边,七八十人联手操作投石机,三十余人共同为绞车弩上弦,速度不快。
陇右军方向,四五十人联手操作投石机,十余人为三弓床弩上弦。
这并非是西川军的器械威力大,需要的人更多。
相反,西川军的器械相较于陇右的器械而言,威力更小,但由于缺少了许多零件而需要花费更多的人力来完成操作。
“放!”
忽的,陇右军的投石车与三弓床弩率先发作。
但见空气中传来呼啸声,西川军阵地上的都将连忙吹哨:“都蹲下!蹲下!”
他也着急蹲下,随后便见凿子箭瞬息间射穿了三台投石机,而陇右投出的投石更是零零散散的砸在西川军阵地上。
几名倒霉的民夫被投石砸中,身体几乎成为齑粉,血肉与断裂的骨头混合一处,但人却在不断哀嚎着求救,直到几个呼吸后才毙命当场。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乡以这种残忍的方式被杀,所有民夫头皮发麻,甚至有人发了疯般向后逃跑。
“我不来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十几名民夫逃向后方,但当他们逃到二十几名队副面前的时候,这些队副毫不留情的举起手中陌刀劈下。
“噗嗤……”
十几名民夫不是被削掉脑袋,便是被砍断半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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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队头见状,当即冷声提醒所有民夫:“敢于后退者,斩!”
他的话音落下,所有民夫纷纷清醒,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他们面对的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兵,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继续装石装箭,不想死就反击,把叛军的投石机和床弩尽数毁了,尔等便能活!”
在队头的提醒下,所有反应过来的民夫纷纷加快速度,不断为投石机装石,为床弩装箭。
“放!”
“嘭——”
“哔哔……”
“后撤!”
一时间,二十七颗投石砸向了陇右军的前线,连带着还有十台绞车弩射出的凿子箭。
两台投石机倒霉被凿子箭射中,主梁被击断,而投石则是七零八落的落在了阵地上。
得益于陇右军曾对民夫进行过简单的吹哨后撤训练,许多民夫在听到哨声的第一时间便往后撤退。
尽管相比较凿子箭和投石机的速度比较慢,但除了几名倒霉的民夫被砸中毙命外,其余上千民夫都安然无恙。
“将阵没的民夫兄弟抄录姓名,战后发抚恤五十贯,田二十亩!”
耿明刻意大声叫嚷,而他的叫嚷也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抚恤是什么?”
“就是战死发钱安家,直娘贼的,这可是五十贯和二十亩田啊!”
“多少?五十贯和二十亩田?!”
原本还惊慌失措的民夫们,此刻在听到战死后的抚恤数额后,纷纷热血冲上了头。
这个时代,凡百姓家中,基本都是二三乃至五六个孩子。
正因如此,这些人才会选择成为民夫,减轻家中压力。
五十贯钱和二十亩田,若是折算粮食的话,他们全家七八口人得面朝土地背朝天的刨食十几年才能攒下来。
若是期间遇到衙门加税,那还得往后延续。
因此对于这些贫苦至极的民夫而言,若是能以一条性命换五十贯钱和二十亩地,这简直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当然,其中也有不少惜命的人,可更多的是不把性命当命的人。
不用耿明下令,大部分民夫便回到了阵地上,开始帮助三弓床弩上弦,为投石车装载投石。
“放!”
“嘭——”
很快,陇右军发起第二轮进攻,进攻之后又是西川军的反击。
双方隔着清水河来回进攻,而高骈也走出了牙帐,来到高台上远眺战场。
只是稍微看了几眼,他便已经看出了陇右的投石机和床弩比己方的威力更大。
“传令索勋、梁缵率军后撤,我们的投石车和床弩不是他们的对手。”
“撤回来,让他们先进攻我们。”
“是!”身旁的都将作揖应下,随后连忙下达军令。
不多时,前线的梁缵与索勋接到军令时,双方已经交锋五轮,西川军被陇右军的三弓床弩稳稳压制。
眼见投石机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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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耿明也交代阵地前推,进攻西川军营盘,随后翻身上马,往牙帐疾驰而去。
半柱香后,耿明来到牙帐前作揖:“节帅,西川军把床弩和投石机后撤了。”
他话音落下,帐内便响起了甲片声。
刘继隆迈步走出牙帐,身后跟着韦工啰碌。
“时辰差不多了,传令前军准备壕桥,过河后用盾车探路,必须在正午前攻破西川军的营垒!”
“是!”
伴随着刘继隆一声令下,耿明当即开始征调后方民夫来到前线。
三十辆盾车已经准备好,十架壕桥也被搭建好,只等被扛到清水河。
“哔哔——”
刺耳的哨声不断在营盘内作响,七千汉卒与五千番卒开始走出营门,随后是三千骑兵和三千马步兵。
“呜呜呜——”
眼见陇右全军出动,西川军内传出号角声,无数兵卒走出营盘,列阵营盘前。
五千马步兵居左右两翼,中间是二万三千步卒。
高骈依旧站在营内高台上,面前已经摆上案几,上面插着五色令旗。
他取出令旗开始挥舞,十二名旗兵见状跟随挥舞令旗。
“诸队准备!”
索勋见状振臂高呼,二万三千步卒以每五十人组成一队开始听从号令指挥,形成四百六十队。
高骈挥舞令旗,则各军、营、团、队的执旗兵立马跟随挥舞,将军令传达各队。
“队别相去别十步,其队方十步,分布使均。”
“驻队塞空,去前队二十步!”
各队队头根据旗语下达军令,每队兵卒开始跟随队头军令调整。
不多时,西川军中队与队之间横向间隔十步,每队占地方圆十步,确保分布均匀。
后方驻守部队填补阵列空隙,距离前锋队列二十步。
眼见各队几乎完美执行军令,高骈开始加快令旗挥舞速度,而西川军也随之开始继续调整。
西川军的变化在刘继隆眼前,刘继隆走上巢车,身后还有左右两辆巢车,每辆巢车各站旗兵九名。
刘继隆低头看了眼自己面前的令旗,随后远眺西川军营内的高台,眯了眯眼睛后取出令旗开始挥舞。
“进!”
“呜吼!呜吼!呜吼……”
陇右前军的步卒开始战吼,民夫们推动壕桥与盾车开始进军。
面对陇右军的行动,西川军不为所动,都在等待旗语指挥。
“直娘贼的,这个高骈还真有几分能耐!”
“某也是跟随张司空从肃州杀出来的老兵了,确实还没见过除节帅和张司空外,能将三军指挥如此严整的将领。”
“那又如何?不过是一狗辈,哪是我等对手!”
刘继隆脚下的都尉阵中,几名都尉吞咽口水,眼看着远处整齐划一的西川军,难得夸赞起了对方。
不过即便夸赞,他们也依旧认为陇右才是最强。
“搭桥!”
“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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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军之中,韦工啰碌指挥着五千番兵和三千多民夫开始搭建壕桥。
三千民夫在担惊受怕中,肩扛壕桥,埋头前冲后,先以数百名民夫跳下清水河,然后在水中寻找平整处搭建桥架。
桥架搭建好后,后续民夫开始推动搭建起了的壕桥,将壕桥推到了桥架上。
不过半柱香,十座宽丈许,长八丈的壕桥便搭建完毕。
壕桥民夫退下,三百多名民夫开始推动盾车前进,盾车背后跟随五千番兵。
番兵列队,以纵队跟随盾车前进,而这一幕也被西川军所见。
他们距离西川军还有一百步的距离,看似一马平川,但当他们开始前进后,许多盾车瞬间消失在原地。
堑壕上的薄木板碎裂,盾车连带民夫摔入堑壕内,被木刺扎穿身体。
“救我……救我……”
“疼!救命……”
“阿娘,阿娘……”
这些民夫没有立即死去,而是在疼痛和绝望中不断求救。
然而前军并未停下,他们继续向前进军,几乎每走十步,就有盾车和民夫跌落堑壕之中。
时间不断过去,眼看着堑壕都被试探出来,高骈当即挥舞令旗。
“每隔一队,定一战队,即出向前各进五十步。”
“听角声第一声绝,诸队即一时散立;第二声绝,诸队一时捺枪卷幡、张弓、拔刀。”
“第三声绝,诸队一时举枪;第四声绝,诸队一时笼,枪跪膝坐,目看中军大黄旗,耳听鼓声!”
令旗挥舞,诸队队头纷纷对本队唱声指挥,西川军严阵以待。
单从目前表现来看,西川军的表现,远超被陇右击败的北军精骑和中原诸镇官兵。
刘继隆也察觉到了西川军令行禁止的素质,但比起陇右,他们还差了不少。
他手中令旗开始挥舞,而战场上的盾车也已经冲到了距离西川军不足五十步的位置。
按理来说,一百五十步就该以弩具对敌,进六十步便应该以弓箭对敌,但高骈并没有下令弓弩压制。
显然,他准备吸引刘继隆主力尽数来到南岸战场,而刘继隆也顺了他的意。
“以前军为队头,中军为跳荡,后军为驻队,进!”
刘继隆挥舞令旗后,主动走下了巢车。
在他下来后,上百名民夫开始拉拽推动这上万斤重的巢车,中军、后军的陇右兵卒也开始准备渡河。
投石机、三弓床弩纷纷前移,火器兵背负火药包跟随投石机前进。
所有器械停留在北岸边上,三军有序通过壕桥,来到南岸驻队。
眼见刘继隆来到南岸,高骈不再停留,当即挥舞令旗,而号角声也随之吹响。
“呜呜呜——”
“散!”
第一道号角声响起,西川军立即开始扩散队形。
半柱香不到的时间,他们队伍展开后,便几乎是对阵陇右军两倍长宽。
“呜呜呜——”
当三军阵脚稳固,高骈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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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队头和执旗外,一二排架起擘张弩,三四五排抽出箭矢,准备张弓搭箭,队尾的队副亮出手中陌刀督战。
“弩手去贼一百步发箭,弓手去贼六十步即发箭。”
“贼至二十步内,即射手、弩手俱舍弓弩,先络膊,将刀棒自随,即与战锋各队齐入奋击……”
两军阵中,兵卒纷纷如此,皆以弓弩对敌,队头执旗负责指挥,队副督战。
“哔哔——”
哨声吹响,陇右军开始列直阵,分三军,每军前后三重,左右两翼的精骑、马步兵警惕西川军两翼。
哨声停下,诸军向前进军,与前军汇合的同时,前军开始弓弩招呼。
“放!”
霎时间,箭如飞蝗,交织两军上空碰撞落下,但更多的落入阵中。
前排的战锋队兵卒只是眨眼间,便感受到了无数冲击,缓过神来便是无数箭矢插在胸口。
“狗辈!”
对于身经百战的陇右老卒而言,他们只是暗骂一句,随后便拔刀斩断无数箭杆,继续等待队头和执旗的旗语。
西川的战锋队虽然没有经历过太多战事,但顶多慌乱片刻,随后便缓过来了。
“进!”
陇右军继续前进,将双方距离从五十步不断拉近,期间箭矢不断落下,战锋队的老卒埋头前进,任由自己被射成刺猬。
眼见陇右军越来越近,高台上的高骈果断挥舞令旗,西川军中第三声号角响起。
“聚!”
西川战锋队的兵卒纷纷背负弓弩,更换长枪,各队也迅速收拢,持枪列阵。
各队队长目光紧盯中军的黄色指挥旗,耳听鼓声,而他们的反应也让刘继隆略微侧目,但也仅仅如此。
“传令,擂鼓作响,战锋先行压上,射手、弩手俱舍弓弩,各先络膊,执刀枪等待战锋破阵。”
“若敌军阵脚稳固,战锋队打贼不入,即着弓弩手执刀棒齐入奋击,跳荡不得辄动!”
刘继隆挥舞令旗,同时口中重复令旗旗语。
紧邻的旗兵见状,当即挥舞令旗,传递其余给三军。
坐镇前军的韦工啰碌眼见旗语下达,振臂高呼:“杀!!”
“杀!!”
陇右的战锋队在进入二十步范围后,骤然发起了冲锋,而此时的高骈见状,当即也挥舞令旗。
霎时间,中军的黄旗前压,西川军中鼓声作响,得到军令的战锋队齐喊:“呜呼!呜呼!”
“杀!!”
长枪与长枪碰撞,弓弩在招呼弓弩,箭如雨下,枪丛满目。
西川八千战锋队与陇右麾下的五千多康吐蕃战锋队碰撞,二者碰撞过后,差距立马显露出来。
多康吐蕃的番兵虽然足够骁勇,但素质明显不如西川军,双方碰撞后,番军明显落入下风。
韦工啰碌不断嘶吼,唾沫飞溅:“阵脚稳住!稳住阵脚!”
在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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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娘贼!”
他暗骂刘继隆,手搭到了身旁的马槊上,等待机会。
与此同时,高台上的高骈眼见陇右军被己方压制,他顿时眉头紧锁,只因为他能感受到,这不是陇右军该有的实力。
自昔年与刘继隆在陇西战场碰面过后,他便知晓了陇右精锐,力求将麾下兵马锤炼如陇右那般。
如今叛军战锋队所展现的实力,绝不是自己心中的陇右军。
“节帅,前军被压制了!”
巢车下,几名都尉忍不住抬头开口,刘继隆听后依旧沉稳:“某清楚!”
话虽如此,他却并未有什么举动,而是继续用番兵与西川的战锋队交锋。
两军交锋数次,番兵不断被西川军向后压去。
“狗辈,前面怎么打的?!”
“怎么被压得这般厉害?”
“直娘贼,什么时候才轮到我们上?!”
陇右中军,作为跳荡的老卒们看在眼里,急在心底,恨不得自己化身战锋,压着西川军的战锋队,打入羊角墙内,打入其营垒内。
所有人都在着急,尤其是眼睁睁看着自己部下不断战死的韦工啰碌。
只是他不敢下令,只能死死盯着巢车处,等待刘继隆下令。
“杀!!”
“狗杂!”
“胡杂安敢叫嚣,莫不是不晓得我汉人的厉害!!”
前军长枪不断碰撞,中军跳荡只能以弓弩压制,陇右军则是正被不断后推。
眼看己方被推出二十步,刘继隆这时才挥舞了手中令旗:
“前军与中军调换,番兵做跳荡,汉卒做战锋,压回去!”
“是!”
令旗挥舞,身后的旗兵们高声回应,显然都憋到不行了。
“哔哔——”
“前军与中军对调,前军不得辄动,等待中军顶上!”
韦工啰碌眼见刘继隆下令,顿时高兴的招呼三军,挥舞令旗。
前军的番兵们得知自己被调换,当即也松了口气,不由得稳住了阵脚。
“直娘贼的!跟着我杀!”
“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中军的跳荡化作战锋,以队为单位冲杀上来。
一时间,西川军兵锋受挫,人高马大的陇右军杀出,无数西川战锋兵被挑翻,刺倒。
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刘继隆挥舞令旗,旗兵们五旗交叉,冲到前阵的各队开始稳住阵脚,缓缓与邻队汇合。
十小队并为一大队,分属十个大队,共五千人结直阵,又迅速变化为锋矢阵。
高台上的高骈见状,瞳孔紧缩:“这才是陇右的精锐!”
“诸队驻队,不得辄动!!”
高骈迅速挥旗,但速度还是慢了些许。
五千陇右军结成的锋矢阵在他军令下达的瞬间发起了冲击,猝不及防的冲垮了西川的战锋队,摧枯拉朽般。
“跳荡顶上!”
中军的梁缵振臂高呼,连忙驱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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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来瞧瞧你阿耶的本事!”
“杀!敌军大纛就在眼前!”
“夺大纛者,擢升三级!!”
“杀!!”
五千陇右兵卒,不仅冲垮了八千西川战锋,甚至还想着冲垮西川那一万中军。
高骈见状迅速调整,立即令前军后撤作中军,中军驻队作战锋。
在他的指挥下,体力充沛的一万中军化作战锋,而原本的八千战锋队被杀不少,逃回来的不过六七千人。
“稳住阵脚,我们比他们人多,耗也能耗死他们!!”
“稳住阵脚……”
厮杀声中,一万名刚刚顶上的中军跳荡,瞬间化作前军战锋,与五千陇右战锋队厮杀一处。
战场东西数里,南北里许,所有人杀在一起,鲜血汇为血洼,亦或者流入清水河内,将河水染红。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从辰时三刻开始,至如今已巳时四刻,足有一个时辰又一刻钟。
饶是如此,双方体力依旧充沛,只因为队头在不断变换,每排只上去冲杀半柱香乃至更短的时间,随后便被要求后撤,休息最少两炷香的时间。
高台对巢车,刘继隆与高骈都在远眺对方,却没有人率先挥舞令旗,施展新的手段。
双方就这样远眺对方,等待时间推移。
刘继隆在等张武,而高骈则是在等刘继隆先动手。
他本以为自己的一万战锋队能压得五千陇右战锋队后撤,结果局面却是五千陇右战锋队好似定死在了战线上,不仅不后退,甚至还能在己方疲软时发起反攻,趁机反冲三五步。
高骈的脸色渐渐变差,目光在战场不断打量,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陇右的马军,是不是变少太多了?”
“兴许是外放塘骑,外放的多了些。”
面对高骈的询问,他身旁的都虞侯提出了合理的猜测。
刘继隆毕竟深入己方境内作战,后方安排几千塘骑也正常。
高骈闻言颔首,毕竟刘继隆身旁还有看似五六千的马兵,这个数量并不少。
他继续沉默下来,却没想过刘继隆根本没有放出塘骑,而是将营内三千精骑和三千马步兵都拉到了阵上,为的就是迷惑他。
“还有四刻钟……”
刘继隆看了看天色,眉头渐渐皱紧,而前线的战场依旧在厮杀。
“嘭——”
“杀!杀!”
兵器碰撞,长枪断裂和声嘶力竭的喊杀声交织一处,每个人都奋力厮杀着。
西川军的数量在减少,陇右军同样,但却慢了许多。
四刻钟缓缓过去,刘继隆也做好了准备。
与此同时,南方传来了刺耳的木哨声。
“哔哔——”
“哔哔——”
急促且刺耳的木哨声响起后,高骈稍微辨别方向,脸色骤变。
十余匹快马从军营南面疾驰而来,冲到高台下后,队长连滚带爬的爬上高台》
“节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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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的话音落下,四周都将脸色骤变,高骈更是气得发笑:
“刘继隆、汝原来打着这个主意,莫不是觉得能一口吃下某?!”
大军交战,若是双方实力相当,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很难结束战事的。
刘继隆如今摆出这个架势,虽然确实是高骈忽略导致局势受挫,但高骈并不觉得刘继隆有能一口吃下自己的实力。
“传召张璘所部率军驰援,三军驻队,紧闭营门,加强两翼护卫,各队选出捉马人准备捉马!”
“是!”
高骈有条不紊的下令,都将们纷纷应下,紧接着执行起他的军令。
近千捉马人被选拔出来,提前埋伏在步卒左右两翼。
与此同时,指挥马步兵的索勋也接到了军令,高骈命令他率领马步兵袭扰陇右军两翼。
尽管他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但他还是执行军令,暴露己方两翼同时,率领马步兵冲向陇右军两翼。
“看出来了?又如何呢!”
刘继隆轻嗤摇头,手中令旗挥舞,口中也不断下令:“马步兵出击纠缠,精骑下马为马匹穿马甲。”
在他的军令下,精骑下马穿马甲,而马步兵如离弦之箭,瞬间冲向了索勋率领的五千马步兵。
双方开始在主战场两侧交锋碰撞,而高骈也紧急调整了两翼的阵型,只等陇右的精骑迂回突击。
时间不断流逝,两刻钟很快过去,而陇右的精骑也出现在了战场的左侧。
三千精骑带着扬尘出现,旌旗猎猎作响,人马攒动。
“冲!”
张武没有迟疑,当即率领三千陇右精骑对西川军左侧发起突击。
“战锋、捉马人准备!”
高骈眼见张武到来,眼底闪过些许激动。
只是他的激动没有持续太久,只因为此时的刘继隆走下了巢车,翻身上马,换上了一杆三丈三尺长的马槊。
他策马来到披上马甲的三千精骑前,勒马驻足道:“三军听令,随我侧击官军右翼,紧紧跟随我大纛!”
“遵命……”
三千人能听到刘继隆声音的人并不多,可令旗挥舞的旗语他们却能够看清。
众人纷纷拔出自己的马槊,跟随刘继隆身后的大纛开始运动。
“节帅,叛军的精骑和大纛动了!”
在都将的提醒下,高骈将注意力从左侧战场迅速收回,瞳孔紧缩。
在他分神的同时,张武率领的精骑取出弓箭,冲向左翼步卒的瞬间,顶着西川军射出的箭雨,张弓搭箭。
“咻咻咻……”
双方距离仅二十步时,左翼步卒纷纷更换长枪,而陇右精骑却在张武率领下射箭面突。
一时间,无数西川兵卒面部中箭栽倒,而陇右精骑及时调转马头,迂回绕开了左翼的兵锋,避免了短兵交击。
高骈察觉到后,迅速挥舞令旗:“捉马人全部集结右翼而去!”
他的令旗挥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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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刘继隆率军勒马百步外,竟然不再前进,这让高骈和右翼的西川兵瞬间愣住了。
“这厮要干嘛?!”
高骈眼看着刘继隆不断施展手段,只觉得胸口藏着怒意,释放不出来。
“呜呜呜——”
忽的,号角声响起,正面战场后方的四千多番兵和另外两千多陇右后军发起了冲锋。
“混账!!”
高骈破口大骂,他已经抽调各队队头、队副来充当捉马人,刘继隆现在发动正面总攻,无疑会使得正面战场岌岌可危。
“三军阵脚稳住,中军不动,后军压上!”
高骈急匆匆下令,后军六千步卒开始压上,而前军不足八千的西川军也被发起总攻的一万多陇右军不断压制后退。
“稳住阵脚,后退者斩!!”
副执旗化身队头和队副,可他们却没有队头和队副的威严。
饶是他们不断重复“后退者斩”,但面对陇右军不断抢杀的举动,不少人还是为求活命,节节后退。
高骈眼见三军不断后退,只能不断挥舞令旗,下达三军不得后撤的旗语。
然而前军压不住,只能裹挟着中军和后军不断撤退。
当看到中军被卷入后撤的队伍时,高骈连忙下令:“开营门,三军撤回营内!”
“节帅,叛军的精骑发起冲锋了!!”
都将的话瞬间让高骈看向刘继隆方向,但见三千具装精骑在西川中军被卷入后撤时发起了冲锋。
“杀!!”
“嗡隆隆……”
沉闷的马蹄声,似乎每一阵都踏在了高骈的心脏上。
“杀!!”
当中军被前军和后军裹挟后撤,此刻的阵脚彻底从两翼转向了正面,高骈在两翼的布置成了无用功。
不止是刘继隆率领精骑发起突击,就连原本还在面突的张武,也连忙下令三军侧翼突击。
大地在马蹄下颤动,西川军眼见三千具装精骑冲击而来,除了能够举起手中的长枪,再也做不出什么反抗的举动。
“砰——”
“嘶嘶嘶!!”
“杀!!”
“碰……”
一时间,长枪断裂,军马嘶鸣栽倒,左右两翼精骑骤然冲入西川军腹部,开始挥舞马槊与钝兵厮杀。
三军被腰斩,而此时营门打开,距离营门最近的西川军不断涌入营内。
“听令后撤!稳住阵脚!”
“混账!!”
梁缵在乱军中不断指挥,然而此时的西川军根本无法顺利将旗语传递下去。
梁缵见状,当即抖动马缰试图撤回营盘,而正在与陇右三千马步兵交缠的索勋见状,当即撇下陇右的三千马步兵,率领五千马步兵策马冲向了乱阵。
他准备从侧翼突击被限制住的张武、刘继隆等精骑。
刘继隆身处阵中,此刻正与张武会师后试图突围。
挡在他们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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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继隆!!”
索勋双臂举起马槊,朝着刘继隆的中军大纛疾驰冲来。
两军碰撞,精骑栽倒一片,马步兵纷纷下马开始搏杀。
砍马腿、刺骑士,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好!!”
高台上,高骈眼见索勋如此果断,不由叫好,随后看向撤回营内的梁缵与数千溃兵。
“传令梁缵,收拢溃兵,出营救援!”
“是!”
令旗挥舞下,梁缵开始收拢溃军,试图为营外那被围上万西川步卒解围。
“刘继隆!”
索勋在马背上挥舞马槊,但见寒星点点,银光皪皪,泼水不能入,矢石所不能摧,连续挑落七八名骑士。
马步兵下马跟随索勋脚步,不断挥砍马腿,精骑受挫不少,但极为有限。
数千精骑都成功突出重围,撤退路上的刘继隆侧目回头。
虽说已经多年未见索勋,但这厮的嘴脸一如既往的“丑陋”。
他调转马头,身旁旗兵立马吹哨,身后精骑纷纷调转马头。
“冲!”
但见他抖动马缰,立即率领五千余精骑朝着索勋他们突击而去。
“刘继隆!!”
索勋眼见精骑折返杀来,当即将马槊插在一旁,取出马鞍令旗挥舞。
霎时间,五千马步兵驻足面朝陇右精骑,列起长枪。
刘继隆见状,当即把马槊挂在得胜钩上,取出弓箭。
跟随他的旗兵见状,不用言语便明白了他的想法,纷纷挥舞令旗。
霎时间,没有披马甲的精骑冲到了最前面,张弓搭箭,而披着马甲的精骑却依旧手持马槊。
“嗡隆隆……”
五千马步兵列阵对战五千精骑,刘继隆不知道索勋是怎么想的,但他战前说过,索勋不降,唯死路尔。
“放!”
霎时间,除前排战锋外,其余马步兵纷纷弓弩射出箭矢,中箭而人仰马翻的精骑不在少数,但他们也只射出了两轮,便见两千多精骑突入三十步内,分别射箭。
“额啊!”
“我的脸!!”
“顶上!都顶上去!!”
无数箭矢朝着他们的面部射去,中箭毙命者不在少数,前排战锋队暴露缺口,两千余精骑面突后,迅速往两侧撤离。
三千具装精骑暴露出来,刘继隆收回弓箭,取出马槊,一气呵成。
“杀!!”
“呜吼!”
“砰——”
三千精骑摧枯拉朽般凿入五千马步兵阵中,瞬间将其切割两半。
索勋见到陇右的具装骑兵时,心里便已经猜到了结果,他调转马头便要逃跑,下一刻却听到一阵哀鸣,随后便是天旋地转。
他栽倒到了地上,不知道滚了多少圈。
待他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时,只见一名精骑拔出插在他马匹尸体上的马槊,甩槊而来。
“刘继隆?!”
这次索勋看清了,这穿着甲胄与普通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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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不降唯死尔!”
呼吸间,刘继隆策马突击,马槊顶在索勋胸口,将其挑飞丈许落下。
“咳咳……咳呜……”
霎时间,无数疼痛传来,索勋口鼻涌出鲜血,刘继隆调转马头,继续加入到了围剿那数千马步兵的队伍中去。
高骈亲眼见到这一幕,手中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梁缵已经带兵杀出营门,正在接引无数溃兵逃入营内。
“呜呜呜——”
忽的,远方传来号角声,沉闷的马蹄声不断传来。
正在厮杀的刘继隆、张武,高台上的高骈,纷纷看向号角声响起的方向。
但见数千打着“西川”旗号的精骑出现在了战场右侧,重整起了队伍。
“哈哈哈哈,莫不是以为唯汝有精骑否?!”
高骈重新振作起来,爽朗笑出声去,而战场上的刘继隆也连忙下令,数千精骑舍弃那被杀溃的马步兵,重整队伍,面朝张璘所率的数千精骑。
“哔哔——”
木哨声响起,原本才提振些许自信的高骈脸色骤变,但见又有数千精骑出现在了战场右侧,可这次打着的却是陇右的旌旗。
“直娘贼、没来晚!”
马背上,斛斯光轻甩手中马槊,目光看向了已经取得胜利的正面战场,以及不远处的西川精骑和刘继隆所率的精骑。
瞧着这场景,斛斯光咧嘴一笑:“这下节帅不会怪我不听军令了!”
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西川精骑眼看己方正面战场被击溃,顿时局促不安起来。
阵中,张璘破口大骂:“叵耐的狗辈,怕甚?!”
他举起马槊,指向刘继隆的大纛:“且摘了刘继隆脑袋,斩了大纛,瞧他三军必然溃乱!”
蔺茹真将没有多说,他目光死死盯着远处刘继隆大纛,多年仇恨就在眼前。
呼吸间他骤然抖动马缰,振臂高呼:“杀!!”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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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
清水河南,营盘垒北,随着两方三支精骑开始发起突击,总数近万人的陇右精骑分别从两个不同方向,朝着同一方向的西川精骑夹击而来。
铁蹄碾碎河畔的青草,马背上的骑士高举马槊,指节在槊杆上绷出青白,汗珠顺着脸颊流下,落在胸前。
起伏的胸膛描述着他们的激动与不安,马鼻喷出的白汽裹挟着腥膻水雾,使得所有人大脑放空。
“混账!!”
眼看张璘竟然率领五千精骑和陇右近万精骑作战,高台上的高骈眼角几乎迸裂。
“传令张璘后撤,撤往成都!”
高骈不断挥舞手中令旗,张璘也看到了旗语,但他执意认为,只要自己斩掉刘继隆的大纛,他们就能反败为胜。
梁缵顾不得张璘在做什么,此刻的他正在率领数千重整后的步卒化身驻队,同时下达了撤军的军令。
“铛铛铛铛……”
鸣金之声不断响起,原本被一分为二的西川军,经过索勋和张璘的先后搅合,终于不需要再面对腹背受敌的窘迫。
眼见撤军的军令下达,又有驻队接应,他们当即舍下面前如狼似虎的陇右步卒,发了疯般向后撤去。
指挥步卒的耿明却不想放过他们,当即挥舞令旗,发起追击。
近万步卒发起追击,而被索勋舍弃的三千马步兵却绕过骑兵战场,从侧翼对正在撤退的西川军发起了突击。
“杀!!”
一块战场,三场战斗,所有人都在奋力喊着“杀”,厮杀声络不绝耳,仿佛天地间只有这厮杀声和马蹄声。
“侧翼驻队,每队布立,队头与执旗不退,队副督战。”
“列校领人,节制诸队,观哪队不入便斩。”
“若战队等队有人不同入,同队人能斩其首者,赏钱百贯。”
“别队见不入人,能斩其首者,赏钱五十贯。”
“若临斗时,捉马人有前却及应捉撩乱失次第,致失鞍马者,斩。”
“诸队头共贼相杀,左右谦旗急须前进相救;若左右谦被贼缠绕,以次行人急须前进相救;其进救人又被贼缠绕,以次后行人准前急须进救。”
“其前行人被贼杀,后行不救者,仰押官及队副使便斩。”
“但有队被贼缠绕,比队亦须速救,临阵不救者,皆斩。”
高骈的精力有限,但眼下的战场,他却还能应付的过来。
他不断挥舞令旗,口中明确旗语,身后的令旗兵也不断挥舞令旗来传递旗语。
梁缵所率的数千西川步卒重新驻队,并在得到旗语后开始布阵。
队头居前引战,兵卒分作五行,旗兵左右均立三人,使得兵卒明晓旗语。
队伍分作五行,第一行战锋七人次立,第二行战锋八人次立,第三行战锋九人次立,第四行战锋十人次立,第五行战锋十一人次立,并横列鼎足,分布为队。
在被刘继隆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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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张璘所率精骑厮杀的侧面战场,他却已经管不了了,只能靠张璘和蔺茹真将自己了。
“杀!!”
呐喊间,张璘所率五千精骑与刘继隆所率六千精骑迎面撞击,相距不过二十余步。
刘继隆故技重施,以张武所率两千余骑在前方面突,随后一分为二,绕过西川精骑。
面对这三十步不到的短程面突,西川精骑许多猝不及防中招坠马,人仰马翻。
栽倒的数十人马阻碍了后方冲锋的脚步,而不少西川精骑马速骤减,威力骤降。
“杀!!”
此时,刘继隆所率两千余具装精骑冲撞进入了西川精骑的队伍中。
人马具甲的武装,使得西川精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作为锋矢的前军被挫平,但这还不算完。
斛斯光所率四千精骑从南边对西川精骑的侧翼发起了突击,并成功与之碰撞。
他们如一把凿子,狠狠凿入了西川精骑的队中,直接冲到了中军大纛处。
“护我!!”
斛斯光一马当先,在数十名精骑的护卫下,宛若锋矢冲向西川精骑的大纛。
“狗辈!!”
几乎震破耳膜的怒吼声骤然响起,张璘举起马槊扎来,策马疾驰间带着上百名精骑牢牢护住了大纛,阻挡住斛斯光的同时,但见张璘左突右进,挑落五六名陇右骑士。
他杀到斛斯光面前,两人相互举着马槊在乱阵中碰撞,而张璘也想起了斛斯光的来历。
“某当是谁,原来是你这手下败将!”
“放你娘的狗屁!昔年某若在渭水,早就挑了汝这贼头!”
昔年陇西之战,张璘与梁缵二人共击刘继隆,王重任一人挡住尚铎罗及张昶,甚至压着二人打。
张璘似乎把斛斯光认错了,亦或者他故意为之,特意激怒斛斯光。
张璘、梁缵、王重任几人都是昔年神策军中骁将,本事自然不用说。
尚铎罗和张昶的武艺并不出彩,但斛斯光可不是尚铎罗和张昶。
他当年可就是凭着武艺让刘继隆注意到的骁骑,而今面对张璘,双方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只是乱阵之中,若不能迅速取得对方性命,涌上来的兵马自然会为二人挡拆。
二人几个呼吸间交锋十数次,不见谁占上风,眼见本部兵马到来,皆挥槊下令。
“杀此将,擢赏三级!!”
得到军令,左右无数精骑纷纷杀来,且驰且击。
与此同时,蔺茹真将也在追驰交锋中,不断搜寻刘继隆的位置。
具装骑兵的突击太消耗体力,刘继隆眼见突击成功,当即撤下两千余具装骑兵休整马力,而张武也立马为刘继隆打配合,带着两千余未披马甲的精骑顶了上来。
他将这支精骑的大纛留在了刘继隆处,带着具装精骑的大纛后撤。
具装精骑撤离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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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千多陇右汉番精骑与四千多西川精骑如两条巨龙,在清水河南岸的西线平川上不断交锋碰撞。
几次过去,西川的精骑是越死越多,哪怕是张璘和蔺茹真将都心里慌张起来。
与此同时,正面战场上的耿明指挥近万番汉步卒,正面撞上了梁缵所率的四千余战锋驻队。
除此之外,近万西川步卒溃撤进入营垒之中,高骈见状,当即给梁缵下令后撤,同时命令张璘将刘继隆他们吸引向西而去。
在下令过后,他立马吩咐身后几名都尉:“速速安抚溃兵,重整队伍,准备后撤成都!”
“派快马往成都去,令孙高浔率领五千步卒出城十里,接应我军!”
“是!!”几位都尉心中发紧,他们跟随高骈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高骈如此慌张。
他们连忙走下高台,开始安抚并重整这些被陇右军杀破胆的溃军。
营外战场上,梁缵眼见自家节帅下令撤退,当即率军且战且退,而耿明则是穷追猛打。
战场上还有不少溃逃的西川军,大多都已经被耿明派人俘虏。
此役大局已定,现在就看能不能够扩大战果。
正因如此,刘继隆才会指挥精骑,死死咬住张璘等人,而耿明也不肯放过梁缵。
双方且战且退,张璘得了旗语,很快明白自家节帅的用意,立马领着刘继隆他们向西边走去。
随着他们向西走了三四里,刘继隆便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即下令三军驻足。
“哔哔——”
刺耳的哨声唤醒了不少杀红眼的弟兄,他们迷茫看向中军大纛,不明白为什么停下了追杀的步伐。
“他们要声西击东!”刘继隆开口解释,随后下令:“三军原地休整半柱香,恢复马力后,向成都突袭而去。”
“再传令给耿明,让他率火器兵强攻西川军营垒,不要给他们撤向成都的机会。”
“是!!”左右旗兵闻言作揖应下,接着便派出快马前去告知耿明关键消息。
斛斯光闻言,当即作揖道:“节帅,我们在此全歼高骈,不也能取得成都吗?”
斛斯光说出众人的心里话,刘继隆听后却用马槊指向营垒道:
“他们撤回营垒中,我们即便攻破营垒,他们也能撤往后方的犀浦城驻守。”
“营垒和犀浦城的物资,肯定能让他们支撑三五日。”
“且高骈有张璘他们这支精骑,舍下大军突围并不难,而成都内有数千兵马,又有罗城,不易攻取。”
“我料高骈恐怕试图撤回成都,若是他撤回成都,则成都更难攻取。”
“况且若是他坚守成都时,又下令撤回黎州和戎州的军队,那南蛮必然会北上侵占二州,甚至更多州县。”
“我们眼下应该趁此机会突击成都出城的兵马,随后占据成都。”
“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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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届时我军摆出架势,南下突袭黎、戎二州,哪怕无法获得二州全境,也能得到几处险要,以待日后收复失地!”
经过刘继隆的解释,斛斯光这才理解了刘继隆为什么不扩大战果。
戎州和黎州地势复杂,易守难攻,且大多都是夯土包砖的城墙或石头城。
这些城池不好攻打,如果被南蛮得到,三川南大门便敞开,以陇右现在的兵力,实在无法顾全整个三川大局。
届时不止是黎州、戎州失陷,恐怕临近的许多州县人口都要遭受兵祸。
正因如此,刘继隆不能把高骈逼入死路。
“直娘贼的,他们怎么不追了!”
眼见刘继隆他们不追了,仅存三千余骑的张璘与蔺茹真将在距陇右军二里外驻队,气喘吁吁的谩骂着。
“这刘继隆兴许是看出了节帅的用意,我们得撤往营垒,把此事告诉节帅才行。”
蔺茹真将提醒着,但张璘却下马懊恼道:“他们在前面挡着,我们如何过去?”
“再说了,弟兄们马力已经不足,如果真的被缠上,恐怕要被刘继隆击溃!”
张璘看着四周一脸劫后余生的精骑们,心里又气又恼,还有几分畏惧。
过去十余年积攒的锐气,仿佛被刘继隆一战击破。
本以为他麾下的精骑,放眼大唐都算得上佼佼者,但面对陇右精骑时,却依旧落入了下风。
他攥紧拳头,青筋暴起的同时,蔺茹真将连忙开口道:“看,他们动了!”
张璘抬头,果然看到刘继隆率领精骑撤向战场,而他也不假思索道:“跟上,走南门将此事告知节帅!”
他们翻身上马,不敢疾驰,而是催马快走,节省马力。
只是不需要他们诉说,高台上的高骈在见到刘继隆率军撤回时,脸色便变得阴沉了起来。
“关营门!关营门!!”
“杀入其中,先登者擢升三级!”
“放箭!!”
且战且退下,梁缵总算率兵撤入营内,而营内的都将们已经重整了兵卒,带着兵卒以弓箭干扰,这才帮助梁缵关上了营门。
但见原本随他出营的兵卒只剩半数,更多都被留在了外面,且所有兵卒都劫后余生,已经被陇右军击破了士气。
梁缵顾不得休息,当即跑上高台:“节帅,我军士气跌落,无法再战!”
二万三千步卒战死、被俘近半,哪怕梁缵不说,高骈也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大军休整一炷香,一炷香后,结阵撤往成都,不得慌乱辄动!”
犀浦到成都的距离不过二十里,加上有孙高浔接应,顶多也就十几里的距离。
负甲结阵走十几里,对于经历过一场战事的西川军而言并不容易。
但唯有撤入成都城,他们才能求得一线生机。
成都城内还有数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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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城夯土包砖,坚固异常,便是刘继隆所用方术也无法轻易攻陷。
除此之外,成都城内的车马也足够多,只要有手段,完全可以组织起一支马军撤退。
“派出快马,告诉鲁褥月和四十三郎,各自分出兵马五千,撤往嘉州和僰道。”
“是!”
高骈已经准备放弃黎州和戎州,但二州还不能这么快丢失,至少现在不能。
只要黎州和戎州空虚,祐世隆肯定会有所行动,而自己也会受到南北夹击的窘境中。
届时即便不敌刘继隆败走东川,他也有足够的兵力和借口来稳住自己现在的地位。
“节帅!”
忽的,张璘策马进入营中,从远处疾驰而来。
他来到高台下,翻身下马后迅速跑上高台:“节帅,刘继隆已经知道我军会撤往成都,现在恐怕要突袭成都而去了。”
高骈闻言看向营外,而此时的刘继隆果然没有停留,而是率军向东方前进,越过了营垒。
“整顿三军,现在立即撤往成都!”
高骈不敢耽误,当即点齐兵马,撤往成都。
与此同时,营外战场上的耿明也俘虏了三千多西川溃兵,并接到了刘继隆的军令。
“盾车继续前推,把营垒炸毁!”
耿明登上巢车,挥舞令旗进攻营垒。
很快,战场上仅存的几辆盾车被推动,朝着营垒缓缓靠去。
陇右军的将士重整队伍,两千具装骑兵也卸下了马甲,在步卒两翼做掩护。
刘继隆率领六千多精骑向成都疾驰而去,高骈则是重整溃兵试图突围。
不足万人的兵马被高骈指挥向南门撤去,门外则是张璘所率的三千余精骑做拱卫。
正在此刻,陇右军的盾车撞击到了营垒,盾车内的兵卒立即开始穴攻,并在无人防守的情况下埋入火药。
“轰隆——”
“是叛军的方术,不必管他们,放火!”
高骈果断下令,将带不走的物资点燃。
很快,大火在营内各处燃烧,耿明也早就料到了高骈会焚烧辎重,当即下令:“灭火,不必追击!”
刘继隆没有下令让他追击,他自然不可能追击。
他们开始灭火,抢救起了物资,而高骈则是率军走南边的青溪河,随后下令犀浦的数万民夫将辎重运往南边的唐安县,而他则是点齐兵马,朝着成都赶去。
他派出了快马,但他也知道,孙高浔多半已经开始组织兵马出城,现在派出快马已经晚了。
“刘继隆!刘继隆!刘继隆!!”
高骈面上平静,可心中却在咆哮。
每当他要完成目标时,刘继隆总会出现破坏自己的事情。
十几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高骈回头看向本部兵马,原本近三万的兵马,如今最多一万三四。
想到自己在此地折损近半兵马,高骈心中痛苦难耐,而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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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帅,叛军并未追击我们,而是抢救物资。”
“观他们模样,似乎不是贪财好利,而是主帅没有下令追击。”
“吁!!”
高骈听后,当即勒马停下,脸色阴沉凝重。
“节帅,怎么停下了?”
张璘和梁缵凑了上来,然而高骈听后却道:“有诈,刘继隆不可能不知道我军情况,但他却并未派兵追击我们。”
“他明明可以率军将我师重创此地,但他却直接往成都突击而去……”
高骈脸色不断变化,后知后觉道:“他不想把我逼上死路,把黎州和戎州丢给南蛮。”
张璘闻言眼前一亮,当即作揖道:“既然他害怕,那我等不如将计就计,用黎州和戎州做要挟来设伏。”
“不!”高骈摇头打断他,脸色难看道:
“孙高浔已经出城,刘继隆举数千精骑攻去,孙高浔定然守不住成都。”
“届时成都丢失,平原之上我军又无法与刘继隆交锋,唯有撤往长江以南的蜀州和眉州。”
“若是如此,我们就更不可能舍弃黎州和戎州了,丢失黎州和戎州,我们便会被叛军和南蛮合击,于我们不利!”
高骈没想到自己被刘继隆算的这么死,张璘与梁缵三人闻言也是脸色骤变。
“节帅,那我军、我军现在该怎么办?”
张璘他们也打了十几年仗了,现在才发现,和刘继隆、高骈这些人比,他们根本不会打仗。
“这是阳谋……”
高骈攥着马缰的手泛起用力过度的白色,脸上的表情也渐渐从不甘转为颓然。
“成都丢失,以贼军刚才所用手段,长江以北,龙泉山以西的城墙都挡不住他们所用方术,现在只有走刘继隆给我们安排的这条路……”
他沉吟许久,片刻后才是开口说道:“撤回犀浦,率领民夫撤往三十余里外的唐安,令唐安县准备好渡船。”
“是……”张璘等人闻言纷纷泄气,而梁缵却面色犹豫道:“那孙二郎怎么办?”
“派出快马,若是见到孙二郎所部受叛军所击,则令孙二郎撤往新津县!”
高骈吩咐下去,梁缵连忙前去操办。
不多时,这一万多兵马便撤向了西南方向的唐安县,而刘继隆所率精骑的塘骑,却已经发现了率兵出城的孙高浔所部。
“嗡隆隆……”
铁骑未曾停留,而是在刘继隆的催促下,加快了前进的马速。
沉闷的马蹄声在成都平原作响,率领五千步卒前来接应高骈的孙高浔并未见到高骈,而是遇到了刘继隆所率精骑。
“是我们的骑兵?”
放哨的步塘眼见远处有大队骑兵疾驰而来,还以为是己方的骑兵,结果随着远处骑兵越来越近,他们脸色骤变。
“敌袭!!”
“哔哔——”
刺耳的木哨作响,这些步塘纷纷向官道两侧的水田逃亡而去。
只是他们跑得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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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集的箭矢射在他们的身上,随后便见骑兵队伍分出几名骑士朝他们追击而去。
与此同时,听到前方哨声的西川军也瞬间警惕起来。
由于是负责接应,全军尽数着甲,孙高浔反应也很快,当即下令三军列阵。
“弓弩手在前,弩手去贼一百五十步即发箭,弓手去贼六十即发箭。”
“贼至二十步内,射手、弩手俱舍弓弩,驻队人收。”
中军阵中,骑在马背上,身后还跟着十余名骑兵的孙高浔沉稳指挥。
他在高骈军中名声不显,但节制五千人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在他军令下达后,五千人开始在官道上列阵,骑兵要想突袭他们,除了正面击破外,便只有离开官道,越过两侧水田才能突击他们。
但是骑兵若是敢进入水田,孙高浔就有把握指挥军队在水田中击败这支骑兵。
孙高浔十分自信,很是从容。
只是当他看到远处疾驰而来的大队骑兵后,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三军驻队!”
阵中,刘继隆从容下令,六千余骑当即开始停下脚步,向外走出数十步后于原地驻队。
刘继隆策马来到阵前,远眺那三四百步外的西川军,具体看不出数量多少,但高骈主力被自己击溃,南边又需要留驻两三万兵马来牵制南蛮,所以成都的兵马肯定不多。
见状,刘继隆下令道:“挑选军中猛毅之士下马作战锋破阵,待破阵后,闻哨声撤往官道左右水田之中!”
将骑兵当做步兵来用,这种十分奢侈的做法,也就陇右有这本钱了。
毕竟陇右并不缺马术精湛,精通骑射的青壮。
为了尽快破阵,刘继隆挑选军中三百多猛毅之士,人皆六尺,体魄雄壮。
三百四十多人被挑出后,刘继隆亲自下马对这三百多人作揖:
“破此阵,汝等皆记功二级!”
“领命!!”
三百余人异口同声回应,斛斯光见状上前作揖:“节帅,某亲率三百弟兄破阵!”
“好!”刘继隆没有反对,他现在要的就是兵贵神速。
如果高骈没能看破自己的手段,选择东进成都,那自己在击败这支西川兵后,正好可以调转马头,重创高骈,逼高骈撤往长江(岷江)以南,死守黎戎二州。
“呜呜呜——”
号角作响,三百人皆六尺的猛毅之士在斛斯光率领下前进,五丈宽的官道在此刻都显得有些拥挤起来。
“竟然用骑兵来破阵?”
孙高浔远眺这支人数不多的叛军,面色依旧凝重。
“放!”
随着三百余名猛毅之士走入一百五十步,西川军弩手射箭。
再等他们走入六十步后,弓手射箭。
无数箭矢扎在他们身上,他们却如铁塔般不断前进。
直到他们来到阵前,西川军这才发现了双方的差距。
“进!!”
斛斯光手持鄣刀下令,三百多猛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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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
孙高浔见状也急忙下令,两方的战锋队开始碰撞。
仗着马槊更长,人高马大的优势,第一排的二十多名猛毅之士直接挑翻了与自己对阵的西川兵卒。
眼见前排长枪兵被挑翻,后方二三排的猛毅之士立马持着斧头、锤子冲到阵前,开始挥锤劈斧。
“额啊!!”
“碰——”
“叵耐的狗辈,降者不杀!!”
“弃兵者不杀!!”
陇右的猛毅之士迅速杀来,轻易攻破了西川军的枪阵。
后面的步卒继续挺枪来攻,但面对贴身进攻的陇右精锐,他们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力。
偶尔戳翻几人,这些人立马被眼疾手快的同袍拖离战场。
相反,西川军凡是栽倒的兵卒,尽皆都被同袍所践踏而亡。
双方交锋仅一炷香时间,孙高浔就察觉到了不妙。
“稳扎稳打,撤回成都城!”
此刻他们距离成都不过七八里,完全有机会撤回成都。
只是孙高浔下令撤军后,三百多陇右精锐却发了疯般死死咬住前军,使得他们后退也无法稳住阵脚。
刘继隆在后方等待许久,眼见还是无法破阵,他目光看向远处,随后对身旁的都尉们说道:
“此人有些手段,你们二人前往队尾,各领五百精骑,绕道其它道路去这支官兵身后,从后方突击他们。”
“是!!”
两名都尉果断应下,随后便见他们抖动马缰,往队尾疾驰而去。
“杀!!”
喊杀声在水田之间的官道作响,孙高浔眼见前军不断败退,正欲让中军顶上,更换前军撤退时,却听到后方响起了木哨声。
“哔哔——”
“兵马使,后方有敌袭!”
左右都将开口,孙高浔脸色骤变,立即道:“后军转作前军,挡住敌军!”
“是!”左右都将连忙应下,而此时的西川后军也见到远处一千精骑出现,并在走入二百步后下马结阵,朝着他们杀来。
“守住,节帅的援兵很快就到!”
孙高浔试图提振士气,可前后军都在交战的西川军,也从陇右军的骂声中听到了高骈惨败犀浦的事情。
本就动摇的三军,此刻更是岌岌可危。
孙高浔指挥中军一分为二,分别驰援前军和后军,但他也知道这不是办法。
他们出城接应,没有带太多粮食,若是自家节帅真的被刘继隆击败,那等陇右主力到来,不用动手,便是围也能将他们围困死。
想到这里,孙高浔眼神闪烁,而前军的阵脚也在此刻动摇起来。
“哔哔——”
“嗡隆隆……”
忽的,木哨声作响,刘继隆所率精骑行动。
正面三百多猛毅之士纷纷撤到了官道两旁的水田中,而数千陇右精骑正在朝着阵脚松动的西川军冲来。
“挺枪,稳住阵脚!!”
孙高浔来不及反应,只能开口大声下令。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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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嘶……”
“额啊!!”
长枪断裂、战马嘶鸣,前军被瞬间击穿,马背上的精骑纷纷下马开始搏杀左右两侧的猛毅之士也朝着西川前军的两翼夹击而来。
前军岌岌可危,后军情况也十分不妙。
孙高浔甚至来不及思考如何解决现在的局面,便见前军溃退,无数人走入了水田中,双腿没入水田,被淤泥吸住。
“帮我!”
“弃兵者不杀!投降不杀!”
“兵马使,前军溃败了!!”
前军溃败之快,远超孙高浔意料,他还以为前军最少还能撑两炷香,可事实是半柱香不到就被攻破了。
眼见两千多溃兵向后逃亡,孙高浔只能下令督斩那些溃兵,以此来谋求稳住阵脚。
只是阵脚已经被溃兵冲得七零八落,无数溃兵撤到了孙高浔左右,孙高浔见状只能下令向后突围。
中军和后军纷纷杀向后军,但后军的一千陇右精骑却阵脚不动,令人绝望。
在前后夹击的境地下,无数溃兵开始逃入水田之中,但结果就是深陷其中,艰难逃亡。
孙高浔眼见后军也岌岌可危,当即也顾不得其他,纵马跃入水田中。
军马载着他在水田里艰难前行,刘继隆隔着老远便看见了试图突围的孙高浔,当即取出自己的大弓搭箭。
“咻!”
“嘶鸣!!”
孙高浔只觉得一阵失重,随后便栽入水田之中,满身泥泞。
“诸将已死,投降者不杀!!”
斛斯光注意到了自家节帅的举动,而孙高浔穿着花花绿绿,显然是军中即位重要的人物,当即便喊了出来。
果然,在他喊出来后,西川军这才发现己方主将消失,只留大纛在阵中。
“降了吧,俺听闻陇右不杀降卒!”
“俺还要回家!要回家……”
“别杀我,我要投降……”
一时间,弃兵者无数,刘继隆见状,当即派人从几名被俘列校口中得到了成都城防的口令,又令斛斯光率领百余名精骑换上西川军甲胄,挟持几名西川军列校,试图骗取成都城门。
这些列校倒也配合,当即被斛斯光他们裹挟撤往成都。
刘继隆见状没有前往成都,而是下令三千精骑押送降兵前往成都,策应斛斯光后,另率三千精骑撤回了犀浦战场。
随他一起撤回战场的,还有被俘的孙高浔。
在他率军撤回战场时,高骈的营垒已经被占领,犀浦县也被耿明攻下。
县内的物资,仅有三成被高骈带走,余下七成都被耿明截留。
刘继隆走入犀浦县内,但见县内都是陇右的将士,百姓躲在家里,不少将士还在往外运出尸体。
“怎么回事?”
刘继隆皱眉质问耿明,耿明见状解释道:“这些都是袭击我军的世家豪强,末将唯有选择镇压。”
“嗯……”刘继隆不准备与全三川的世家豪强为敌,但决定与他为敌的世家豪强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他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他无视这些作乱的世家豪强,穿过街巷走入县衙,但见县衙内都被贴上陇右军的封条,他这才令人撕开封条,取出文册供他观看。
只是在他观看同时,衙门外走入一名都尉,他气喘吁吁朝刘继隆作揖:
“节帅,斛斯都督拿下了成都,已经控制成都城池,城内有豪强作乱,斛斯都督下令讨平。”
“好!”尽管心里已经有了把握,但当真正听到成都被拿下后,刘继隆还是忍不住高兴起来。
这时,张武走入衙门之中,朝刘继隆作揖道:
“节帅,高骈他们撤往了长江以南的蜀州,我们现在是否要命人打造舟船?”
“不必!”刘继隆摇头道:“你明日率领精骑和马步兵攻略龙泉山以西,长江以北的各个州县。”
“除此之外,传令给尚铎罗,令他率两千步卒驰援绵州;再传信给高进达,让他从西川出身的子弟中募兵,越多越好。”
“我军现在不缺甲胄,缺的是能够适应三川气候的兵卒。”
“是!”张武作揖应下,刘继隆继续吩咐道:
“拿下龙泉山以西,长江以北的诸州县后,你为主帅,攻略东川与山南西道。”
“山南西道多山地丘陵,不易攻取,我军又兵力不足,不便深入,故此还是以夺取东川为主。”
“若是能拿下山南西道的渝州和涪州,自是甚好。”
张武闻言颔首,随即说道:“节帅放心,东川李福无实才,某定然将其拿下!”
话音落下,他眼见刘继隆颔首,当即行礼退出了衙门,将军令传达三军而去。
与此同时,高骈率军南下,渡过长江后,在唐安驻扎,所有人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高骈坐在唐安县衙内,张璘、梁缵、蔺茹真将三人低头沉默,至于索勋却已经死在了战场上。
良久之后,梁缵率先开口道:“节帅,此役战败,我军士气跌落,短期无法与刘继隆交锋。”
“叛军虽然也死伤不少,但主力仍在。”
“若是刘继隆以长江与我军对峙,继而去攻打东川和山南西道,以东川和山南西道的情况,王郎和李福必然守不住,而我军只能被困蜀州、邛、嘉、眉、雅、戎、黎等州。”
“不如以良将驻守这几州,而节帅你率精骑往山南西道去,带来年练兵再收复失地?”
只要刘继隆不主动进攻,高骈自然不可能舍弃西川的江南七州,但七州的情况摆在这里,可调用兵马最多三万,还需要防备南边的南蛮。
刘继隆把他们赶过来,说白了就是让他们帮刘继隆守住西川南大门户,
高骈若是不战而逃,刘继隆肯定有足够的手段来挑拨离间。
更何况山南西道田亩人口都不足,而西川的江南七州中,蜀州、眉州、嘉州、邛州都算是产粮之地。
只要刘继隆不主动攻打江南七州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高骈也没有抛弃七州的必要。
梁缵的建议没有问题,高骈听后却眉头紧锁。
此时的他四十六岁,还不至于像历史上,六十岁被击毙张璘而意志消沉。
现在的他虽然受挫于刘继隆,但他身后还有西川六州和山南西道的十三个州。
东川相较于山南西道来说,地势更容易攻打,自然是保不住了,但刘继隆的军队都是北人,只要撑到开春,刘继隆便只能暂缓攻势。
届时自己多出几个月时间,不是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思绪间,高骈沉着开口道:“奏表朝廷,说我军惜败于成都,死伤相当,某高千里请辞三川统制。”
“节帅?!”听到这话,三人纷纷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家节帅竟然舍得放弃这个位置。
眼见三人不解,高骈这才解释道:“以退为进罢了,现在除了某,朝廷还有何人能挡住刘继隆?”
“即便朝廷要派人,也需要谋划几个月,待到入秋时,某早已练出兵马,反攻叛军了!”
高骈轻蔑说着,随后又道:“李福无能,定然挡不住刘继隆,东川定然难以保全。”
“传令给鲁褥月和四十三郎,就地募兵一万,再令王重任在山南西道募兵二万。”
“叛军三面受敌,又不断占据州县,必然后继乏力。”
“刘继隆能赢此役,乃某轻敌所致,待来年秋收,某必挥师北上,收复失地。”
“既然三万打不过两万,那就五万、十万!”
高骈胸膛起伏,张璘等人听后一扫颓势,纷纷作揖应下。
很快,无数快马便走出唐安县,而高骈败北丢失西川腹地的事情也不胫而走……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节帅,这就是惠陵啊?”
“节帅,您跟刘备有关系吗?”
“节帅你说你们都姓刘,会不会都是一家人?”
“节帅要真是,也应该是高祖的后人吧?”
腊月初九,在高骈退守蜀州,刘继隆任命张武统帅汉番八千兵马东取东川及山南西道的同时,刘继隆也前往了成都,并在成都外见到了这个时代的惠陵和武侯祠。
惠陵即刘备墓,虽然经历了六百多年的风风雨雨,但依旧保持着占地三亩,封土四丈高的规制,且存有照壁、山门、神道等遗迹。
昨日张武带兵东征东川后,刘继隆则是夺取了犀浦以西的几个县城,随后才在今日来到成都。
此刻他们还未走入成都,刘继隆便先来看了看这个时代的惠陵。
这个时代的惠陵和武侯祠分别存在两个地方,但后世则是存在一处。
具体的历史原因,刘继隆已经不记得了,但这不妨碍他来给这位汉昭烈帝上柱香。
汉昭烈庙内,刘备的排位放在主位,左右两侧则是关羽和张飞。
庙宇规模不大,青砖垒砌,瓦片掩顶而成,案上的香火不算少,摆放的瓜果大多腐烂了。
刘继隆恭敬上香时,斛斯光和耿明、韦工啰碌三人在刘继隆身后唧唧喳喳,不断推测着刘继隆和老刘家的关系。
刘继隆上香过后,转身无奈看向三人:“我祖辈不过一直白,耶耶及阿耶到我都是奴隶,何必攀扯关系呢?”
他话音落下,抬头向外走去,三人跟在身后道:
“节帅,这话可不对,昔年刘辟作乱时,都曾自称自己是刘氏后裔,结果获得了不少支持,不如您也效仿效仿?”
“乱认祖宗的事情就不必了。”
刘继隆打断他们,随后向汉昭烈庙西边的武侯祠走去。
二者距离不远,但相比较规模不大的汉昭烈庙,武侯祠的规格无疑很大。
武侯祠的占地近十亩,香火浓重,附近村落还有百姓自愿前来打扫。
走入武侯祠后,但见院中摆着一个巨大香炉,插着无数已经燃尽的香火。
刘继隆没有去左右打量,而是径直走向祭祀的正堂,随后便在其中看到了一座泥塑的雕像。
不似后世羽扇纶巾的模样,这座雕像的穿着打扮皆以唐代风格为主,看得出塑造时间距离如今不会太长。
这泥塑慈眉善目,眼神好似神仙怜悯凡人,五官略显消瘦,倒是倒是不如同时代其它雕像的魁梧。
香案上摆着三份应季的水果,十分新鲜,看得出四周百姓对其有多尊重崇拜。
刘继隆从桌上取来三根长香,恭敬作揖后再上香,随后不免感叹道:
“若某能有丞相辅佐,大事早成矣……”
他这话倒是真情实感,晚唐的能臣不少,但有大局观的谋臣,以及能安定地方的治才却不多。
李德裕算一个,但他早已死去。
若大唐能有几个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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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地盘逐渐变大,刘继隆也渐渐感到了分身乏术。
虽说现在冒出了安破胡、张武等人能为自己分担,但他们都只擅长军事,而不擅长治理地方和谋划。
陇右的所有事情,基本还是得刘继隆亲力亲为,亦或者费心指点。
若是他能有个类似诸葛亮的文臣,他也就不用这么累了。
心中暗叹后,刘继隆便带人走出了武侯祠,而武侯祠不远处就是成都城外的南市。
当初祐世隆率兵突袭南市,几乎把南市夷为平地。
后来高骈修筑罗城时,重新修整了南市,使得南市有商铺七百二十二间,酒肆三十二处,可容纳两万余人共同逛市。
成都附近除了南市,还有蚕市、草市、菜市等城外市场。
太平时,每日有数以万计的菜农、桑农、蚕农在三市摆摊贩卖。
东边的龙泉山附近,还有豪强包下山峰,插上竹栏来圈养家禽,算是唐代版的养殖场。
此时刘继隆在百余名精骑的护卫下走入南市,但见南市基本都是土木结构的瓦屋,又在墙外刷上白石灰,看得十分富庶。
街道上有不少百姓正在低头行走,见到刘继隆的这支队伍,当即贴着墙根行走。
刘继隆看了看他们的穿着,大部分都穿着绢帛材质的衣服,富庶非常。
不过这种人始终是少数,街道上少量开门的店铺里,依旧有着大量穿着粗布麻衣的伙计。
他们小心翼翼的偷看刘继隆他们,还有更多人则是没有开门,躲在二楼偷看。
陇右军军纪严明,确实不打扰百姓,但架不住这个时代的军队风气太过败坏。
许多军队初到时,也通常表现得军纪严明,但没过两天就原形毕露。
所以敢于开门做生意的百姓,始终还是少数。
“这成都这么富庶,都快赶上狄道了!”
马背上,韦工啰碌等人开口说着,耿明等人也是点头附和。
已经提前见过成都繁华的斛斯光听后笑道:“这还只是城外的南市,还没有进城呢。”
众人穿过南市,不多时便出现在了护城河的石桥南边。
呈现在眼前的,是单面长五里,周长二十五里,高近三丈,整体夯土包砖的成都城。
原本的成都城没有这么大,但高骈接手西川后,发动十余万成都百姓,耗时近一年才将成都城面积扩大五倍。
为了应对有可能南下的刘继隆,他还在城内重修了仓、库,为城墙砌上了青砖。
只可惜,刘继隆根本没有攻城,就拿下了高骈费尽心力修筑的这座成都城。
城门有八座,高均二丈,筑有城门楼,甬道深三丈,也代表城墙厚三丈。
不难想象高骈为了修筑这座罗城,消耗了多少人力物力,但现在都便宜刘继隆了。
走入甬道,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层城填华屋,季冬树木苍”的景象。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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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每隔几步便有芙蓉树,哪怕如今正是寒冬,却也不乏绿色。
“九天开出一成都,万户千门入画图。”
“扬一益二,果然名不虚传……”
刘继隆虽然见惯了后世的古城古镇,也在陇右瞧见了不少城池,但如成都这般华贵富庶的城池,他确实还未见到。
街道上有许许多多推着车的卖炭翁,还有行色匆匆的百姓,亦有巡街的陇右精骑。
十五丈的宽阔道路,使得视野变得格外开阔。
相较于城外的南市,城内街道上的百姓显得更多,且大部分都穿着绢帛乃至是绸缎材质的袍子。
成都城内的百姓鲜少有面露菜色者,只因城内并不缺少工作。
由于经济发达,背靠粮仓,所以成都城内可容纳足够多的人口,而众多的人口,使得成都在丝绸、造纸、佛器、漆器、印刷、瓷器等等行业十分发达。
上百处作坊,代表着每年有上千万价值的货物沿着岷江水运,不断流往南蛮、山南东道和黔中道等地区。
“十户必有一匠”形容的就是这个时期的成都,而这些行业的发展,也使得成都的赋税收入并不低。
若非北司宦官在这里安插大量人手,又有无数胥吏从中贪墨,仅成都城的商税就十分可观。
“这成都,果然繁华。”
“直娘贼的,我都想在这里住下了。”
“这里的女子怎么都水灵灵的?”
队伍中,哪怕是不少位高的别将、都尉都忍不住探出头去。
街道上许许多多婀娜的女子身骑马匹或骡子,身穿齐胸襦裙,又戴幕篱。
幕篱是用透纱罗全幅缀于帽檐上,并使之下垂障蔽全身的帽子,更像是斗笠缝上薄纱,使得人能看到对方容貌,却又感到朦胧感。
刘继隆眼见这群女子,第一反应并非是欣赏美色,而是看向斛斯光。
“这成都城内,又有多少世家豪强,带头抵抗的又有多少?”
斛斯光闻言作揖道:“大小三十二家,能称呼世家的只有十二家,余下都是些豪强庶族。”
“末将率军入城后,抵抗的世家豪强共有十七家,尽皆被诛,其族人被圈禁府中。”
“此外,还有两家的家主自缢殉国了,但其家族倒是并未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余下十三家,在末将镇压叛乱过后,他们便派人送来了礼物,这些礼物末将都放在成都府衙内,没有拿取分毫。”
“这些在街道上骑马骑骡的女子,基本就是这十三家世家豪强的子弟。”
斛斯光解释过后,刘继隆颔首抖动马缰,而他们这支队伍,也无疑吸引到了街道上所有人的目光。
不少世家子弟都见过了斛斯光,所以当斛斯光跟在刘继隆身后的场景出现后,他们便都猜到了刘继隆的身份。
“那就是刘节帅?”
“听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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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他人杰之表,今日所见,名不虚传。”
“这刘节帅年龄几何?”
“听闻三十有四。”
“看上去不像,倒像是二十七八的。”
“女子小声些,若是被听到,免不了被责骂。”
“观他们军纪严整,应该不会吧?”
街道两侧都是在讨论的,斛斯光和耿明两人则是警惕四周。
好在刘继隆常年甲胄在身,加上道路宽阔,即便有人暗处偷袭,也很难击破甲胄。
得知刘继隆露面,街道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而刘继隆面色不变,只是眼神不断打量四周。
他倒不怕有人行刺他,甚至有人行刺他的话,他还会十分高兴。
若是有人行刺他,那代表他又能光明正大的抄没几个世家豪强的财富了。
只是可惜二里路程走过,他并未遇到什么行刺,而是平平安安抵达了成都府衙。
成都府衙占地二十余亩地,规制与普通的县衙没有区别,只是多出了许多衙门和散步的亭台楼阁。
正殿斗拱飞檐极长,殿高六丈,东西宽十五丈,进深十丈,整体规模宏大,气势磅礴,形体俊美,庄重大方,整齐而不呆板,华美而不纤巧,舒展而不张扬,古朴却富有活力,倒是十分符合盛唐的时代精神。
只可惜,盛唐已经过去,晚唐也即将不复存在。
正殿大概是百余年前修建的,所以整体风格还是盛唐为主,需要脱鞋走入其中,避免靴上的泥土弄脏席子。
刘继隆见状看向斛斯光:“弄些椅子过来。”
“是!”斛斯光连忙派人去办,随后便见驻守此处的兵卒将席子换成了椅子。
刘继隆走上主位坐下,将头盔放在面前案上,斛斯光等人也先后入座。
眼见他们都坐下,刘继隆这才将目光放到案上的文册上。
“叫庖厨做饭,你们若是有事便先离开,某先看看这些文册。”
“是!”
众人回应,但没有人离开,都在看着刘继隆。
刘继隆翻看着成都府内的这些汇总文册,大概了解了成都府和长江以北几个州的情况。
三川之中,成都八百里平原是最为重要的农耕区,而这其中,又以长江以北的四个州为最,占据约七成适合耕种的土地。
长江以南的七个州,仅占据成都八百里平原的三成。
正因如此,刘继隆才没有对高骈穷追猛打。
不仅是因为他需要高骈为自己抵挡祐世隆入侵,还有最重要的是陇右已经掌握了三川最大的农耕地区。
只要稍微巩固下这四个州,陇右军就可以横扫三川。
倒是他贸然全歼高骈所部,且不提本部死伤如何,单说南边的鲁褥月和高骈之子高钦等人就很有可能舍弃黎、戎二州,逃亡山南西道去。
到时候祐世隆挥师北上,西川南大门户丢失不说,战线还会被推到长江(岷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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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如把高骈赶到南边,趁机从北边调遣官吏、兵马南下,待到春来官吏与兵马南下,好好治理西川这几个州,便能在来年入秋将整个三川吞并。
这般想着,刘继隆也看到了图籍的最后,但见成都府、绵州、彭州、汉州有田一十万七千六百余顷,也就是一千余七十六万亩。
如此田亩数量,且还是抄旧的会昌年间,可见其数量有多庞大。
不过这么多田亩,与绵州相差不多,四成属于自耕农,三成被北司的宦官和军将霸占,剩下三成又被各州县豪强所占据。
可以说,夺下西川四州,陇右单田赋收入便翻了一倍,更别提那些桑田和纺织业的商税了。
除此之外,图籍上抄旧的四州人口为三十余万户,计一百七十四万人口。
南边七个州加起来不过六十余万口,四百多万亩土地。
大概了解了自己手中的土地和人口数量后,刘继隆也嗅到了肉香味。
他放下图籍抬头看去,果然见到十余名兵卒端着木盘走入殿内,陆续摆上饭菜与肉食。
两道肉菜和一道素菜,加上一小桶白米饭摆在面前,令人食指大动。
刘继隆见状,当即抬头扫视众人,随后询问斛斯光道:“弟兄们的饭食是怎么安排的?”
斛斯光闻言作揖:“末将私自做主拨了五千贯钱,买了一千只羊和足数的稻米犒军。”
“那十七家的抄没文册在哪?”刘继隆继续询问,然后便见斛斯光走上前来为他翻找出文册,同时还找出了成都府库和各州送来的赋税文册。
翻开文册,十七家抄没的家产无疑格外丰富,不仅有一百二十六万亩耕地,还有现钱九十八万贯,以及绢帛货物等折色价值不少于二百万贯的存在。
成都府及其他三个州的仓库中,还积存有三十三万六千余贯现钱,以及二十多万匹绢帛和七千多匹蜀锦,三十余万石粮食。
刘继隆见状,当即吩咐道:“拨钱七十万贯犒军,余下钱帛起运临州。”
“此外,令俞从晖、王焘、任泽等此前投靠我们的牙商来售卖这些货物,得利的两成归他们,以此弥补他们被朝廷抄没的家财损失。”
“把那些北司官员和军将的府邸尽数抄没,最好……”
刘继隆话音还未落下,斛斯光便作揖道:“节帅,高骈等人的家眷都还在成都府内。”
他的话让刘继隆顿下,随后才道:“高骈还有其他子嗣吗?”
“未有,但有几名侍妾在府上。”
斛斯光解释着,同时又道:“不过他麾下不少将领的妻妾子女都在府上。”
刘继隆听后眼前一亮,随后才道:“抄没家产,但府邸留下给他们居住,还有那个孙高浔也是。”
“平日里饭食不得少于他们,这群人留着日后有用。”
“是!”斛斯光应下,随后便见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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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令,改凉州都督府为河西都督府,西川都督府节制西川,东川都督府节制东川,陇南都督府裁撤后改设山南都督府,陇西都督府改为陇右都督府。”
“改李商隐为西川都督府兼东川都督府长史,张武为西川都督,陈靖崇为山南都督,耿明为东川都督,陈瑛为山南都督府长史。”
“斛斯光,你暂时跟着我。”
刘继隆三言两语间,几个都督府重新更改所辖范围,斛斯光则是被刘继隆留在了身边。
对此,斛斯光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众人纷纷作揖行礼。
待到陇右自己的事情说完,刘继隆看向韦工啰碌。
没卢丹增跟随张武征讨东川去了,所以他现在只能和韦工啰碌交流。
“开春后,某会令人起运二十万石粮食前往多康,此前积欠的粮食一笔勾销。”
“除此之外,阵没的番兵,都将以粮二十石,糖一担,茶十担的标准抚恤。”
“此役所获甲胄,你们可以带走一万套。”
“待到来年二月,你们就可以率兵返回多康了。”
刘继隆的话,令韦工啰碌脸上浮现欣喜:“多谢节帅恩赏!”
刘继隆颔首回应,接着便与众人埋头吃饭。
待到酒足饭饱,他遣散了众人只留下了耿明和斛斯光二人。
这时他收敛心神,面色凝重地询问道:“此役阵没了多少弟兄?”
斛斯光与耿明闻言作揖,耿明先开口道:“收复成都和其余三州二十县,加上在犀浦的战事,共阵没三千二百九十四名弟兄,残七百五十二名弟兄,折损军马二千四百五十二匹,乘马和挽马约四千匹。”
“此外,多康吐蕃阵没三千二百五十二人,马匹两千三百二十二匹。”
斛斯光眼见耿明先开口,又补充道:“我军先后杀俘西川军一万九千四百五十七人,俘获甲胄军械及粮草辎重无数。”
高骈费尽心思编练的西川军确实强悍,经此一役,陇右伤亡四千,多康伤亡三千二百余。
虽说杀伤敌军近两万,但比例也低于一比三。
不过此役过后,高骈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打磨他的西川军了,而陇右的兵员却源源不断,且素质越来越强。
不提别的,单说陇右正在操训的那几万兵马,基本都是经过五年或十年教育培养出来的学子,比起只经过扫盲的老卒来说,更容易组织起来,缺少的只有铁与血的磨炼。
想到这里,刘继隆颔首道:“我们在陇右虽然人口不少,兵员素质更强,但也不能只看陇右。”
“待到新卒调往西川来,耿明你和张武可以用陇右新卒带西川、东川新卒的方式来扩充兵马。”
“以三川的局面,至少要有八万兵马才能牢牢控制住三川。”
“是!”耿明颔首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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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帅,老卒中有不少都是西川、东川出身的逃民。”
“末将觉得,不如将他们留下,直接募兵如何?”
“若是需要扫盲,则直接令来年南下的官吏为其扫盲便可。”
耿明话音落下,刘继隆思绪过后点头道:“这事情你与张武看着办吧。”
“李福无实才,东川很快便会纳入我陇右囊中,若是能再拿下几个山南西道的州县,则最好不过。”
“是!”耿明作揖应下,随后便见刘继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二人恭敬离开了此地,刘继隆则是前往了府衙的中堂休息。
在他休息的同时,张武也在率领兵马对东川攻城拔地,而距离三川千里之外的山南东道,此刻也无比热闹。
“唏律律……”
“都查看清楚,莫要走漏了贼人!”
萧瑟风中,汉水泛着浑浊的血色与无数浮尸蜿蜒东去。
折断的竹矛横七竖八插在汉水东岸的淤泥里,粗布麻衣的残躯层层叠叠堆成缓坡,几具尚未僵硬的尸体顺着水流微微起伏,缠住岸边枯柳垂落的枝条。
“窸窸窣窣……”
扎甲鳞片摩擦的细响在尸堆间游走,宣武军的兵卒用长枪挑开一具又一具尸体。
这些人中有老弱、有孩童,还有女子,但现在全部没了生气,只剩下尸体和那写下歪扭“天平”二字的残破旌旗。
“唏律律……”
“这些泥腿子的脚程倒是不慢,穿着甲胄还能跑这么快。”
“哼,若不是马料不足,早就追上去宰杀他们了。”
马蹄踏碎枯草,打着“沙陀”旌旗的数千骑兵从南方缓缓北上,每名骑士身后的乘马马背上,都绑上了染血且破损的扎甲。
他们经过战场时,纷纷下马开始打扫起了战场,不放过任何能够变卖的物件。
李国昌和李克用脱离了队伍,向着北边的宜城赶去。
三五里的距离,不过一刻钟时间,父子二人便带着亲随来到了城外。
此时的宜城县可谓残破,城外尽是搬运尸体的民夫,以及王仙芝所率天平军的尸体。
二人没有逗留,策马走入城内,不多时便在县衙外下马。
当他们走入县衙时,宣武军节度使的刘瞻正在与宣武军的几名都将研究沙盘。
眼见李国昌二人到来,刘瞻立马换上笑脸:“哈哈,德兴你们父子回来了?”
李国昌上前躬身作揖,接着说道:“使相,这群贼寇脚程不慢,已经逃往郢州了。”
“不过郢州的舟船早被捣毁,想来他们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定然能在郢州将其歼灭。”
“好好好……”刘瞻高兴颔首,接着说道:“老夫已经向朝廷奏表你二人功绩,那王贼仅存数千兵马定然逃不过你父子手心。”
“待到平定王贼,我师东进讨平黄贼,朝廷也该将德兴你父子的封赏送抵了。”
刘瞻的话让李国昌和李克用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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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只要把王仙芝围剿于郢州,那他们便得记大功,大同防御使的官职,非他父子莫属。
不等父子二人开口,此时衙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但见一名都将激动走来,还未走入正堂便作揖道:
“使相,河南道传来消息,康讨击使率军进讨泰山,庞勋突围中战死,部众也被讨击军尽数斩杀,河南遂定!”
“好好好!”听到作乱多年的庞勋被诛,刘瞻忍不住大笑起来。
原本还十分高兴的李国昌和李克用,此刻也不免升起了几分急迫感。
“使相,我师何时南下讨贼?”
李国昌作揖询问,刘瞻见状抚须笑道:“德兴不急,三军暂时休整一夜,后天再出发也不迟。”
“是……”
李国昌有些不甘,但心想一天也耽误不了什么,当即便带着李克用离开了衙门。
接下来一日时间里,刘瞻派宣武军和民夫清理了宜城战场的几万具尸体,随后才在第二日集结兵马,准备南下。
然而在大军南下的路上,急色匆匆的塘骑从后方追来,刘瞻勒马皱眉道:“何事如此急色?”
“禀告使相……”塘骑气喘吁吁的吞咽了几次口水,润了润喉咙后才急忙道:
“西川急报北上,高使君兵败成都,叛军攻占成都府……”
“你说什么?!”刘瞻瞳孔紧缩,跟在他身后的宣武军诸将,以及李国昌父子也忍不住对视起来。
高骈的战绩,比起王式可亮眼太多了,但如今刘继隆不仅击败了王式,还顺势击败了高骈,夺去了成都府。
成都府可是大唐的四陪都之一,失陷成都,这个罪责放在普通官员身上,足够夺职贬作庶民了。
“成都府丢失,这岂不是说明三川岌岌可危?”
刘瞻眉头紧皱,他自然清楚三川丢失代表什么。
若是三川丢失,那他这支兵马肯定会被调往夔门驻守,再不济也该调往夷陵,如此才能挡住叛军顺江而下,进攻山南东道和江南东西两道。
想到这里,他也一改往日的从容,厉声道:“大军南下,定要在正旦前擒杀王仙芝!”
“是!!”诸将纷纷应下,随后率领由沙陀、宣武组成的两万余大军向南边的王仙芝追击而去。
在刘瞻得知成都府丢失的同时,快马也将消息送往了长安。
群臣被紧急召集于宣政殿,李漼更是脚步匆匆的走下步舆,径直走上金台。
“上千万岁寿……”
群臣拜礼,李漼却脸色阴沉,而南衙的徐商、于琮、路岩三人更是如此。
当着群臣的面,李漼沉着道:“三川急报,刘继隆率军败高千里于犀浦,夺取成都,成都府及汉州、彭州、绵州丢失。”
“叛将张武率军攻占梓州,节度使李福退往遂州,东川告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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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落下,庙堂之上一片哗然,谁都不敢相信,刘继隆不仅轻易攻入西川,还攻占了西川和东川的重镇。
此前无往不利的高骈,竟然败于刘继隆之手,还如此之快……
一时间,无数人将目光投向兵部尚书徐商,其中也包括了张议潮和张淮鼎等人。
哪怕是张议潮也觉得这条消息太过惊悚,毕竟高骈几次作战的军碟他也看过,实在无法相信,当初虽有气势而未长成的刘继隆,竟然能如此快速的击败高骈。
面对无数道目光,徐商也不得不主动站出来,承认了这场惨败。
“半个时辰前,南衙确实收到了东川和西川的军碟。”
“高千里与刘继隆交战于犀浦,我师惜败叛军,死伤相当,高千里奏表请罪辞官。”
徐商的话音落下,众人终于接受了令人惊悚的消息。
但紧接着众人便不免慌张起来,毕竟三川若是全面沦陷,那刘继隆就可以从容攻打关中了。
即便他不打关中,哪怕打关内道或山南东道,甚至沿着长江攻打江南,这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群臣都坐不住了,甚至不少官员都在心中埋怨起皇帝执意讨击陇右的做法。
“敢问徐相,如今三川还有多少兵马?”
百官中,被陈靖崇击败回到长安的王铎开口询问,徐商闻言回应道:
“高千里军碟所说,西川尚有精锐三万四千,山南西道另有新卒二万,且东川节度使李福奏表,东川尚有兵卒一万七千。”
王铎听后颔首,随后看向李漼作揖:“陛下,三川尚有七万兵马,即便不敌,也不至于丢失三川全境。”
“况且叛军远道而来,虽然俘获了不少钱粮人口,但当地官吏定不乏舍生取义者。”
“以叛军手中官吏,若无旁人相助,如何治理整个三川?”
“高千里说与叛军杀伤相当,那某敢问徐相,高千里折损多少兵马?”
徐商闻言,目光看向了皇帝,眼见李漼颔首,他这才说道:“据军碟奏表所写,不下一万九千。”
“不过高千里亦说叛军多伤而少亡,官军多亡而少伤。”
徐商的补充,并未让王铎失去信心,他继续向李漼作揖道:
“陛下,臣以为以高千里之能,能将叛军逼到如此,已然尽了全力。”
“如今康使君、刘使相虽然连战告捷,但部众最多的黄贼依旧盘踞蕲州,且据江西军来报,叛军昼夜不息的打造船只,显然是要渡江南下,威胁江南。”
“臣以为,高千里虽然败于贼手,但论朝野,却无有几人能出其左右。”
“若是贸然准许高千里请辞,只会长贼军志气,灭朝廷威风。”
王铎话音落下,收了高骈金银的路岩也主动站了出来,作揖说道:
“陛下,高骈虽然节制三川,但时日尚短。”
“且南边的南蛮又屯兵十万于大渡河,高骈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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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能够促成唐蛮和谈,使得高千里得以脱困,避免其腹背受敌,那定然能击败叛军。”
路岩这话倒也没有问题,所以李漼也不免动摇起来。
高骈确实是腹背受敌,而且军碟中他也说过,他曾经调李福进攻绵州,吸引刘继隆注意,结果李福并未动兵,可见高骈对三川掌握不深。
这般局面下,似乎惜败叛军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徐相,汝以为如何?”
李漼询问起了徐商,徐商见他询问,当即作揖道:
“陛下,朝廷确实找不出除高千里外,还能与叛军杀伤相当的将领。”
“倘若各方将领都能如高千里这般与叛军杀伤相当,叛军早已被讨平,何至于如此。”
徐商这话让无数人颔首认可,毕竟朝廷在西境折损兵马近十五万,若是每次都能够杀伤相当,陇右早就被朝廷耗死了。
如今细细算来,排除谎报军情的李承勋外,各方兵马对陇右的杀伤不过四万余。
这还是加上了高骈口中的杀伤相当,如果高骈也谎报军情,那以秦州之役的战损来看,朝廷对陇右的杀伤,恐怕连三万都凑不齐。
想到这里,李漼沉声道:“高千里腹背受敌,犀浦惜败,情有可原。”
“传旨,加授其渤海郡王,剑南、山南、黔中诸道行营兵马都统、检校太尉,着其严防死守,伺机收复失地。”
“陛下圣明……”
路岩闻言先行站出来作揖唱声,其余官员也纷纷唱声作揖。
眼见如此,李漼又道:“路相,请黠戛斯出兵之事,商讨如何?”
昨日派往黠戛斯的官员返回了礼部,李漼还未过问。
路岩见皇帝询问,当即说道:“英武诚明可汗愿助兵十万南下,赠马三万匹,请尚宗男。”
相比较祐世隆不知天高地厚,想要迎娶同昌公主的条件,黠戛斯的条件倒是足够有诚意。
不过黠戛斯想要尚宗男,这让李漼有些举棋不定。
不是每个人都如李承寀那般忠心耿耿,若是以宗室男子尚黠戛斯公主,引出一个野心之辈,那就不好了。
只是思前想后,相比较嫁出自家囡囡,让宗室男子尚黠戛斯公主倒也无不可,大不了派人监视便是。
想到这里,李漼颔首道:“此事便由路相操办。”
“此外,南蛮那边,若是酋龙愿意更换条件,朕亦可准许唐蛮结好。”
“臣领旨……”路岩不紧不慢的作揖应下,但心里对祐世隆那边却没有底气。
祐世隆的态度十分坚决,非同昌公主不娶,而皇帝又绝不可能以同昌公主和亲,局面就此僵持,谁也不肯退让。
如今高骈兵败,祐世隆恐怕又要趁火打劫了,不知道这次高骈还能否将其击退。
这般想着,路岩退回了位置上,而李漼也继续说道:
“庞勋已经被讨平,朕欲调康承训率师南下,与刘使相会师讨平黄贼,绝不可使其流窜江南。”
“陛下英明……”
群臣高声唱礼,李漼听后看向徐商:“徐相以为如何?”
“陛下,臣以为此策甚好,朝廷理应尽早讨平黄贼,随后调遣兵马与叛军交战,收复失地。”
李漼深以为然,不免颔首扫视群臣:“既然如此,那便今早派出快马,来年开春后,朕希望看到关中和黠戛斯、三川的兵马共击叛军。”
话音落下,他走下金台,而群臣也纷纷躬身行礼,直至他身影消失在目光中,这才起身按照次序走出了宣政殿。
路岩三人并排向外走去,但三人却忧心忡忡。
“成都府丢失,高千里手中可用之钱粮恐怕不多。”
“加之中原用兵,耗费亦不浅,朝廷积欠的军饷已经累计七百余万贯。”
“倘若不能速速平贼,那……”
掌管户部和度支的于琮忧心忡忡开口,徐商听后眉头紧锁,路岩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沉默片刻,徐商长叹一口气道:
“希望中原平贼顺利,黠戛斯能遵守约定出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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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已破,先登者擢升三级!!”
阴沉天色下,伴随着平地雷暴的声音作响,数千身披扎甲的精锐步卒举着陇右军的旌旗,浩浩荡荡的杀入了这座被炸开一道口子的县城。
不多时,城墙上的旌旗尽数被更换为“陇右都护府”旌旗,而类似这样的场面,并不仅仅出现在这一处。
利州、梓州、遂州、果州、阆州、合州等等远离长江的州县不断被攻占,就连位于长江北部的渝州巴县,泸州泸川等县也同样被夺下。
除了山南西道东部的通州和地势险要的巴州、壁州外,就只有长江以南的涪州、泸州等州县还掌握在高骈手中。
李福兵败撤回长江以南,被高骈以诸道行营统制的身份夺去兵权。
好在李福也不想继续面对叛军,故此果断交出兵权后,沿江东去,准备北上长安请罪。
至于高骈,他虽然向朝廷请辞,却有足够把握认定朝廷不会更换自己。
他在蜀州重新募兵六千,又令张璘节制东川的泸州和渝州等长江南部诸县,募兵七千,补足两万东川兵。
东边山南西道的王重任再度募兵二万,以四万新卒驻守山南西道剩余的六个州。
剑南道和山南西道共二府四十三州,如今掌握在高骈手中的,仅有十二个州,刘继隆掌握二府二十九州,大礼的祐世隆掌握嶲州和半个戎州、半个黎州。
正因如此,当刘继隆在三川连战连捷的时候,大礼的祐世隆率先坐不住了。
腊月十四日,祐世隆亲自领兵七万突袭大渡河以北的西川军。
鲁褥月、杨复光以绞车弩、投石机来进攻强行渡河的南蛮军,又率大军列阵大渡河北岸,蛮军几次突击不得入,唯有退走。
与此同时,刘继隆占据剑南道和山南西道的二府二十九州后,手中兵力也过于分散不足,当即令耿明、张武率军中三千四百余名剑南、山南西道出身的老卒募兵。
以老卒为伙长,新卒为兵卒,如此募兵三万四千余名。
一时间,整个三川都沉寂在了练兵的气氛下,但偶尔也有世家豪强作乱,却又很快被张武、耿明率兵镇压。
这些作乱世家豪强的财货一车车往陇右运去,虽说手段血腥狠辣,但刘继隆却并没有将这些作乱的世家豪强全部诛灭,而是选择株连并流放河西。
除此之外,那些没有作乱的世家豪强,刘继隆也没有对他们怎么样,这点和王、黄二人还是有区别的。
在这样的局面下,三川局势渐渐转向稳定,而山南东道的王仙芝,也似乎迎来了穷途末路。
“呼、呼、呼……”
黄昏,在粗重的喘息声中,打着“天平”旗号的王仙芝及尚君长等人从郢州南下逃亡到了鄂州境内。
此刻的他们只剩不到千余甲兵,而鄂州境内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直娘贼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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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仙芝骂骂咧咧,他身后的尚君长和尚让、毕师铎等人则是各有想法。
不少人觉得南下也是条出路,毕竟南边的流民也不少,只要他们能渡江南下,依旧能重现昔日裹挟百姓,攻掠州县的荣光。
但还有人觉得,南下不过又是一场轮回,故此心生退意。
“节帅,我们不如沿江而下,顺势去投靠黄巢吧。”
“是啊节帅,如今北边的庞勋被讨平,只剩东边的黄巢势大。”
“如果能投靠黄巢,定然要比南下更好……”
尚让及毕师铎等人开口,王仙芝听后却瞪眼道:“狗屁话,耶耶怎么说也是军将出身,怎么能投靠黄巢那草寇。”
哪怕已经穷途末路,王仙芝却依旧以自己昔日的军将身份自豪。
甚至在他心里,此刻无比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接受招安。
只是他也不想想,在王守文作乱前,他的身份似乎还不如黄巢这个他瞧不上的草寇。
“走,继续往汉阳走!”
王仙芝冷哼驱赶着众人南下,而他们的队伍几乎不作掩饰,沿途兵卒但凡方便,尽数在道路两旁方便,一路屎尿。
如此踪迹,对于后方紧紧咬住他们的宣武军、沙陀军而言,简直就是最好的靶子。
宣武军与沙陀骑兵不断追击,而王仙芝他们也赶在了腊月十八日的午后抵达了汉阳城外。
他们如法炮制,再度裹挟了沿途村庄的百姓,数量近万。
当上万流民和王仙芝为首的一千甲兵包围汉阳后,汉阳城内的官军却临危不惧。
只因为此时城内坐镇的官员是江陵尹、荆南节度使,同平章事萧邺。
“贼军有多少人马?”
“见阵上最多一万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流民。”
汉阳县衙内,萧邺端坐高位,面前则是两名身穿华贵甲胄的兵马使。
“使相,我军有三千兵马,不如直接出城与贼厮杀?”
左兵马使作揖询问,而萧邺则是摇头道:“不必。”
“刘使相所率兵马,距离此地不过三十里,最迟明日清晨就能抵达。”
“我军若是主动出击,贼军眼见我军数量,必然会畏惧而逃。”
“唯有我军摆出坚守姿态,贼军才会继续围攻汉阳。”
萧邺话音落下,果然见到一名都将急匆匆走入县衙。
“使相,贼军攻城了。”
“让他们攻,我军只需要坚守不出即可!”
萧邺沉稳吩咐,随后便见县衙内三名将领纷纷作揖,各自退出了县衙。
“杀!!”
汉阳县外,无数流寇用简易的云梯开始攻城,而萧邺则是将城内兵马分为三批,轮流上阵。
这么一来,在王仙芝等乱兵眼中,汉阳县城头的守军似乎只有千余人,而他们也就产生了自己可以攻下汉阳县的错觉。
整整一个下午,在萧邺的故意下,王仙芝麾下兵马几次登上马道,却又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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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汉阳几次差点被自己夺下,王仙芝也是又急又气,哪怕已经来到黑夜,他仍旧指挥兵马强攻汉阳。
直到亥时,王仙芝才收兵回营,准备第二日一鼓作气攻破汉阳。
只是在他磨刀霍霍向汉阳的同时,刘瞻率领的宣武军已经来到了他后方三十里外。
“窸窸窣窣……”
甲片碰撞声不断作响,李国昌与李克用走入牙帐之中,眼见刘瞻在主位观看地图,李国昌作揖道:
“使相,我军塘骑已经探出,贼军塘兵距离汉阳不过七八里,若是趁夜突袭,应该能建奇功!”
“德兴来了啊。”刘瞻笑着看向李国昌,听完他的话后才踌躇道:“这……”
“宣武军多为步卒,白日已经赶路四十里,如今还要前往三十里外突袭贼军,恐怕力有不逮。”
李国昌早就知道刘瞻会这么说,所以他作揖道:“使相放心,凭我本部精骑,足够击败贼军。”
刘瞻闻言颔首,可又皱眉道:“话虽如此,但你部一路南下作战,死伤亦不少,不知还有多少兵马?”
“尚有三千五百余名精骑,使相请放心,明日某父子必然提王仙芝人头来见您!”
刘瞻还想说什么,却见十三岁的李克用主动走上前道:“使相若是不信,某愿立军令状!”
眼见十三岁的少年人都有如此胆略,刘瞻闻言抚须:“好,此事若成,沙陀军当居首功。”
“谢使相!”父子二人作揖行礼,随后转身离开了牙帐。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李国昌便点起了军中能出战的兵马,接着召集军中四名都将道:
“贼军唯有一千甲兵,余下都是裹挟的流民,只要我军突袭至营寨外围,以火箭射入营内,流民必然阵脚自乱,贼兵也自然会寻求突围。”
“不必管流民,只要见到着甲的贼兵,尽数宰了!”
“是!!”四名都将郑重作揖,而李国昌也当即抖动马缰,率军向汉阳挺进。
对于骑兵来说,只要有足够的马料,一日行军百里也不出奇。
李国昌父子背靠刘瞻这座靠山,手中马料充足,不过花费两个时辰,便已经走过二十余里。
眼见己方即将突入贼兵塘兵范围,李国昌再度交代了战前所布置的计划,确认无误后,当即发起了突袭。
“嗡隆隆……”
沉闷的马蹄声作响后,大约半柱香时间,四周的树林中就传来了刺耳的木哨声。
“哔哔——”
木哨声一道叠一道,不断向着营盘传去,而沙陀的骑兵也在埋头突击。
马蹄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集,营帐内被打过好几次突袭的王仙芝骤然惊醒。
“直娘贼的,又来!!”
清醒后的王仙芝破口大骂,能夜间用骑兵发起突袭的,也只有北边的刘瞻了。
王仙芝急忙传令穿甲,而军营中已经乱成了一团。
根本不用李国昌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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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向东突围!”
王仙芝冲出牙帐,但见面前数百老卒正在手忙脚乱的穿甲,尚君长和尚让他们亦是如此。
“着火了!!”
“救火!”
“直娘贼的!”
忽的,马蹄声渐渐停下,无数火箭射入营盘之中,而王仙芝眼睁睁注视着这熟悉的一幕。
“走!”
他顾不得停留,连忙率领穿好甲胄的一千多精锐走东北方向突围,似乎准备突围去黄巢的地盘。
他们前脚出营,后脚就撞上了将营盘包围的沙陀精骑。
“狗鼠的胡杂,都给我结阵,某就不信杀不出去!”
王仙芝拔刀厉声呵斥,整张脸在身后的火光照耀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们结阵发起突围,沙陀精骑也不进攻,而是远远吊着他们。
“军使,贼兵从东门突围了!”
“好!留五百人招降这群人,其余人随某杀往东门!”
正在西门组织包围的李国昌得知王仙芝突围后,当即便带兵朝着王仙芝的方向包围而去。
汉阳县的东方是长江,北边是汉阳湖及汉水,南边则是湖泽。
所以王仙芝他们虽然向东突围,走的却是东北方向。
在他们突出重围两炷香后,他们身后便传来了大批马蹄声。
不少人回头看去,眼见举着火把的数千精骑疾驰而来,哪怕是王仙芝都不由得胆寒起来。
“直娘贼,快去找小舟渡过汉水!”
此刻他们已经绕过了汉阳湖,来到了汉水南岸。
汉水宽近百丈,又与长江连接,根本无法轻易渡过。
王仙芝只能指挥兵马背水一战,同时不断派人搜寻舟船渡河。
然而萧邺早就料到王仙芝的想法,所以早就赶走了无数舟船,赶不走的也下令凿沉,不给王仙芝半点机会。
眼见沙陀骑兵包围而来,而自己麾下依旧没有找到可以渡过汉水的舟船,王仙芝不免绝望起来。
思绪下,王仙芝当即让人来到阵前叫阵道:
“对面的好汉莫要动手,敢问朝廷此前所说招降是否作数?”
“那人说什么呢?”
中军的李国昌皱眉看向那举着火把靠上来的贼兵,李克用闻言前去打探,随后调转马头回来说道:
“王仙芝这贼厮,还想着让某等以朝廷的条件来招降他。”
“哼!”李国昌冷哼:“宰了他,功劳依旧在某父子身上,动手!”
“是!”李克用不假思索应下,随后开始下令三军准备。
刚才的时间,沙陀的骑兵已经看明白了四周地形。
虽说是被汉水冲出来的平原,但不算泥泞,供骑兵冲锋还是不成问题的。
三千人冲一千人,除非对面是陇右的精骑,不然他们没有理由会输。
“呜呜呜——”
号角声响起,贼军一方脸色骤变。
“战锋在前,跳荡居中招呼!!”
王仙芝连忙下令,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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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们人数还是太少,加之弓弩不足,因此当沙陀骑兵发起冲锋,以箭矢集中一处破阵时,此处贼兵不可避免的动摇起来。
李克用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振臂高呼:“紧跟某的大纛,冲!!”
四周沙陀骑兵闻言发起冲锋,当即跟着李克用冲向了那处动摇的豁口。
“嘭!!”
“嘶鸣……”
“额啊!!”
沙陀的骑兵狠狠冲撞进入了此处豁口,守在此处的贼兵被撞得七晕八素,随后便感觉到无数马蹄践踏在自己身上,活生生被踩死当场。
“顶住!都顶住!!”
王仙芝见状,只能大喊顶住,同时不断看向汉水北岸。
尚让见状,当即带人从水中拽起一艘破船,从兵卒手中抢过斧头,狠狠劈了下去。
其他人见状,当即明白了尚让的想法,有样学样的将木船肢解。
毕师铎眼见大势难以挽回,当即带领自己身旁的十几名亲信将甲胄脱下,抱着一节节木板就游向汉水北岸。
其他人要么有样学样,要么就是不会游泳,只能眼睁睁看着。
“节帅,快卸甲!”
尚君长与尚让急忙冲回来为王仙芝脱甲,可他们动作始终慢了。
沙陀的骑兵攻破前军,此刻正在李克用率领下朝着王仙芝的大纛杀来。
尽管火光微淼,但李克用仍旧张弓搭箭,在数十步外精准射断了王仙芝身后的大纛,甚至高声喊道:
“王仙芝已死,降者不杀!!”
“王仙芝已死,弃兵投降者不杀!!”
四周沙陀骑兵有样学样,而他们的话让原本就有些慌乱的中军、后军顿时慌张。
他们纷纷丢下军械,要么投降,要么学着毕师铎等人卸甲,抱木渡江而去。
王仙芝眼见己方大纛倒下,脑中一片空白,好在尚君长和尚让拽着他朝江边走去,而柳彦璋和曹师雄也纷纷率领亲信为他断后。
可话虽如此,面对黑漆漆的夜幕与汉水,无数兵卒还未渡过汉水,便被汉水裹挟着冲入了长江。
王仙芝等人先后卸甲,抱着木头开始渡江。
李国昌和李克用在岸上招抚投降的贼兵,同时追问王仙芝去向。
得知王仙芝抱着木头试图偷渡汉水,李国昌急忙派人前往汉阳寻找舟船渡河。
黑夜下,汉水起起伏伏,将无数兵卒冲入长江。
原本尚君长和尚让、柳彦璋及曹师雄等人还抱着木板跟在王仙芝身后,但随着时间推移,柳彦璋和曹师雄不知不觉消失在了夜幕中。
“节帅、撑住啊!”
“就快到对岸了!”
眼看己方即将渡过汉水,尚君长和尚让不断为王仙芝打气,可王仙芝却觉得双臂越来越沉,整个身子都似乎没了感觉。
腊月的汉水将他整个人冻得没了知觉,不少兵卒甚至被冻死在了水中,尸体被冲向了长江。
王仙芝他们扑腾了一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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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没有任何参照物,他们三人似乎已经丢失了方向。
“节帅!这边!!”
忽的,黑夜中燃起了一抹火光,原来是已经渡江的毕师铎等人在江对岸放了把火。
“快,往那边走!”
尚君长被冻得脸色惨白,连忙推着王仙芝往火光处游去。
在他们失去知觉前,他们被毕师铎等数十人拉上了岸,推到火光旁开始揉搓身子。
如此过了两刻钟,王仙芝才渐渐转醒。
“这是到哪了……”
他虚弱询问,尚君长和尚让二人见状连忙道:“节帅,我们已经渡过汉水了!”
王仙芝闻言清醒,当即扶着二人勉强站起,向四周打量去。
只见成功游到此处的,不过七八十人,且柳彦璋和曹师雄都消失不见了。
“柳二郎和曹三郎呢?”
王仙芝质问众人,众人纷纷低下头去,这让王仙芝顿感受挫,心如死灰。
只是不等他们煽情太久,毕师铎便率先开口道:“节帅,我等不可在此停留,还是先往黄州逃去吧!”
“是啊节帅……”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距离官军也不过隔着汉水,若是官军驱使舟船前来追捕,他们必然无法逃脱。
“走!”王仙芝咬牙颔首,接着带人踉跄逃往黄州而去。
在他们走后不到半个时辰,十余艘楼船载着沙陀的人马抵达汉水北岸,沿岸搜寻两刻钟后,很快便搜寻到了王仙芝他们的踪迹。
李国昌继续率领精骑追击而去,而此时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
“驾!驾!驾……”
三千余骑兵沿着官道向黄坡县搜寻而去,萧邺也命令荆南军走小道搜寻。
这个时代的汉水两岸都是灌木丛与树林,王仙芝他们虽然走小道,走走停停下,很快就听到了四周传来马蹄声。
众人脸上浮现绝望,而王仙芝见状也脸色惨白道:“某怕是活不过今日了。”
“节帅!”尚君长忍不住开口道:“某率人去引开他们,节帅您留在这里,伺机突围!”
“不必……”王仙芝话音还未落下,便见尚君长带着三十余人向着官道突围而去。
尚让见状,当即也跟着作揖道:“节帅,某带人往东边突围,吸引官军注意,您保重!”
眼见尚君长兄弟都要带头突围,毕师铎眼神闪烁,随后说道:“某带人护卫节帅。”
“好!”尚让不假思索应下,随后带领三十余人向东突围,试图吸引官军注意。
在他们走后,王仙芝身旁只剩下了毕师铎和他亲信的十余名弟兄。
毕师铎眼见尚让他们走远,当即说道:“节帅,您闭眼好好休息,等会才有力气突围。”
“嗯……”王仙芝没了心气,靠在树干上便休息了起来。
眼瞧着他睡去,毕师铎看向自己那十余名弟兄,安静等待了一会儿。
不多时,北边的官道有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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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仙芝睁开了眼睛,忧心忡忡的看向那些有厮杀声传来的地方,却不见毕师铎走到了他身旁,手搭在了腰间的鄣刀上。
“节帅……”
“嗯?”
毕师铎突然开口,王仙芝疑惑朝他看去,却见毕师铎手起刀落,王仙芝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你……”
“都将,您这是干嘛?!”
随着鲜血从伤口涌出,王仙芝无法吐出完整的一句话,可他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困惑。
四周与毕师铎亲近的兵卒见状,一时间也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毕师铎见状,当即对四周兵卒呵斥道:“如今突围是冲不出去了,唯有用他脑袋换个活命的机会,难不成尔等想死?!”
“我、我们……”
十余名兵卒面面相觑,而此时躺在地上的王仙芝也停下了抽搐,双目再无神采,无力松开了握住脖颈的那只手。
毕师铎见状,当即蹲下,举刀朝他脖颈劈砍去。
四周兵卒见状不忍,纷纷侧过头去。
良久之后,毕师铎缓缓起身,半身染了鲜血,手里提着王仙芝的人头,招呼四周兵卒向外走去。
他们向北边的官道走去,穿过灌木丛和树林后,当场撞见了沙陀的骑兵,以及满地的尸体。
此前还在说话的尚君长,此刻已经身首异处,而沙陀骑兵中那两名身穿华贵甲胄的将领,毫无疑问是队伍中的大官。
毕师铎见状,当即举起王仙芝首级道:
“军耶,王仙芝的首级在这里,某见他顽抗,这才动手将他了结,请军耶给条活路!”
毕师铎的话,当即让原本举起弓箭的沙陀骑兵放松下来,而那两名华贵将领也渐渐靠近了毕师铎。
此时毕师铎他们仅仅穿着衣裳,身上除了随身的鄣刀和横刀外,再无其它兵器,二人倒也没有忌惮。
“有什么凭证?”
李国昌策马而来,质问毕师铎,而毕师铎也取出了他从王仙芝尸体上搜来的金印。
“这是此贼的金印,可为凭证吗?”
这金印只有寸许大小,重不过二三两,很小家子气,却也方便携带。
沙陀骑兵上前接过金印和首级,转头走到了李国昌面前呈上。
李国昌接过金印看了看,果然在金印底部看到了“天平大将军印”六字。
“阿爸,这种人既然能杀自己的首领,说明不是什么好东西,宰了吧。”
李克用冷着脸用沙陀语与李国昌交谈,李国昌闻言刚想点头,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最后摇头道:“交给刘使相处置吧。”
话音落下,李国昌看向其他沙陀骑兵,吩咐道:“把他们带上。”
说罢,他又看向毕师铎等人:“你们是死是活,就看刘使相让不让你们活了。”
“谢军耶!!”毕师铎闻言狂喜,他很清楚,只要军将不杀自己,那自己多半能活。
凭借杀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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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狂喜的同时,东边的厮杀声却突然大了起来。
“怎么回事?”李克用反应最快,他左右的骑兵见状立马往东方疾驰而去。
不多时,轻骑撤了回来,来到李国昌父子面前行礼道:“黄贼从黄坡出兵,正在和我们的人交战,数量不少于一万。”
“先撤!”李国昌没有自持武力,强行与黄巢的贼军交战,而是选择了撤退。
见状,左右沙陀骑兵开始吹响木哨,同时将战场上活下来的几匹军马交给了毕师铎等人乘骑,带着他们向南边撤去。
沙陀骑兵撤走后,东边官道上的尚让已经跪在了头戴红巾的乱兵中,对身穿明光铠的黄巢磕头道:
“请黄王出兵救救某家节帅!”
面对尚让的磕头,身穿明光铠的黄巢嘴角轻挑:“黄王、这个称呼不错。”
“阿兄,我们如今占据四州之地,不日就要南下江南,您合该称王!”
黄揆在身旁撺掇着黄巢,但黄巢心底还记得陈瑛所说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等陇右秘诀。
他虽然十分心动,却还是压下了称王的想法,开口说道:“刘节帅都没有称王,某哪里有资格称王?”
他依旧扯着陇右的旗号,且他麾下也有不少人是因为他打着陇右旗号才投靠的他,所以他表面上还是得装装样子的。
“去,跟着这位去搜寻那王仙芝踪迹,他若能投靠某,某也算添一大将。”
“是……”黄揆无奈,只能带人跟着尚让往丛林方向追去。
只是不多时,他们离去的方向传来了凄厉的哀嚎声,黄巢见状带人跟了上去,随后便在丛林中见到了一具被斩掉脑袋的尸体。
“这是王仙芝?”
黄巢皱眉看向这具尸体,而尚让却抱着这具尸体泣不成声。
黄巢本以为可以收降王仙芝所部,结果现在就收降到了十几个人,这让他觉得晦气不已。
不过尚让此人前番临危不乱,还敢在阵中求助自己,倒也是个人物,想到这里,他上前对尚让作揖道:
“观四周痕迹,王节帅恐怕是被歹人所害,尚郎君若是不嫌弃,不如先随我撤回黄坡,等待消息传来,再伺机报仇如何?”
尚让闻言,胡乱擦了擦脸上泪水,连连点头道:“多谢黄王收留,还请黄王准许某在此地葬下某家节帅。”
“这怎么可以?”黄巢倒也不与死人计较,而是大方道:
“三郎,将王节帅尸首运回黄坡县,令人择风水宝地厚葬。”
“是!”黄揆虽然好奇自家阿兄为什么要厚葬王仙芝,但想到是自家阿兄的话,他还是点头执行了。
很快,王仙芝的尸体就被人运往了黄坡县,而尚让等十余人也自然而然的跟随黄巢前往了黄坡。
在他们返回黄坡的同时,李国昌也带人乘船返回了汉阳县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并带来了王仙芝被枭首的好消息。
刘瞻得知,当即带军南下,赶在午后抵达了汉阳县,见到了被腌制好的王仙芝首级和代表他身份的金印。
“好好好……”
刘瞻不停叫好,随后看向李国昌和李克用父子:“德兴放心,老夫定会向朝廷为你父子表功。”
话音落下,刘瞻又看向萧邺:“启之兄放心,此功劳某不会独享,乃宣武、沙陀与荆南三方功劳!”
“如此甚好,多谢几之分功。”萧邺作揖回礼,刘瞻则是同样作揖。
“使相……”李国昌见状,当即将毕师铎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刘瞻闻言皱眉,心里自然看不上毕师铎这种背主之人。
不过如今贼寇未平,若是能以毕师铎为榜样,策反黄巢身边的人,那倒是一件妙事。
“此人暂且圈禁起来,待朝廷旨意下达,再处置也不迟。”
刘瞻话音落下,随后便对萧邺道:“某现在便去写奏表,今日这黄贼出兵,虽说未救得王贼,却也足以说明黄贼所图不浅,不然不会出兵求援王贼。”
“黄贼的军情,还得启之兄多派人打探才行。”
“好说、好说。”萧邺作揖回礼,他还指望着自己凭借此次功绩,重回长安呢。
虽说西线的刘继隆把事情闹得很大,但只要中原匪患平定,朝廷举全力西进,还是能收复失地的。
在他这么想的同时,刘瞻便在衙门正堂写下了奏表,不多时便派快马送往了长安。
消息送抵长安时,距离除夕还有三日,但李漼仍旧高兴的在宣政殿召开了一场大朝会。
在京上千官员纷纷来到宣政殿外,依照次序上朝入班。
待到所有人入班后,李漼才走上了宣政殿的金台,在众人唱礼下抬手,随后见群臣跪坐席上。
“今日政务,宣武四镇节度使、同平章事刘瞻奏表,其麾下沙陀军李国昌、李克用等部在荆南军的帮助下,于汉阳大破王仙芝,杀贼万余。”
“李国昌父子追斩仙芝至黄坡,王仙芝麾下部将毕师铎杀王仙芝,献首于李国昌父子。”
“时黄贼率军出城,被李国昌父子击退后撤回黄坡。”
李漼高高兴兴的将王仙芝被斩的大捷说出,群臣不免振奋起来。
“陛下,我军既然已经讨平庞勋与王仙芝,眼下也应该讨平黄巢了!”
“陛下,黄巢盘踞蕲州、黄州等四州近半载,若再不出兵讨平,恐势将成。”
“陛下,黄贼理应讨平,但康使君所率兵马还未进入淮南道,且刘使相兵马疲敝,理应休整,待两师汇合再讨平也不迟。”
“陛下……”
一时间,宣政殿上尽是建议。
李漼见此场景,心中也十分高兴,毕竟只要再收拾干净黄巢,那他就能集结全力去对付刘继隆了。
过去半个月时间里,三川不断丢失土地,直至五日前,三川的败报才终于停止。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如今刘继隆占据三川二府二十九州,若是不能尽快讨平中原匪患,集结力量对付刘继隆,那关中迟早陷入危局,李漼不得不防,不得不怕。
现在好了,中原三大寇只剩黄巢一人,待康承训大军南下,也差不多该讨平这黄巢了。
“诸卿所说皆有道理,朕已经决定,加授刘瞻为河南、淮南、山南东道、江南西道等诸道行营使,盐铁转运使。”
“望刘相勿要辜负朕的用心,尽早平贼。”
“此外,山南东道节度使萧邺有功,朕不会忘记,待讨平黄贼再擢赏也不迟。”
“至于李国昌、李克用父子忠心为国,朕欲擢授李国昌为振武军节度使,待中原战事结束,再北上接任。”
李漼话音落下,群臣纷纷作揖,高呼圣明。
见状,李漼也趁势说道:“高骈请表左兵马使张璘为东川节度使,梁缵为黔中道观察使,王重任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另请朝廷发钱帛二百万,走夔门入蜀,以求练兵十万,诸卿以为如何?”
闻言,殿内群臣纷纷安静下来,似乎在沉思此举会不会导致高骈对诸道影响太深。
只是想到高骈现在所面对前后夹击的局面后,作为宰相的徐商也走出来作揖道:“陛下,臣以为高千里奏表情有可原,理应准许。”
“陛下。”路岩也走了出来,不甘示弱道:“如今朝野,唯有高千里能与叛军杀伤相当。”
“若是高千里能在西南诸道练兵十万,再与叛军杀伤相当,那朝廷必然能轻易夺回朔方、秦州、兴元府等处失地。”
面对徐商和路岩这轻飘飘的话,掌管户部和度支的于琮却头疼道:“话虽如此,但二百万钱帛,朝廷又该从何处取来?”
“朝廷丢失三川二府二十九州,失去的赋税就足有二百万,河南道的匪患虽然讨平,可诸州县受创严重,根本无力缴纳赋税。”
“诸镇积欠赋税不下三百万,朝廷如今唯能仰仗江南赋税,可黄贼又置舟船于池州段的长江之上,使得江南西道赋税无法走长江北运。”
“若不能在来年入秋前讨平黄贼,朝廷来年所积欠之军饷,恐怕不下一千二百万,如何拿二百万钱帛入蜀?”
于琮把问题摆出来,徐商听后却道:“江南西道的赋税无法走长江北运,不如直接运往三川,交由高骈。”
“实在不行,走汉水北上,转陆路运入长安也可行。”
“沿途虽有不少王贼残寇,但只要朝廷下令清剿山南东道境内的匪患,凭宣武军和沙陀军足够保护汉水通畅。”
于琮闻言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李漼眼见二人商讨出了章程,当即颔首道:“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由二位操办,至于来年关中兵马与黠戛斯胡骑共击陇右的事情,还得路相多多上心才是。”
李漼不忘提醒路岩,路岩连忙作揖:“陛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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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李漼并不在意什么时候出兵,他只需要知道,黠戛斯不会拿了东西不做事就行。
“陛下。”徐商眼见李漼有意散朝,当即说道:“岭西(南宁)节度使蔡京奏称边防无虞,安南戍兵虚费衣粮,馈运艰难,请罢兵各归本道。”
“罢安南戍兵?”李漼闻言皱眉,想了想后询问道:“安南戍兵数量几何,耗费钱粮几何?”
徐商闻言解释道:“昔年安南入寇岭西,后王仙芝作乱,朝廷无奈遣散旧诸道戍兵,不得已从荆南、江西等处征兵三万南下戍边。”
“如今岭西与安南,分别驻兵二万与三万,其中岭西戍边兵一万,安南戍边兵二万。”
“岭西及安南物资,皆需要从岭东广州转运而去,每岁耗费钱粮近八十万。”
“臣以为,南蛮既然偷袭了我军黎州,那必然无力突袭安南与岭西。”
“况且黄贼对江南虎视眈眈,适当撤回些许戍兵回防江西,也能起到防范作用。”
李漼眼见徐商都这么说,当即便说道:“尽数裁撤未免不妥,这样吧,另岭西、安南筹算本镇江西兵,随后撤江西兵回江西防范黄贼入寇。”
“陛下圣明。”徐商适当吹捧,李漼见状也干脆起身道:“诸卿可还有要事商议?”
群臣面面相觑,倒不是没有事情,只是这些事情都是关于钱粮的事情,皇帝即便听了,也不会处理,不如不说。
“既然如此,那便散朝吧。”
李漼话音落下,转身走下金台,田允紧随其后。
群臣见状,当即躬身行礼唱声:
“上千万岁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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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
爆竹声作响,这天下便进入了咸通八年,而陇右的高进达也动作不慢,已然从陇右各地调遣了二千二百名官员南下。
除此之外,他又征募了三川出身,能够适应三川气候的四千四百名吏员南下。
六千六百名官吏,这已经是现如今陇右所能动员储备官、吏的极限。
正因如此,高进达特意书信请示了刘继隆,询问是否要将已经参军达到两年,亦或者超过两年的大学毕业学子直接选拔为官员。
“如今我军中有一千八百五十二名已满两年戍兵期的大学学子,按照原本的要求,理应是从吏两年,然后再升阶,逐步拔擢为官。”
“可局面如此,不管是官吏还是将领,都缺少了他们这种文人,哪怕就地招募三川百姓为兵,也需要他们担任将领,为其扫盲才行。”
成都府衙内,凯旋而归的张武跟在刘继隆身后,二人闲庭漫步府衙之中,看着新来到的官吏们不断忙碌穿梭。
张武眼见自家节帅不开口,他接着继续道:“节帅,陇右中男(十八岁)以上,且完成小学学制的男子,不是在读,就是在各行业做工,亦或者在下乡,已经没有更多的兵员供我们征募了。”
他话音落下,刘继隆也带着他停在了某处长廊,随后坐下。
“高进达那边,征募了多少兵卒?”
刘继隆沉稳询问,张武见状回答道:“如今有三万二千州屯兵,另有新卒四万六千余,已然是征募的极限。”
陇右的基础教育发展多年,可人口问题也只是近些年才解决的,所以陇右纸面上虽然有十六万学子,但大部分都是低于十三岁的小学学子,就读大学的不过三万多人。
这三万多人的年龄,普遍在十三到十八之间。
除临州大学外,其余大学按照流程,最少需要下乡、当兵各两年才行。
也就是说,陇右的理论与实践教学,前后十四年,从七岁到二十岁结束。
二十岁以后,若是要走上仕途,则是从最基础的吏员开始逐步做起。
按照陇右官员升迁的考功制度来说,三十岁前能当上正九品上的官员,便已经十分不错了。
当然,若是一路考功评为甲等,当上从七品上的官员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于培养学子,官员升迁,陇右有自己的一套规则,但这套规则现在显然不太符合陇右所面对的局面。
接受过小学教育且毕业,年龄在十八以上的陇右男子,大概有八成都被招募为吏为兵了。
算上四万多老卒,眼下陇右军队中有十六万职业军人,其中七万左右是经过扫盲才掌握基础文化的老卒和州屯兵,真正接受小学教育并毕业的军人,只有五万左右。
除了这十二万人,剩下的近四万新卒,便是张武和耿明在三川招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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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一群小学毕业的兵员,和指挥一群文盲,后者难度无疑更大。
张武话里话外,都是想让刘继隆从大学那几万学子里,放出一批学子来三川,继而帮助三川的这四万新卒摆脱文盲的帽子。
刘继隆也知道他的想法是什么,但他不可能提前放出已经花费七八年心力培养出来的那些大学学子。
天下还很大,打天下容易,守天下才难。
想要守好天下,还是得用陇右自己的读书人才行。
思绪间,刘继隆开口说道:“我把大学毕业的在军学生,尽数调来三川。”
“这一千八百多人加上即将南下的那一万六千多西川新卒,差不多有一万八千多人,而你们自己募兵的数量又不过三万六千多人。”
“这样一带二的情况下,最快半年,最慢一年,三川本地招募的兵卒,就能摆脱文盲的帽子。”
“至于让大学学子提前毕业,亦或者跳过下乡这条路直接参军,我是不会同意的。”
“直接跳过下乡,这对于他们日后从军为官都不好。”
刘继隆顿了顿,随后说道:“这段时间你也看到了,我们用那些世家子弟维持局面的时候,三川各县叛乱频发。”
“如今我们的人到来,你且看看,这些世家豪强还能不能趁机作乱。”
“三郎,行军打仗固然重要,但治理地方也同样重要。”
“自古以来,往往都是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
“陇右的那三万多大学学子,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提前调动他们的。”
刘继隆把话摆在这里,不管张武是否理解,他都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一句话了。
张武也心知肚明,好在他也不迂腐,毕竟他也是受了陇右教育的人。
“末将明白了。”他作揖应下,刘继隆也颔首说道:
“你们掌管都督府,不能光顾着打仗,也得注重地方民生,尤其是修缮水利,修整道路,帮助百姓修葺房屋,治理耕地等等。”
“你手中的西川是个富庶的地方,但为何成都府以外的百姓那么困苦,你得想想清楚。”
“等义山到来,他会帮助你和耿明治理西川和东川,但你们也不能依赖他。”
“义山毕竟不再年轻,若不是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我也不会劳烦他走这千里路途。”
刘继隆话虽这么说,但想到多年不见李商隐,如今能等他到来见上一面,交代些事情,他心中也着实高兴。
这么想着,他便起身与张武往中堂走去,不多时便来到了中堂。
张武眼见他要处理政务,便主动告辞离开了。
在他走后,刘继隆也翻看了高进达派人送来的那些文册。
这些文册,基本都是陇右的钱粮度支与图籍和吏司文册,看得人一个头两个大。
但即便如此,刘继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翻看,并从中了解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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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三川的世家豪强确实富得流油。
眼下不过是正月初三,但此前半个多月时间里,陇右军便镇压了二十二场叛乱,抄没了十八个世家,五十九个庶族,查抄的耕地多达三百多万亩,现钱和黄金白银以及商货粮食更是不计其数。
前后往陇右送去了二百多万贯现钱,以及价值八十多万贯的黄金白银。
除此之外,三川自己留下了一百多万贯现钱,以及价值五百多万贯的商货和三百多万石粮食。
送往陇右的那些现钱为高进达解决了燃眉之急,最少足够他应发陇右近一年的度支了。
如今的陇右有兵十六万,官五千二百余人,吏一万二千余人,还有国子监的七千二百余名教习。
夺取三川后,各类开支骤增,每年固定度支都在三百四十万贯浮动,压力不轻。
不过从三川获取的土地人口来看,来年陇右的赋税也将增长,而丝绸之路也将因为三川的市场重启。
都护府仓库里挤压的那些香料,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刘继隆缓缓合上文册,揉了揉眉心,在心中思绪道:
“二府二十九州,旧册抄录中有三百二十余万人口,二千四百余万亩耕地。”
“这毕竟是抄录的数据,恐怕早已失真,具体的得等都护府治下的这些官吏重新丈量,重新登籍造册,均分田地后才能知晓答案。”
“不过即便是抄录的旧数据,以此数据推算,按照陇右的税率进行征税,也能征得最少八百万石粮食。”
“加上商税的话,以市价折钱,应该不少于六百万贯税收。”
“这税率与朝廷相比,着实不高,但此前在陇右可以将田地尽数均分,而三川却还有大量土地掌握在世家豪强手中。”
“我如今不能与他们彻底撕破脸,四成的税率还是太高,倒是可以酌情降低些。”
刘继隆放下揉眉的左手,接着在纸上涂涂画画,很快便有了主意。
“将税率下调至三成五,虽说没减少太多,但也比朝廷正税和杂税带给百姓的负担降低很多了。”
刘继隆暗自颔首,随后召来府衙的官员,将最新的税政告诉了他们,并让他们将自己的手书送往陇右。
既然要降,那自然是陇右治下所有地方都要降税,单降低三川可不行。
更何况乱世重税,治世自然要轻税。
陇右的百姓也差不多繁衍了一代人,土地却没有扩张太多,人均耕地还是那么多,酌情降低税率,也算在鼓励陇右的百姓,让陇右出身的兵卒看到征战的成果。
“吏治问题,着实需要认真对待。”
刘继隆看着那些旧册,眉宇间隐隐闪过忧愁。
明明朝廷在三川的总税率并不低,百姓几乎承受着四成五的税率压榨,可朝廷能收到的钱却并不多,大头都被胥吏和地方官员中饱私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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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坐在皇位上的李漼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不过加了二分税,每亩地不过就加几斤粮食,怎么就把百姓逼得不得不造反了。
殊不知他只加几斤粮食的税,而地方胥吏却加征十几斤的税,每亩加征十几斤。
对于亩产在一二百斤徘徊的耕地来说,这十几斤粮食似乎不多。
可别忘了,这只是加征的税,而在加征之前,这天下的土地,早就不知道被征了多少税。
兴许在皇帝眼里,朝廷在每亩地上所征的税,总数也不过就是二十几斤粮食。
但是在地方胥吏手中,这二十几斤粮食,早就翻倍成了七八十斤粮食。
原本还能苟活的百姓,若是遇到点人祸,亦或者倒霉遇到天灾,那除了揭竿而起,便再无他法了。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灭亡的下场,皆是如此。
用前世那位老师说的话就是“脱离百姓太远”,所以才觉得自己的加税仅有那么“一点点”。
吏治问题怎么解决?刘继隆想的办法是将吏员纳入官员升迁体系中,给吏员发俸禄,考功升迁。
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则是培养许许多多可以更替吏员的人,让吏员自己产生危机感,所以国子监应运而生。
抓反腐只有开始,没有结束,而刘继隆要做的就是可以随时随地抓任何人,任何人被拉下马后,都能有人快速补上。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官吏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这套制度很简陋,但足够应对如今的局面了。
至于更为具体的制度,那得等到即将平定天下,甚至已经平定天下,他才能重新构思。
毕竟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太多了,单说世家豪强的问题,他就得花费心力平衡应对。
除此之外,自安史之乱以来,地方节度使坐大的问题,也需要他解决。
历史上赵匡胤面对的局面更差,所以只能猛药治重症。
但自己遇到的局面虽然也很差,却并非无法解决,没有必要一刀切。
如今还在打天下,都督府这种和节度使差距不大的制度,暂时不可罢黜。
等到打下天下,地方治理权必须分家,而明代的三司制度,无疑是他可以借鉴的最好制度。
宋代的分权太彻底,文压武压得太彻底,清代以小族凌大族,条件不具备。
思前想后,也只有明代的三司制度可供借鉴了。
虽说明代后期积弱,但二百多年的内地超强稳定期,也足够说明在制度上,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想到此处,刘继隆脑中大概有了个想法,而现在摆在他眼前的,则是明年的陇右应该怎么打。
“节帅!”
忽的,脚步声传来,张武急匆匆走入殿内,对刘继隆作揖道:
“节帅,山南东道的三仙楼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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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河淮三大寇中,仅有盘踞蕲州、黄州、舒州的黄巢未被讨平了。”
张武神色焦急,因为他清楚,如果三大寇被讨平,那朝廷也就可以继续从中原抽调力量,再次进攻他们了。
对此,刘继隆并不慌张,而是略微皱眉,随后安抚道:
“无须担忧,庞勋和王仙芝已经把他们该做的事情做了,如今河淮两道和山南东道的生产被严重破坏,加上我军连战连捷,地方藩镇必然阳奉阴违,起运的钱粮只会越来越少。”
“黄巢在蕲州待了这么久,这并不符合流寇的姿态,我猜想他图谋不浅……取舆图来。”
刘继隆沉吟着评价黄巢,随后吩咐张武取来舆图。
张武见状,熟悉的在中堂的书架上取来舆图,平铺在桌上。
刘继隆起身与张武观看,只是呼吸间,他便嘴角轻挑,将手放在了江南西道的江州(九江)与池州之上。
“这厮若是在打造舟船,那就能够说明他为什么半年没有动静了。”
“他要南下,打江南……”
张武眼前一亮,语气都不由得激动了几分:“好!”
“如今三川最为富庶之地已经被我军夺取,而河淮两道又被打烂,河北又有三镇占据大片土地,朝廷只能依靠江南。”
“若是江南生乱,那朝廷便彻底没了钱粮,自然无法与我们僵持。”
激动过后,张武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冷静下来道:“可节帅,江南对朝廷如此重要,朝廷定然不会放任黄巢不管。”
“加上刘瞻、康承训的兵马都在黄巢左右,而官军可调动的舟船亦不少,黄巢恐怕无法在江南壮大声势。”
“无碍!”刘继隆在舆图上的江南画了个圈:“只要让江南乱一阵子就足够了。”
“明年你率军巩固三川,等待入冬后我率兵南下与高骈争夺剩下的三川州县和黔中道。”
“届时关内道、剑南道、山南西道、陇右道都在我们手中,关中唾手可得。”
“拿下关中,朝廷只能逃往北都,届时我们也能趁势攻入东都洛阳。”
“待局势稍缓,便可进取河淮两道,先南后北的拿下江南和岭南,再北上攻取河东和河北。”
刘继隆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张武听后眉头紧皱道:“自古以来都是先北后南,未曾听过先南后北。”
他话音落下,略微沉思后便恍然大悟,抬头看向刘继隆:“节帅莫非是还未想好如何处置皇帝?”
“算是,但也不算。”刘继隆颔首回应,接着说道:
“董卓前车之鉴在前,若是我们直接在关中拿下唐廷,届时河东与河北必然生乱,河淮两道和江南也会群雄四起。”
“即便皇帝在我们手中,可若是诸镇来讨,也不免手忙脚乱。”
“不如放皇帝去河东,稳固河东、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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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武听后犹豫道:“若是有人效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又该如何?”
“那正好给了我军机会。”刘继隆轻笑,随后道:
“你别忘了,朝廷虽然发出檄文征讨我们,可我们却从未对朝廷宣战,更未发布什么清君侧。”
“你觉得,我为何没有发布清君侧?”
刘继隆的这番话,也是天下人想不通的问题。
按照正常来说,朝廷发布檄文征讨刘继隆,刘继隆理应发布檄文,指责朝廷有奸臣,继而清君侧才是。
然而刘继隆虽然与官军交锋,却并未发布檄文,更没有说清君侧之类的话。
这种做法,实际上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若是换做普通的势力,未战便丧失了三分士气,但陇右没有。
陇右的许多官员本就是平民出身,又是扫盲扫出来的文化,对于礼制什么的根本不感冒。
要打就打,发檄文什么的于他们而言,就跟打架前放狠话一样,放不放无所谓,动手狠就行。
加之陇右全靠刘继隆拉扯起来,刘继隆不做的事情,也没几个人敢逼他,所以才迟迟无人向他谏言,刘继隆自然也就没有了解释的机会。
如今刘继隆主动开口,张武也就趁机询问:“请节帅指教。”
刘继隆见他询问,当即便走到书架,更换一张舆图,将大唐的舆图摆在了桌上。
陇右的大部分舆图,都是刘继隆自己绘画,然后令人印刷出来的,所以准确度很高。
刘继隆指着河东(山西)方向,沉声说道:“我若要清君侧,指责大臣为奸臣,皇帝可随意更换贬责大臣来清除奸臣,所以清君侧只能指认北司宦官为奸臣,这也是皇帝无法清除,天下皆大欢喜的局面。”
“可是我既然不想太早抓住皇帝,并准备放任皇帝远走北都,那届时若是有其它藩镇挟天子以令诸侯,宰杀北司宦官来为我清君侧,届时我还有什么理由清君侧?”
“难不成,到时候再指认此人为奸臣,继续清君侧?”
“更何况,我已经指认北司宦官为贼,北司宦官若遇艰难,定然不可能向我求救。”
“反倒是如今的局面,我既没有指认北司南衙任何一人为奸臣,也没有清君侧,只是与朝廷征战,抢掠土地人口。”
“待到朝廷撤往北都,若是遇到艰难,朝廷中不论南衙北司,届时都有可能主动派人邀兵,我军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前往北都。”
“至于我军此前所做之事,自有朝中官员为我军解释。”
“是兵是贼,自然翻转。”
他话音落下,张武却还是不太懂,只知道刘继隆没有清君侧,是他不想抓皇帝,而不想抓皇帝则是因为担心抓了皇帝,天下群龙无首,届时群雄并起,荡除艰难。
如今朝中两派,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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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再深的,张武想不清楚,只觉得头疼,所以他干脆作揖道:
“不论节帅怎么想,只要节帅您的军令下达,末将立即开拔,绝不耽误!”
“嗯”刘继隆也看出张武没有太多政治手段,倒也没有为难他,而是颔首道:
“入冬以前,你好好率领官吏丈量土地,处理政务,操练兵马便是。”
“其他的事情,不用管太多,只需要帮衬着耿明与陈靖崇,守好三川便是。”
“是!”张武作揖应下,随后离开了中堂。
见他离开,刘继隆原本准备继续处理政务,然而不到半个时辰,便听到了中堂外有唱礼声传来。
“多康没卢丹增、韦工啰碌,求见节帅。”
“进来吧。”
刘继隆听到二人唱声,当即传二人进来。
二人身穿一身蜀锦圆领袍,头戴幞头,穿着打扮与汉人无二。
走入中堂后,他们纷纷对刘继隆作揖,刘继隆也放下笔道:“何事求见?”
“节帅,家父传来消息,康氏地区的手工商人阔竭勒登揭竿而起,率领数万奴隶想要进攻逻些。”
“卫如一带的贵族洛波洛琼也趁乱揭杆而起,割据了卫如自立。”
“我没卢氏与贝氏也发生了矛盾,族长请援家父,家父想要趁机将势力扩张到卫藏,所以派我前来请示您,我们是否可以率军撤回多康。”
没卢丹增的话音落下,刘继隆心中感叹:“吐蕃终于要开始四分五裂了……”
他如果记得不错,历史上的吐蕃奴隶大起义应该在几年后。
之所以提前,恐怕是因为自己率军统一陇右,进入三川并培养出了多康这个卡在大唐与吐蕃之间的势力才导致的。
多康收取过路费,商人只能提高价格,卖到吐蕃的商品也就更贵了。
丝绸瓷器还没有什么,但茶叶和粮食却与奴隶能否活下来息息相关。
这场起义只是开始,随着后续气候变化,加上中原混战导致粮食价格越来越高,吐蕃高原上的奴隶起义还会越来越频繁。
在历史上,奴隶起义虽然被贵族们联手镇压下去了,但原本强盛的吐蕃王朝也陷入了一千多年的分裂。
宋代虽然占据了青塘地区,却又很快丢失。
元明清,虽然在名义上控制了吐蕃高原,但实际上也只能影响安多、康巴和卫藏东部罢了。
不管是元代的吐蕃总管,亦或者是明代的僧官大宝法王,亦或者是清代的僧官,他们都只能控制喇萨四周,对山南和西边的地区则是完全管不了,甚至还需要不断请求中原王朝派兵帮忙。
喇萨那群僧人请求元明清三朝派兵平叛的频率,不知道的还以为除了喇萨,全在叛乱。
元明清三代面对这群僧人的求援,除了蒙古骑兵去的比较频繁外,其次就是清朝了。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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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嘉庆年间,干脆什么都不管了,哪怕僧人们喊破嗓子也假装听不见。
至于明代,除了永乐年间还会出兵巡视,保障乌斯藏驿道通畅后,后续的宣德到弘治年间,基本处于不管不顾的状态。
等到万历年间,干脆授权给丽江木氏土司,让木氏土司率兵维持康区到喇萨的秩序。
一个云南的土司,带着两三千“木瓜兵”,就能维持大半个康区的秩序。
这要是被松赞干布知道,估计棺材板都挡不住他的咆哮声。
由此也能看出,从今往后,整个吐蕃高原将会进入何等式微的局面中。
不出意外,三百多万直属人口的吐蕃,将会在接下来几十年的大起义中死去最少三分之二的人口。
就是不知道有了尚摩鄢这股势力,吐蕃高原会进入怎样的局面了。
这般想着,刘继隆开口说道:“这几日平叛讨回不少钱粮,你们既然要走,便从府衙的仓库中提二十万石粮食走故桃关回去吧。”
“谢节帅赏赐!”听到刘继隆的话,没卢丹增和韦工啰碌连忙恭敬行礼。
此前刘继隆已经赏赐了他们二十万石粮食,如今又是二十万石。
四十万石粮食,都够多康几十万众吃三四个月了,更不要提这段时间帮助镇压叛乱的赏赐了。
“退下吧,明日我在大殿摆宴,为你们送行。”
“是……”
二人退出了中堂,刘继隆也重新投入了面前的政务之中。
在他投入政务之中的同时,距离成都三百余里外的戎州僰道城(宜宾)内,高骈却正跪在州衙门前,恭敬从天使手中接过了圣旨。
“高节帅,今日开始,您就是郡王了,希望您不要辜负陛下的圣恩。”
小马坊使的田令孜羡慕看着眼前的高骈,而高骈也早就听闻田令孜的干爹是皇帝身旁的亲信田允,因此郑重作揖道:
“陛下圣恩,吾定不敢辜负。”
高骈话音落下,站在他身旁的年轻将领便回头示意起来。
两名兵卒托着木盘走上前来,盘子盖上红布,田令孜见状哪里不懂,脸色犹豫道:“这、这恐怕不好吧。”
“天使但请收下,不然就是瞧不起吾了。”高骈抬手示意。
田令孜见状也想起了自己出发前,自家阿耶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出使三川的差事,可不是个便宜的差事。
田允有预感天下即将变化,所以才花了大力气,让田令孜这个清水衙门的小马坊使来出使三川,为的就是结交高骈。
“既然如此,那某便取一半;另外一半等到郡王有喜事,下次传旨时,再取走吧。”
“如此甚好。”高骈也不强求,而是看着田令孜接过木盘,随后转头看向那青年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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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在三川之地,能被高骈称呼为四十三郎的,也只有他的长子高钦了。
高钦不过二十二岁,文采武略均不显,故此高骈十分忧愁。
在明知戎州不易被南蛮进犯的局面下,他刻意将其安排在了戎州,也说明他更希望其能够平安,而不是斩获什么大功。
高钦安排人护送田令孜前往了寅宾馆休息,而他则是跟随高骈走向了大堂。
不多时,如此走入大堂,高骈坐下后,高钦为他倒了杯茶。
望着炒茶被热水烫开,高骈不由得想到了如今的局面,同时开口道:“近来北边的情况如何了?”
“陇右吗?”高钦确实没有什么才能,竟然需要询问才敢回答。
眼见自家阿耶点头,高钦这才说道:“几日前,三川内的叛乱便开始变少了。”
“据谍子飞鸽传信的内容来看,刘继隆应该是调遣了陇右的官吏南下,又招募了兵马,这才稳住了三川的局面。”
说到此处,高钦忍不住说道:“阿耶,刘继隆在三川镇压世家庶族,抢掠他们的土地和财富、奴仆,又将他们强行迁徙去河西,为何其余世家庶族不反?”
“因为刘继隆没有对他们动手。”高骈皱眉回应,心想这并不是好消息。
高骈自然知道三川这群世家豪强手里有多少钱粮,只是他毕竟是朝廷的官员,不便下手抢夺。
“可惜,都便宜了刘继隆……”
高骈眉头紧皱,将茶杯放在了身旁桌上,高钦见状连忙为他添水。
高骈眼见高钦那平庸的模样,暗叹一口气,并没有觉得是孩子的问题,反倒是觉得是自己常年在外,疏于教导,才让孩子长成了这般模样。
“阿耶,今早我看过军碟,眼下我们在三川和黔中分别募兵,已有九万余兵马。”
“王郎君已经调遣两万新卒来僰道,您准备什么时候夺回北边的失地?”
在高钦眼底,自家阿耶只是一时失利,如今三川在手,还有个黔中可以招募悍勇的蛮兵,定然可以夺回三川。
只是在高骈眼里,夺回三川的难度不小,必须得等刘继隆率军北上,攻略关内道时,他才有机会进攻三川。
至于刘继隆是否会继续与他对峙,甚至渡江南下,他则一点不怀疑。
三川的气候他知道,比起陇右,可谓是个不断洒水的火炉,又热又闷。
刘继隆麾下兵马,大半都是陇右、河西出身,定然不适应三川的夏秋两季,而春季太近,所以刘继隆肯定不会继续对三川动兵。
相比较下,刘继隆在朔方、秦州招募的新卒,差不多已经练兵三个月了,等刘继隆开春北上,这些新卒也堪一用。
关内道遭受重创,郑畋又虎视眈眈。
在高骈看来,刘继隆定然会北上夺取关内道,与郑畋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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届时关中三面被围,朝廷必然迁都。
想到这里,高骈不得不为自己谋划起来。
对于朝廷而言,迁都北都才是上策,但若是他们能迁都南都,前往江陵,而自己又能节制山南东道,那自己或许能与刘继隆形成东西对峙的局面。
“大唐,只能依靠吾……”
高骈眯了眯眼睛,而此时堂外也传来了脚步声。
不多时,张璘的身影出现在院中,他高兴走来,急忙作揖道:“节…不对、现在应该称呼高王了!”
张璘笑呵呵称呼起来,高骈瞧见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也不由嘴角轻挑:“混厮……”
张璘不以为意,走上前坐在左首位道:“节帅,我去泸州看过了,东川兵仍堪用,补足兵员后,如今编兵二万,一万留驻泸州南部的江安、绵水等县,另一万被我带过来了。”
“节帅,我们什么时候动兵?”张璘作揖询问,显然是对于上次的战败不服。
高骈眼见张璘询问,倒也没有必要遮掩,直接说道:
“朝廷已经联合黠戛斯约定三月出兵,黠戛斯出兵十万袭扰凉州,朝廷以郑畋为主,出兵九万攻打秦州。”
“除此之外,天德军和夏绥军也会趁机袭扰朔方。”
“届时刘继隆必然北上,而我军也能好好练兵,在入秋前后出兵收复失地。”
“好!”张璘闻言振奋,但同时又惆怅道:“我军精骑仅存三千余,如今无法获取军马,恐怕……”
“无碍。”高骈安抚道:“刘继隆善用骑兵,且北方更利于骑兵作战,因此他北上后,便会带着骑兵北上,届时我军虽然只有三千骑兵,也足够对付三川的叛军了。”
“确实如此。”张璘点点头,认可般的附和了高骈的言论。
高骈见状也道:“好好练兵,留给我们的时间也就六个月了。”
“是!”张璘起身作揖,同时调笑道:“那末将就告退,高王。”
“滚吧!”高骈无奈笑着赶走了他,随后再端起茶杯时,嘴角却依旧止不住上扬。
“高王……倒也不错。”
高骈回味着这称呼的同时,陇右军与三川军也开始了隔江练兵的奇景。
滚滚长江东去,动辄百丈宽阔,浪头纷飞,便是数万兵马的喊杀声,在其面前都显得那么弱小。
半个多月的时间一晃而过,随着时间走入二月,正在成都府衙内的刘继隆,也终于等到了许久不见的李商隐……
“节帅,义山先生到了!”
成都府衙内,张武急匆匆走入中堂,提醒着正在练字的刘继隆。
刘继隆听后笔锋停顿,抬头露出笑意:“终于来了……”
他放下毛笔,洗手擦干净后询问道:“义山先生到哪了?快去准备兵马,你我出城相迎。”
“已经到大堂了,末将也是刚刚知晓,义山先生说不要声张。”
张武急忙解释,刘继隆听后皱眉:“不要声张?”
他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而此时脚步声也在外响起。
张武与刘继隆看去,但见满头仍旧乌发,留有尺许长须,体魄比较此前略微强健的李商隐走到了门口,身后还跟着几名正五品的府衙官员。
“义山既然要到了,为何不提前说一声?”
刘继隆高兴上前,恨不得把李商隐抱入怀中,以表心情。
然而李商隐并未立马回复他,而是看向身后官员:“你们先退下。”
“是……”几名官员连忙对刘继隆、张武作揖离去。
刘继隆见此场景,也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可是陇右发生了什么事情?”
“确实发生了许多事情。”李商隐眉头紧锁,颔首回答,同时抬腿走入中堂,对刘继隆说道:
“不过在说这些事情之前,还请节帅准许下官先说当下最为重要之事。”
“什么?”刘继隆疑惑看向他,却见李商隐朝他深深弓腰,从怀中取出了一本文册。
不等刘继隆反应过来,李商隐郑重道:
“安西副都护、寿昌县子张淮深,陇右都督高进达,河西都督张昶,山南都督陈靖崇,朔方都督曹茂,陇右都护府长史崔恕,都察院兼法曹参军韩正可,东川兼西川都督府长史李商隐等七十八人上奏,共劝节帅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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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府衙中堂内,张武此刻又是震惊,又是后悔。
震惊有着李唐宗室血脉的李商隐劝进自家节帅称王,后悔自己竟然没加入这其中去。
同样震惊的人里,还有站在他旁边,作为当事人的刘继隆。
拿下大半个三川后,他想过很多人会劝进自己称王,但他没想到竟然是李商隐来劝进。
正因如此,在李商隐话音落下后,刘继隆眉头紧锁:“可是何人逼迫义山进行此举?”
“非也!”李商隐中气十足,他摇头将手中文册呈上。
“以节帅之功,理应进王;即便节帅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麾下考虑。”
刘继隆听后面露不喜,毕竟“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是他长久以来的发展思路。
当今天下,没有几个人敢于自称为王,他如果这么做了,无疑就是出头鸟。
哪怕如今朝廷已经与他全面交锋,但他依旧不想落人口实。
“称王之事,不可再议!”
刘继隆转身往书房走去,李商隐和张武见状急忙跟上。
待刘继隆走回书房坐下,二人站在他桌案前作揖,李商隐先开口道:
“某自然知道节帅在顾忌什么,但如今我军已经控制陇右道、剑南道、山南西道、关内道等多处,仍旧治陇右都护府,虽属规矩,却不实际。”
“且张节帅已经改旗易帜,一军之中,如何能有两个节帅?请您三思!”
张武眼见李商隐说完,也不肯放过这个劝进的机会,立即说道:
“节帅,我军打下成都后,便有不少弟兄在私下议论,但他们不是想劝您称王,而是称帝……”
他话音落下,刘继隆便立即看向他,眼神中蕴含怒意,似乎在警告他,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捣乱。
张武低头回避了他的眼神,却继续低头说道:“末将当时也曾训斥弟兄们,但他们都说……”
“说什么?”刘继隆眼眶四周肌肉微微抽搐,凶气十足。
“他们都说,自南北朝以来,便有‘金刀之谶,劉氏当兴’之说,您就是金刀之谶所说的当兴劉氏!”
张武硬着头皮将此话说了出来,刘继隆却立马反驳道:
“自南齐到此三百八十余年,如果金刀之谶是真的,就不会有太宗的大唐了!”
“节帅!”李商隐猛地起身,与刘继隆四目相对。
刘继隆不忘提醒:“义山,你别忘了,你也是宗室血脉……”
“某没忘!”李商隐眼神倔强,不等刘继隆继续开口,他便说道:
“可某更没有忘记,此前的河西、陇右、朔方、秦州、山南西道、剑南道是何等情况!”
“某知道您心中所想,可若没有您,这些地方哪来的太平景象?!”
“大唐已经老迈,哪怕有再多有识之士扶持也无法阻止其倾覆。”
“倘若大唐倾覆,天下又将重现秦末、汉末、南北朝的乱象,您难道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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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不会如此!”刘继隆将其打断,李商隐却句句紧逼:“那就请您拿出姿态来,让某看看清楚。”
“你……”刘继隆眼底闪过怒气,却见李商隐抬手作揖:
“大唐从未有异姓不可封王之规矩,您即便不称嗣王,也该称郡王。”
他单膝下跪,这让刘继隆怒意消散几分,却又听他说道:
“南下前,我已经与陈都督商议好了,由他出兵夺下金州的石泉、汉阴二县。”
“高都督已经将我众人奏表发往朝廷,西境官员尽数奏表您为汉阴郡王!”
“此过在某三人,若是您觉得某三人做的不对,请惩治某三人吧!”
李商隐、高进达、陈靖崇三人先斩后奏,不仅利用刘继隆没有向朝廷发出檄文,从而向朝廷发出奏表来反制刘继隆,还利用朝廷可能知道这件事来逼迫刘继隆称王。
只要朝廷看到奏表,朝野必然震怒,哪怕刘继隆不称王,朝廷也会觉得刘继隆已经称王。
“你们也想步李骥的后尘吗?”
刘继隆眼角抽搐,胸中怒意横生,他最不喜欢看到有人逼自己。
“汉王、您应该知道我们与李将军的不同!”
李商隐低下头去,顺带将称呼改为了汉王。
至于他口中所说的不同,第一在于三人日常中立的行为,第二则是在于三人的年纪。
三人之中,李商隐和高进达都年过五旬,而陈靖崇再过两年也就五十岁了。
对比之下,刘继隆如今不过三十五岁,正直壮年。
即便三人有什么能耐,最多也不过活十几二十年,哪怕眼下有劝进之功,也很难在日后形成太大的势力来对抗刘继隆。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李商隐才会说出三人姓名,而不说其他人的姓名,因为其他人太年轻,亦或者过往立场不行,无法作为代表。
“这么说,你们三人是吃定我了?”
刘继隆质问李商隐,李商隐依旧低着头:“不敢,只是局面如此,我们不能让汉王您自己提出称王之事。”
“若汉王觉得我们三人做得不对,我三人可被贬回乡。”
气氛骤然凝固,李商隐不再言语,刘继隆也沉默下来,张武则是由于年轻,不通政治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柱香过去,在张武腿都快跪麻的时候,刘继隆的声音宛若天籁作响:“张武……”
“末将在!”张武连忙回应,随后便听到刘继隆继续说道:
“传令,夺去李商隐、高进达、陈靖崇三人除正职外所有散职。”
“这、是!”张武硬着头皮应下,李商隐却松了口气。
只要劝进成功,哪怕正职被剥夺都可以,更何况散职。
无非少了几千石俸禄,但如今正值大战,这些散职散阶很快就会通过战功的方式重新回到他们身上。
夺去散职,无非是自家汉王在向外传递讯息,不喜欢这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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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方式不可行,日后便用其他方式的劝进便是。
“起来吧。”
刘继隆没有明说谁,但李商隐还是站了起来,对其作揖:“谢汉王开恩。”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刘继隆脸色恢复平常,指着桌案上的厚厚文册道:
“东西川的事情,某已经为你处理大半,剩下都是你的。”
“此外,田亩丈量及人口登籍造册,甚至伺候的分田事宜,都合该由你紧盯处理。”
“入夏前,我要看到剑南道和山南西道的图籍。”
“两月足以!”李商隐沉稳作揖回答,而刘继隆则是询问道:
“北边发生了何事,现在可以说清楚了?”
见刘继隆询问,李商隐当即禀报道:“朝廷令宗男尚黠戛斯公主,黠戛斯的可汗决定助兵十万,袭扰凉州。”
“张昶都督得知此事,已然快马北上凉州,凉州又有郑处与一万三千五百弟兄驻守,守住城池应该不成问题,但城外的作物……”
“还有吗?”刘继隆眉头微皱,已经升起了北上的念头,但仍旧询问起来。
“郑畋在陇州、泾原整训九万兵马,准备入夏前进攻秦州和萧关。”
“这些消息都是合伊难支带来的,他得知可汗要与我们为敌后,当即率领三千亲族部众南下朔方,前来投奔您。”
“高都督将其与其四十余名亲族安排到了临州,其余三千部众被安置在朔方境内,均分田亩,发放牛羊给他们自食其力。”
李商隐将情报来源讲了个清楚,刘继隆却没想到,只见过他两面的合伊难支,竟然会举族南下投靠自己,还带来了如此重要的情报。
他眼神闪烁,随后看向张武,边说边吩咐道:“凉州是我军粮仓之一,绝不可让黠戛斯人捣乱。”
“张武,你传令下去,集结陇右出身的精骑,五日后随我北上临州。”
“是!”张武果断作揖应下,而刘继隆又看向李商隐吩咐道:
“三川的情况,你应该比我还要了解,我希望你能带着三川这数百万百姓,过上如凉州百姓那般的好日子。”
“某定不辱命!”李商隐沉稳作揖,刘继隆见状摆手:“都退下吧。”
“是……”
张武应下,正准备后退,却见李商隐并未离去,但他也没说什么,而是退出了中堂。
“还有其它事情?”刘继隆皱眉看向仍旧站在原地没走的李商隐,李商隐却继续呈出了此前那本文册。
“请汉王阅览……”李商隐沉着说着,刘继隆闻言疑惑。
他此前以为这文册就是劝进的名单,如今就李商隐表情来看,恐怕不是什么名单。
想到这里,他接过了文册,随后将其打开,只见文册首页竟然写上了《汉梁孝王世家谱系》。
“这是什么?”刘继隆皱眉质问李商隐,李商隐却老神在在道:“某与酒刺史派人前往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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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早与那些族人恩断义绝了。”
刘继隆已经猜到了李商隐的心思,果断将这本家谱丢到了地上。
昔年他在家乡被吐蕃番将为难作奴,甚至要卖往逻些城为奴隶时,他那些几家亲戚都劝他老老实实被卖去逻些城,就连他阿娘也被这群人针对谩骂。
若非张议潮起义,张淮深率先攻入囚禁他的军营,他说不定早就死在半路上了。
他不杀那群人便已经不错,这家谱也肯定不是那群人所做,只是李商隐借助他们的名头,弄出来的家谱罢了。
“节帅还是看看吧。”
李商隐捡起家谱,再度递给了刘继隆。
刘继隆无奈接过,压着脾气将其打开翻看。
【孝文帝凡四男:长子曰太子,是为孝景帝;次子武;次子参;次子胜。】
【孝文帝即位二年,以武为代王,以参为太原王,以胜为梁王;后徙代王为淮阳王,以代尽与太原王,号曰代王。】
【参立十七年,孝文后二年卒,谥为孝王;子登嗣立,是为代共王;立二十九年,元光二年卒;子义立,是为代王。】
【元鼎中,汉广关,以常山为阻。徙代王于清河,是为刚王;并前在代凡立四十年薨,子顷王汤嗣。二十四年薨。】
【地节四年,坐废为庶人,徙房陵,与汤沐邑百户……】
面对开篇的长篇大论,刘继隆简单看了个大概,差不多就是说汉文帝生四子,自己这脉是第三子刘参。
刘参本来是太原王,后来变成了代王,传过三代后,到了武帝年间因为西汉开拓疆土而被迁徙为清河王。
地节四年,由于这位清河王犯了事情,所以被废迁房陵。
刘继隆继续向下看去,随后便见自家这脉又被封为广宗王,结果被王莽篡汉废黜。
刘秀光复汉朝后,本家又举孝廉为官,后续沉沉浮浮,到了汉末已经沦落为博平县的市掾。
简单解释,就是负责市场管理的吏员。
“比‘弘不仕’好些……”
刘继隆暗自吐槽,随后继续翻看,然后就见到了他这一脉先投靠袁绍、再投靠曹操,然后投靠司马家,在晋朝混了个聊城县令。
结果好景不长,五胡乱华的局面下,举家南逃襄阳,在山都县担任负责水利的水曹。
前秦南下后,本家又逃到长沙郡,在当地继续担任微末小吏。
繁衍几十年后,随着刘宋建立,得贵人门荫举荐而担任军主(编制二千人),随刘裕北征,事后在上洛郡(商洛)驻扎并繁衍。
后来北魏南下,吞并上洛郡,本家投入北魏,被迁徙到了关中。
再往后近二百年时间里,基本都在关中担任微末小吏,偶尔出个县令,却又因为分家而继续平淡。
待到贞观年间,随军西征后在凉州安家。
吐蕃入侵后,一路退往西边,在瓜州被俘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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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生兴业,兴业生步可,步可生继隆,继隆……】
小半个时辰过后,刘继隆算是看完了这本所谓的《汉梁孝王世家谱系》。
“真按照这上面这么说,某岂不是刘邦三十九代孙?”
刘继隆将文册放在了桌上,没有继续再丢到地上,而李商隐见状也颔首道:“确实如此。”
李商隐以为刘继隆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不曾想刘继隆摇头道:“可某未曾听闻家中阿耶或耶耶说过。”
“或许是……”李商隐还想继续说下去,刘继隆却摆手道:
“此事日后不必再说,你退下吧。”
李商隐见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无奈叹气作揖离去。
眼见他离去,刘继隆则是随手将这本所谓的《汉梁孝王世家谱系》丢到了书架一角,随后回到了榻上休息,脑中想着如何对付黠戛斯和郑畋的这十九万兵马。
接下来几日,他不是与李商隐出城查看西川的分地事宜,就是去看百姓的情况。
事实证明,随着都督府宣布取消所有杂税,改杂税并入田税,依田收税后,西川百姓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多出了笑容。
陇右南下的那六千多官吏,在经过近月的宣传和行动后,三川的百姓们也知道了重新登记造册关乎之后的分地政策,纷纷将自家隐匿的人口汇报出来。
那些世家豪强见到了刘继隆血腥镇压的手段,又看见刘继隆完全不需要他们帮忙治理三川后,当即也不敢隐匿人口,生怕被刘继隆找到把柄,趁机镇压。
在这样的环境下,哪怕许多逃入山林的百姓,也在平日的下山采买物资中了解到了都督府的政策,纷纷举家走出深山,返回了原籍。
六千六百名官吏在三川各地丈量土地,登籍造册人口,百姓也踊跃帮忙。
分到土地的百姓,激动的跪在自家田地里,抓着土就放到了嘴里,一脸享受。
这些昔日世家豪强和宦官军将的土地,此刻都成了他们赖以传家生活的土地。
如果说此刻谁最怕朝廷打回来,那一定不是陇右的将士,而是分到土地的百姓。
春耕过后,不少胆大的百姓,甚至自己撑船去到长江(岷江)南岸,为陇右军打探西川军的消息。
正因如此,在临行之前,刘继隆便知道了高骈麾下三川各军的旌旗中,多了面“渤海”的旌旗。
“唏律律……”
二月初六,成都城北的太玄门、清远桥外的北市集镇,可谓热闹。
集镇的主道宽十丈,此刻正有数千精骑分列道路两旁,前后三排,留出三丈官道。
百姓都挤在骑兵身后的街巷道路上,探出头,眼巴巴的看着清远桥方向。
相比较一个多月前,此刻的他们,在穿戴方面虽然并未有太大的改变,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成都府境内的土地丈量、户籍造册,土地均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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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内三百三十多万亩耕地,除成都城内剩余十几家世家豪强的六十多万亩土地只是被丈量登籍外,余下二百七十多万亩土地,基本都重新分配到了成都府百姓的手中。
清脆的马蹄声从清远桥方向响起,刘继隆身穿扎甲走在队伍最前面,身后跟着李商隐与张武二人,还有百余精骑跟在身后。
随着刘继隆经过,拱卫在道路两侧的精骑也纷纷跟上队伍,向着北边不断进发。
“汉王!”
“汉王您什么时候回来啊?”
“汉王,地分给我们不会再拿回去吧?!”
“汉王,贱籍脱户后还会被编入贱籍吗?!”
无数百姓眼见刘继隆自他们眼前经过,纷纷问出了他们最为关心的问题。
这些日子,他们只觉得在做梦一样。
有些番户、杂户和脱了贱籍的人在担心自己会被重新归为原来的户籍,而最普通的农民则是担心自己的土地会不会被收回去。
他们并不是舍不得刘继隆离开,只是舍不得给他们分财富的刘继隆离开。
对此,刘继隆没有说什么,只是抬起手背朝他们挥了挥。
李商隐跟在他身后,看了眼这群百姓的同时,又看向刘继隆说道:
“成都府十四万七千六百五十二户,八十二万九百八十三口。”
“若是再好好休养生息几年,恢复到开元年间的十六万户,九十三万口,也是极为容易事情的。”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刘继隆继续向前走,期间不断有百姓继续向他询问问题。
待到他们走出了城外北市的范围,大批百姓却还在北市北边远眺他们。
上万百姓,就这样看着他们离去,而刘继隆也看向了李商隐。
“成都府八十二万人口,却要平分二百七十多万亩土地,可以适当将这些人往东川和山南西道迁徙,鼓励他们开垦。”
“某也是这么想的。”李商隐颔首回答,同时说道:
“如今我们收复西川,许多此前被迁徙到茂州、翼州、松州的百姓都希望回到故乡,应该准许吗?”
“自然应该。”刘继隆不假思索道:
“他们这两年在剑南六州开垦了数十万亩河谷耕地,你可以传下政策,告诉他们原籍的土地已经被均分,如果要回到故乡,衙门愿意先均分两三亩土地给他们,再提供农具和畜力供他们开垦荒地。”
“三川土地肥沃,水网密布,每亩地年产二三百斤不成问题,足够养活他们。”
“此外,开荒的土地,免税三年,此举定要彻底贯彻下去。”
“巴蜀之地,能够开垦的耕地不少于五千万亩,眼下实际的人口应该不少于五百万。”
“眼下虽有不少人口掌握高骈手中,但剩余人口若是有衙门支持,也足够在原有耕地基础上,再开垦出上千万亩耕地了。”
他话音落下,又看向李商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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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迁徙人口进入黔中道,灭亡南蛮,迁徙人口进入南蛮……这些都将是我们日后要做的事情。”
“我们要做的事情,是我汉家自西汉武帝以来,对西南第二次开天辟地的大事。”
“大事之重在于三川,三川之重人与人口,累义山多操劳。”
“汉王哪里的话。”李商隐轻笑摇头,随后便见刘继隆勒马,三军当即停下。
此时他们已经离开北市数里,官道两侧都是成片的水田。
百姓在田间春耕,远远见到军队和飘扬的“汉”、“劉”旌旗,已经不再如曾经那般惧怕官军,而是站在田里好奇打量着。
“就送到这里吧,你们先回去,入冬前我会南下了。”
刘继隆对张武、李商隐交代两句,随后便抖动马缰,向北驰骋而去。
两千余精骑跟上了刘继隆的脚步,疾驰向北而去。
李商隐与张武及十余名马步兵驻足原地,直到看着刘继隆背影消失,他们这才调转马头,返回了成都……
【安西副都护、寿昌县子张淮深,陇右都督高进达,河西都督张昶,山南都督陈靖崇,朔方都督曹茂,陇右都护府长史崔恕,都察院兼法曹参军韩正可,东川兼西川都督府长史李商隐等七十八人上奏;】
【明公劉氏继隆,天纵英明,神武超群,仁德广被,威震四方;昔者提三尺剑,起于行伍,扫除奸凶,安定一方,功业巍巍。】
【今朝廷有萧墙之危,而御侮未建,可为寒心;臣等辄依旧典,奏表圣人封继隆汉阴郡王,拜骠骑大将军,董齐陇右、关内、剑南、山南西诸道,以汉阴县为其食邑,所署置依国初郡王故典;夫权宜之制,苟利社稷,专之可也。】
“混账!混账!混账!!”
“陛下息怒……”
长安咸宁宫内,当田允将陇右送来的奏表内容读出时,李漼突然暴怒,掀翻案几,拔出佩刀便将案几劈砍得不成样子。
徐商等人纷纷作揖,试图安抚这位暴怒的皇帝,但李漼仍旧劈砍了十几下案几,这才丢下鄣刀,质问起众人。
“刘牧之此叛贼,既与朝廷开战,何故送来奏表,羞辱于朕?!”
李漼气得胸腔不断起伏,整个人都在发抖,而徐商见状则是硬着头皮说道:
“陛下,乃至日前,刘继隆并未对朝廷所发檄文有任何反制,此举恐怕是在向朝廷示好。”
“若是朝廷同意了封王之事,兴许能止戈罢战……”
“荒唐!!”
李漼厉声打断徐商,继续说道:“他夺下三川与朔方,如今仅凭一份奏表,就想要让朕屈服?”
“朕不仅不会屈服,还要与他斗到底!杀到底!”
李漼气愤的咳嗽好几下,用袖子遮掩几声后,又继续说道:
“封王之事绝不可,朕不可能受叛军胁迫。”
“三川、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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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他如此强硬,于琮、徐商二人无奈叹气。
此战如果能讨平刘继隆还好,如果无法讨平,那地方藩镇将更加跋扈,恐怕有半数地方不会再起运钱粮。
想到这里,他们不由怀念起了唐武宗李炎、唐宣宗李忱。
尽管如今局面是因为李忱没有尽早解决陇右而导致的,可若是李忱还在,他绝对不会贸然对陇右开战,更别提刘继隆都将台阶递过来了,却为了脸面不下台阶。
“都退下吧!”
李漼看得出几人不满意自己的回答,可李漼也有自己的脾气。
“臣等告退……”
徐商三人作揖退出殿去,李漼则是看向田允。
田允心知肚明,很快就召来了乐师和伶人,咸宁宫内继续响起了靡靡之音。
在这靡靡之音背后,陇右叛军奏表皇帝,请封刘继隆为汉阴郡王的消息却不胫而走。
不过几日时间,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刘继隆称王的事情。
尽管只是汉阴郡王,但当“劉”与“汉”牵扯一处时,不免让人想到昔年的东西两汉。
在右神武军处理政事的张议潮回到了府中,见着家中的家丁都在交头接耳,不免询问道:“在说什么?”
“司徒,我们在说刘节帅称汉王的事情。”
府中家丁都是张议潮从河西带回来的归义军后裔,张议潮平日里对他们极好,因此他们倒也敢与张议潮说这件事。
张议潮听后坐到正堂主位,将幞头摘下后说道:“是汉阴郡王,而非汉王。”
他对于刘继隆称王的事情并不感到奇怪,当初他就觉得,刘继隆日后绝不是普通人物。
只是他不曾想到,这才十几年时间,当初那个长相俊美,锐不可当的少年人,竟然也成为了搅动天下的人物。
“可长安城里都在传,说刘节帅是汉高祖刘邦的后人,要重新开创大汉。”
“不止长安城,听说整个关中都在传,而且还说凡是刘节帅兵马所过之地,土地都分给了贫苦的百姓,赋税比朝廷低了四成不止。”
家丁们争先恐后向张议潮解释着,并未对刘继隆和陇右有什么坏的感官,只因为他们的父辈也是归义军。
不过相比较他们觉得这些话题十分有趣,张议潮听后反倒是脸色微变。
他平日里都在处理政务,倒是未曾听说这些事情。
如今听说,他只觉得刘继隆恐怕已经做好了准备。
“大唐、还能长久吗……”
张议潮忍不住在心底反问自己,但他却给不出答案。
“阿耶!”
张议潮思考之余,张淮鼎的声音响起,他抬头看去,果然看见张淮鼎带着张淮铨走来。
两兄弟走入大堂坐下,张淮鼎得意说道:“刘继隆这厮闹得还真大。”
“我刚刚从南衙走来,听闻有不少藩镇都奏表朝廷,以各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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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仗若是继续打下去,恐怕刘继隆都快打到长安来了。”
张淮鼎笑嘻嘻说着,因为他仍旧沉浸在刘继隆许诺他的好处中。
哪怕事情脱离了他原本的掌控,但他仍旧觉得自己是刘继隆计划中必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凭借这点,他根本不在意大唐和陇右的战事,他只想爬上更高的位置。
“你若是没有事情,就多去军营整训整训兵马!”
张议潮皱眉起身,脚步稳健的向中堂走去。
张淮鼎被骂也不生气,而是看向张淮铨:“大郎,你说阿耶什么时候才能认清,朝廷只是把我们当做人质的事实?”
“嘿嘿……”张淮铨尴尬笑了几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张淮鼎自觉没趣,当即起身说道:“打吧打吧,最好打入关中,把局势搅乱。”
话音落下,他便向外走去,张淮铨也直奔张议潮离去方向。
此刻最能理解张议潮纠结的人,恐怕便是返回沙州的张淮深了。
二月下旬的沙州刮着大风,张淮深只能在衙门内紧闭门窗,处理手中政务。
当他得知刘继隆称汉阴郡王时,不免嘴角上扬:“总算到了这一步。”
“阿耶,这只是郡王,有何值得高兴的?”
站在张淮深身旁的一名十二三岁少年人开口询问,张淮深听后看向他,但见他眉宇间有些倔强,整个人生得英毅。
“劝进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汉阴郡王只是开始。”
“以他的本事,恐怕关内道和关中也不可幸免了。”
“届时长安到手,你以为会如何?”
张淮深反问少年人,少年人眉头紧皱:“我不懂。”
“那你便看着就是。”张淮深笑声爽朗,随后埋头继续处理起了政务。
黠戛斯与河陇决裂,这代表西域也将不太平了。
好在自己改旗易帜的选择没有错,接下来的河西和安西,恐怕要迎来发展了。
他将目光投向自己手中,案上这份以“刘牧之”为开头的书信中,密密麻麻的写下了无数数字。
四万多被俘虏挑选,并经过裁汰的诸镇老弱,以及三万多世家豪强的族人子弟。
这七万人口中,最少有近万人识得文章。
这些人放在中原会生乱,但放在安西就是稳固汉人这棵大树的树根。
等他们安稳下来,自己便可以尝试收复焉耆、龟兹了……
想到这里,张淮深的笑声更为爽朗,而在他笑声爽朗的同时,刘继隆也率军北上返回了临州。
大半年时间过去,他再度回到了临州,临州却没有太多变化。
“汉王!!”
都护府前,当刘继隆策马前来,百余名兵卒纷纷高唱汉王,刘继隆则是翻身下马,递出马缰:“不用这么隆重,作揖便可。”
“是!!”
领头的旅帅连忙回应,而刘继隆也扫视了他们。
他们几乎都是新入伍的兵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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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继隆颔首走入衙门,崔恕也急匆匆往外走来,连忙行礼迎接刘继隆。
“节帅!”
“传合伊难支,我要亲自见见他。”
刘继隆没有耽搁,直接开口提出了要见合伊难支。
他不解,合伊难支在黠戛斯也算高官,为什么会南下投奔自己。
他走入正堂坐下,随后打量起正堂。
不得不说,见识了成都府衙后,自己这陇右的都护府不免有些小家子气了。
不过无妨,他除了成都府,还有座兴元府可以用作办公。
至于长安……
刘继隆面色平常,但心底却已经警惕了起来。
这次自己拿下三川,李商隐他们就劝进自己成了汉阴郡王。
虽说只是郡王,但每个人对自己的称呼都是汉王,与亲王无异。
若是自己真的打入关中,打进长安,那他们会不会劝进自己称帝?
这件事情,刘继隆觉得自己需要好好考虑,至少就眼下来说,他并不觉得自己拿下半个天下,就能迅速横扫天下。
秦汉与隋唐国初的局面,与自己现在面对的局面不同。
他还是希望稳妥的将剑南道、山南西道、山南东道乃至河南道、淮南道都拿下后再称帝。
虽说有些太过稳妥,但刘继隆就是这样的性子。
打仗他可以正奇并用,但牵扯到政治,他还是希望稳中向前。
这次拿下三川就能看出,击败官军,夺取三川不难,难的是怎么对付后续的世家豪强作乱。
想让他们不作乱,就得拿出切实的利益出来,但利益给了他们,百姓又要怎么办?
瓜分了利益,无非又是一场轮回。
“取国子监的文册来。”
刘继隆对崔恕吩咐下去,崔恕也连忙去办。
不多时,他没等来国子监的文册,反而是先等来了韩正可与合伊难支。
韩正可显然有事情要说,刘继隆见状却安抚他道:“你先去六司休息,我与合伊难支谈完后,再请你过来。”
“是!”韩正可作揖退下,而刘继隆则是看向了有些局促的合伊难支。
“汉王……”
合伊难支看着眼前的男人,对于刘继隆的外貌,他已经在心中夸赞了无数遍,而真正折服他的,始终是刘继隆的实力。
陇右是什么情况,他来到临州的这段日子也渐渐摸清。
他心里无比清楚,陇右能发展到如今,几乎全靠刘继隆领头拽着无数人前进,不然就陇右的这群人,成小事易,成大事难。
“请坐。”
刘继隆示意他坐下,合伊难支也急促着坐到了右首位上。
刘继隆见他坐在右首位,不由轻笑着起身,接着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来!”
合伊难支不解,却还是伸出了手。
刘继隆握住他的手,带着他起身来到主位旁坐下。
“大家都是男子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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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舍弃富贵,南下来陇右帮我,还带来这么重要的情报,我很感激你。”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的富贵只会比之前更甚。”
“只是我想不清楚,你在黠戛斯也是地位崇高的官员,为什么要舍弃这一切来跟随我。”
刘继隆问出他疑惑的地方,合伊难支闻言却道:“黠戛斯虽然强大,但内部却如散沙。”
“英武诚明可汗已经六十岁了,但却没有能够服众的继承者。”
“如果他死去,整个黠戛斯都会分崩离析。”
“我原本希望通过联姻,让汉王您迎娶我们的公主来扶持英武诚明可汗的几个儿子。”
“只是您拒绝了我的提议……”
合伊难支苦笑,刘继隆闻言却道:“或许我应该同意,但我并不愿意为了获取黠戛斯的力量而折辱我自己的女子。”
“您没有错,我十分敬佩您。”合伊难支颔首附和,随后说道:
“正是因为您的这些姿态,才让我选择南下来服侍您。”
“您是真正具有气概的君王,比英武诚明可汗和大唐的皇帝,更适合做一位君王。”
“哈哈哈……”刘继隆爽朗一笑,但却没有直面合伊难支的这句话。
他双眼如炬,与合伊难支对视片刻,合伊难支便挪开了目光。
“今日就不要回去吃了,留在衙门与某喝上几杯再回去,不然你很快就见不到我了。”
刘继隆吩咐着,合伊难支闻言便问道:“您要集结兵马出兵吗?”
“嗯!”刘继隆没有遮掩,他相信合伊难支是真的来投靠自己,而非充当一个间客。
合伊难支眼见刘继隆回应,心下感到信任之余,也不免说道:“有黠戛斯的助兵,朝廷起码有近二十万大军。”
“能告诉我,您准备先对付谁吗?”
面对询问,刘继隆眼神闪烁:“我对你说的英武诚明可汗很感兴趣。”
合伊难支听出了刘继隆话里的意思,他面露难色:“我南下前,英武诚明可汗已经征集了诸部兵马,哪怕没有十万骑兵,最少也有五万,敢问您有多少骑兵?”
“九千,其中有五千人是入伍不到七个月的新卒。”刘继隆不假思索的回答。
“九千?”合伊难支错愕起身,随后又强行镇定道:“您准备调多少兵马?”
“不调。”刘继隆摇摇头,合伊难支满脸错愕。
“九千够吗?”合伊难支只觉得口干舌燥,却见刘继隆双目如炬,满脸自信:
“九千精骑,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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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右府衙内,合伊难支见到刘继隆如此自信,本想说些什么,只是当他想到刘继隆去年的那些战绩,当即便闭上了嘴。
刘继隆看穿了他的想法,爽朗笑道:
“眼下各都督府官职都满编了,你暂时以正四品折冲都尉的官职身份跟随我。”
“等到我出征黠戛斯兵马回来,还有几场战事等着你施展。”
刘继隆安抚着合伊难支,合伊难支连忙点头。
南下投靠就能得到正四品折冲都尉的官职,这待遇已经不算低了。
整个陇右,也不过才二十八个折冲都尉,正四品及以上官员更是不足五十人,可见刘继隆对他待遇如何。
同理,刘继隆也是在向外展示,他刘继隆不会亏待愿意投靠他的人,哪怕是胡人也一样。
当然,他也会吸取大唐的教训,在文化同化上下些功夫。
“汉王您虽说用兵如神,却也得熟悉敌手军情才行,我没有太多本事,但黠戛斯的情况我十分熟悉。”
“如果您不嫌弃,我愿意将我知道的军情尽数道来。”
为表忠心,合伊难支当即便要将黠戛斯的情况尽数告诉刘继隆,而他自然也不会推辞。
“如此甚好。”
话音落下,他便专心听起了合伊难支对黠戛斯汗国情况的介绍。
实际上,黠戛斯不仅制度比较粗放,就连军事也是如此。
当然,军事制度的粗放,并不代表军队不能打。
如果不是黠戛斯突击回鹘汗国,致使其分裂,不得不南下漠南,幽州镇的张仲武也没有那么容易击败回鹘,逼其西遁。
黠戛斯人的行事作风和维京人有些相似,他们没有什么兴趣去放牧,更喜欢抢劫后回到都城花天酒地。
正因如此,合伊难支觉得,即便英武诚明可汗征募了所有部落,但这些部落如果听到要南下数千里来攻打凉州,恐怕也不会轻易配合。
五万骑兵,实际上算是合伊难支猜测的数量,或许只有五万男丁,而非五万骑兵。
不过到了阵上,这群人肯定是骑马南下,所以不如说五万骑兵,以免让人怀疑自己欺骗刘继隆。
“听了你的这些话,我受益良多。”
刘继隆颔首听完了合伊难支对黠戛斯的所有介绍,随后看向堂外,拔高声音并吩咐道:“令庖厨准备四份饭菜,再请韩正可过来!”
“是!”门口的兵卒恭敬应下,接着转身离开正堂。
不多时,兵卒带着韩正可返回,掌管都察院和全陇法律的韩正可到来后,当即便看向了合伊难支。
合伊难支也识趣起身,对刘继隆作揖道:“庖厨做饭,也需要些时间,某先出去走走,一刻钟后再回来。”
“也好。”刘继隆颔首应下,接着看向韩正可。
韩正可等合伊难支走后,这才上前板着脸对刘继隆作揖说道:
“汉王,我军这半年多来开拓疆土,本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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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继续放任下去,定然会败坏我军在百姓心中的威望。”
他说话间从袖中取出一份小册,双手呈给了刘继隆。
刘继隆接过简单翻阅几页,原本还阳光明媚的心情,瞬息间变得糟糕透顶。
他将小册卷起来,目光冷厉看向韩正可:“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诸事烦扰,下官觉得您处理完三川的事情后,必然要返回临州,故此等到现在。”
韩正可恭敬回答,却见刘继隆起身来回渡步。
殿内霎时间变得寂静,只有刘继隆脚步声不断作响。
半柱香后,刘继隆停下脚步,侧身看向韩正可:“眼下多事之秋,不能大动干戈。”
“你把这册上的官吏列为三等,先处理最严重的那些人,剩下的二等官吏,暂且派人私下盯着他们,如果在处理了第一批人后,他们还是不知收敛……”
刘继隆眼眶四周不断抽动,目光冷冽:“那就把他们都斩了!”
“是!”韩正可心里一紧,他十分清楚,自家汉王是很少下令处死一批人的,正常都是流放河西或西域。
如今既然下令可以动手杀人,韩正可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汉王请放心,此事下官必然紧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败坏我军名声的官吏。”
“你能这么想最好。”刘继隆颔首道:“你比曹茂更适合都察院,等会留下一起吃完饭再走吧。”
“是!”得到夸奖,韩正可心中不免有些高兴,但同时也更为明白,自己负责的事情对陇右而言有多重要。
眼见韩正可态度没有问题,刘继隆便令门口兵卒去传唤合伊难支与崔恕。
待二人赶来时,庖厨已经做好了饭菜,一道道的传来桌上。
酒席间推杯换盏,一个多时辰过去后,三人才先后离去。
刘继隆带着酒肉味返回内院,院门打开后,便见到了等待她许久的封徽。
“汉王……”
“等久了吧?”
瞧着只有封徽和几名侍妾及张嫂子,刘继隆不免询问:“孩子们呢?”
“都已经歇息了,铁头明日还要去学校,小的三个需要多休息。”
封徽上前为刘继隆边脱衣服边解释,感受着刘继隆眉宇间的疲惫,不免道:“澡堂的水已经准备好了,您也乏了,洗漱后好好休息吧。”
“嗯……”
他应了声,不是不想与封徽温存感情,只是这些日子确实累得不轻。
今日赶了几十里路程,刚刚抵达狄道,便与合伊难支、韩正可他们商量了不少事情。
酒宴上又是不可避免的人情往来,推杯换盏,着实疲惫。
现在他只想好好洗漱休息一番,脑中不想其它事情,彻底放空。
封徽兴许也是看出他的疲惫,所以才特意这么说的。
“你先去休息吧。”
刘继隆与封徽商量着,见她颔首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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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几日,虽说同住屋檐下,但刘继隆却没能见到几个孩子几面,只因事情太多。
扩张太快而带来的政务不仅多,且繁琐,毕竟各地情况不一,各种政策执行也会遇到各种不同的问题。
除此之外,刘继隆也调集了足够的精骑来到临州集结,当然这其中不包括朔方和秦州这两处战场的精骑。
“如今汉王您麾下精骑共有一万二千余骑,此外还有萧关一线的两千河西精骑。”
狄道城南部的临州马场内,刘继隆在马舍内骑马,马舍内有大小一千二百余间马厩,共养有一千二百余匹军马。
二丈高的屋顶,让刘继隆不必拘束,可以在马舍内那二丈宽的道路上一一试马。
崔恕站在旁边对刘继隆说着陇右的骑兵情况,眼见刘继隆不开口,专心在军马身上,他也随即说道:
“此前补足各军军马后,治下二十六处军马场中,尚有九百余匹待出栏的军马,以及八千多匹尚未出栏的军马和七千多匹幼马。”
“此外,河西那边的军马虽说比陇右军马场培育的军马稍差,但差距也不大。”
“府中发配河西的人口,除了换取不少硝石外,也换取了七百余匹军马,最迟三月初九就能抵达凉州。”
“汉王不如先率军前往凉州,在凉州就地招募骑手参军后北上抗击黠戛斯。”
崔恕长篇大论说着,刘继隆却始终沉浸在驯马的过程中,一言不发。
见状、崔恕也终于安静了下来,而刘继隆也在接连驯服了三匹军马后,翻身下马,从崔恕手中接过绢帛,擦了擦汗水后重新递给他。
“李骥的事情,我不问,你最好也不要开口。”
崔恕、马成和李骥是什么关系,刘继隆无比清楚。
崔恕这几日只字不提李骥,这不代表他不想提,而是他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然而刘继隆如今这番话,算是彻底堵上了崔恕的嘴,让崔恕哑口无言。
“他的富贵不会少,但领兵出征的事情,你让他掐了这个念头吧。”
刘继隆的这番话,无疑又给予了崔恕暴击。
他确实没想到,李骥的那件事情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毕竟在战事开打后,不少将领都主动出击过。
譬如耿明、陈靖崇、张武,但他们都没有受到如李骥这般严苛的惩罚。
想到这里,崔恕后知后觉,只觉得自家汉王的用意,恐怕已经不是树立军威,而是想在其他方面树立规矩了。
他心中不免忐忑,刘继隆则是与他走出了马舍,望着眼前那一望无际的人工草场,满意颔首。
临州草场整体四万余亩,有足够的空间来培育军马。
陇右的军马,标准比同时代各镇都要高,培养难度和耗费自然更大。
“三川那边有没有新的文册送抵?”
刘继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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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恕闻言,也知道刘继隆是在询问三川登籍造册的事情,于是便把过去半个多月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在六千六百名官吏在近三个月的努力下,三川二府二十九州中,最为富庶的二府九州土地和人口被登籍造册。
土地与人口相比较抄旧的原图籍,都有些许上涨。
“二府九州,原图籍有四十二万六千余户,二百二十万余口,一千四百余万亩耕地。”
“经过重新登籍造册,人口丈量,加上世家豪强放出的隐匿人口和田地,实际有四十四万二千余户,二百三十万余口,一千五百八十七万余亩耕地。”
“按照如此情况,剩余二十州虽说不如这二府九州富庶,但也能查出至少一百五十万口百姓,一千二百万亩耕地。”
崔恕推测着三川人口耕地情况,刘继隆听后摇头:“这始终是推测。”
“三川地形不同,人口和耕地数量也相差甚远,有的不过几千口,有的却有几十万口。”
“衙门的图籍,必须保证准确无误,除了每年应该汇总的图籍,每任赴任的主官也都该丈量核查。”
“都察院的官员,也应该把丈量土地和都察各州县人口视作本职,不可懈怠。”
他不忘提醒崔恕,崔恕也连连点头,不过点头之后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汉王,您收复三川后,我军所获钱粮甚多,但同理消耗也不浅。”
“三川那边,按照治理朔方和秦州的经验来看,等待百姓分到土地后,肯定会因为衙门免费借粮而大量借粮,不断开垦荒田。”
“三川百姓贫苦如何,下官没有亲眼见过,但想来与朔方、秦州百姓差不到哪去。”
“秦州和朔方的二十六万口百姓,从衙门手中借走了近八十万石粮食,分三年秋后偿还。”
“三川百姓数量是秦州和朔方十倍不止,若是他们也如秦州、朔方那般借粮,哪怕府中仓库禀实,也难以应付。”
“下官觉得,理应在这件事上慎重,亦或者定下数额,规定每户能借多少,避免掏空府库。”
免费借粮给百姓开垦荒地,这是历朝历代少有的政策,通常存在于朝廷开创之初,正值百废待兴之际。
例如汉初、唐初和后来的明初都是如此操作,不仅免费借粮,还借出农具甚至耕牛。
这是恢复生产最快的办法和政策,虽然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并不是所有统治者都将百姓视作“人”。
有的朝廷开国之初不仅不借粮给百姓开荒,还要想方设法从百姓手中拿取粮食。
如刘继隆这种,大规模的免费借出粮食、农具和耕牛,甚至还派地方衙门出钱出粮,让百姓出力来为百姓自己修缮屋舍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面对崔恕的这番话,刘继隆也颔首先认可,接着才提出意见。
“你说的不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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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粮之事,可令三川各州县衙门派出官吏,与百姓圈定开垦土地,视土地情况来定下借粮多少,多久偿还。”
对于已经开垦过而抛荒的土地,这种土地的复垦并不困难,只需要耗费几个月的心力,把杂草解决,重新松土就能恢复生产。
相比较直接开垦野地还需要等三年才能达到普通耕地的产量来说,复垦荒地,无疑省下了太多时间。
“汉王英明……”
崔恕适当拍了拍马屁,刘继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道:
“若以三川旧籍来算,都护府治下人口近四百六十万口,耕地三千七百余万亩。”
“如今降低了税率,但三川土地比陇右更为高产,亩产二三百斤实属常态,所征收的田赋也绝不会少。”
“此并不足以高兴,且需记住是天下动荡,无奈盘剥之举。”
“若是能保障太平,实不该收取如此高的赋税。”
三成五的税率,确实能将百姓压得喘不过气来,但架不住货比货。
此刻的大唐明面税率在一成半,收到百姓头上却在四成多,甚至少数地方能达到五成。
陇右三成五的税率,虽说负担也足够重,但比起大唐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思绪间,刘继隆带着崔恕往狄道城赶去,但他今日并不着急前往衙门,而是在各坊转了转。
不少人认出了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只是躬身作揖。
对此,刘继隆心知肚明,情绪略微低沉起来。
近一年的战事,不少父母失去了孩子,不少妻子失去了丈夫。
打仗确实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但于刘继隆而言,他更清楚不打仗的后果是什么。
他若是软弱了,那这天下便会陷入历史的循环。
五代的乱象仍将出现,那是人吃人的乱象,比之现在更为混乱。
提前结束这样的局面,才是对百姓最大的负责。
用几年的战乱,换二百三百年的太平,用几万人的性命换几百上千万人的性命,这是刘继隆该做的事情。
“回去吧。”
刘继隆开口提醒,随后带着崔恕返回了都护府衙门。
在他面对陇右百姓那复杂情绪的同时,距离他千里之外的李漼却因为黠戛斯的助兵,加上王仙芝与庞勋被平定的消息而飘飘然了起来。
咸宁宫内,数百伶人乐师正在表演,靡靡之音远传甚广。
南衙的徐商、路岩、于琮及北司的亓元实、齐元简、西门季玄和杨玄阶等七人分坐殿上,各有心思。
比较他们,李漼却真真切切的在享受眼前。
不仅面前的伶人表演出众,他身旁也有几名宫女在尽力服侍他。
此情此景,令于琮忍不住作揖道:“陛下,国库实无财,而今九万大军齐聚西境,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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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斗胆,敢问陛下内帑之中可有结余?”
于琮的话音落下,金台上的李漼便皱紧了眉头,接着又舒缓开来,用平静的语气道:“内帑实无结余。”
他的话,算是堵死了于琮想要从内帑拿钱的想法,而他的举动也让于琮无奈叹气。
“唱的好,赏万钱!”
“谢陛下……”
前脚说内帑无结余,后脚又舍得赏钱给伶人,李漼的举动不只是于琮看不懂,而是众人都看不懂。
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做的有些过分,李漼看向群臣道:
“朕听闻康承训已经率军渡过了淮河,在寿州与濠州布兵,是否?”
“回陛下……”徐商主动作揖开口道:
“南衙也是昨日收到的消息,康使君想让诸镇兵马适应下淮南的气候,避免节外生枝。”
“节外生枝?”李漼听到康承训不准备立马动兵,不免皱了皱眉道:
“朕亦听闻动兵最好在春秋两季,如今已然是三月,若是再不尽早动兵,待到入夏,岂不是又要耽误?”
“陛下,康使君也是为了稳妥……”
徐商不免为康承训解释起来,但李漼却不管。
此前康承训包围两年多才讨平庞勋,这就已经让他十分不满了。
如今康承训又迟缓不前,好似要把战事拖到入秋去。
李漼现在根本等不了,只想尽快解决三大寇之一的黄巢,然后集中力量,讨平刘继隆。
“淮南道如今有官军不下六万,闹到还讨不平一个区区草寇?”
“传朕旨意,令刘瞻、康承训速速出兵,朕要在入秋前看到黄巢的首级!”
“这、陛下……”徐商想要劝阻,但却被李漼黑下来的脸色给堵住了嘴巴。
“臣、领旨……”
无奈之下,徐商只能答应下来,而路岩也趁机开口道:
“陛下,三川传来捷报,叛军几次试图渡江,皆被高千里率兵击退。”
“南蛮酋龙举兵十万攻黎州而不入,无奈败走。”
“高千里奏表,刘继隆不得志而率骑兵北上,请朝廷提防叛军突袭。”
“此外,高千里奏表九月出兵收复三川腹地,以此将功补过。”
相比较康承训和刘瞻的消息,高骈的消息无疑更为让人高兴,哪怕其中没有提及斩获,但结果总是喜人的。
李漼满意颔首,虽然对高骈此前丢失三川腹地不太高兴,但既然他能守住现有的州县,还能策划反攻,那便表明他态度没有任何问题。
于李漼而言,他担心的始终是阳奉阴违的那些官员,毕竟刘继隆几乎割据西境,若是再有人出头割据,那天下必然乱象一片。
想到这里,李漼便继续催促道:“传令给刘瞻与康承训,速速动兵讨賊!”
“臣领旨。”徐商无奈,只能二度应下,但紧接着他又提道:
“陛下,此前康使君讨平庞勋,朝廷尚未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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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即便康使君愿意出兵杀賊,诸镇官兵恐怕也不愿意出兵。”
“臣斗胆,请陛下发出犒赏,以助三军士气。”
徐商不提还好,提出后,于琮连忙起身作揖:“陛下,国库已无实财。”
眼见二人如此,李漼心里不免有些气愤,但他也知道想跑诸镇出力,钱粮犒赏少不了,所以在片刻的犹豫过后,还是咬牙道:
“宫中尚有数千锦缎,万匹绢帛,若能变卖,尽数取去吧。”
“陛下圣明……”
徐商与于琮恭敬行礼,十分高兴。
由于三川腹地被刘继隆攻占,锦缎价格骤涨,数千匹锦缎,足够卖出数万贯了。
这笔钱用来激励三军出兵,应该是够了。
待到讨平黄巢,夏粮也差不多收上来了,朝廷又有数百万钱粮,足够在偿还部分积欠的同时,犒军结束中原战事。
至于中原战事结束后应该如何,那就得看黠戛斯和朝廷联手能将刘继隆逼到何种地步了。
“退下吧……”
“臣等告退。”
李漼沉声开口,显然对徐商二人逼自己取内帑钱粮的举动很不满。
二人也心知肚明,躬身作揖后,便先后退出了咸宁宫。
在二人离开后不久,多份催战的旨意便由快马送往了淮南道。
除此之外,宫中流出的锦缎绢帛,也很快被长安城内的世家名门抢购一空。
这些锦缎绢帛变卖得来的钱财,基本都被运往了淮南道,而淮南道也成了天下瞩目之地。
身处漩涡中心的黄巢,此刻却不是在想如何与官军交战,而是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
蕲州衙门内,当饭菜酒肉先后上桌,衙门内便响起了口水吞咽的声音。
主位上,身着黄袍的黄巢扫视堂内,但见堂内众将穿着五花八门,头发乱糟糟的,如同鸟窝一般,根本没有几个得体的将领。
单从堂内情况来看,黄巢便清楚了己方与官军的实力,而眼下他即将率军渡江,若是被人所拖累,他自然是不愿意的,所以他必须寻求出路。
不过他不可能直接放弃一批人,所以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诸位应该都清楚,朝廷已经派兵南下,号称布兵十万来讨击我们。”
“这些日子,某思前想后,最决定先率兵马渡江南下,占据江南诸州县,然后再北上与官军决战,夺下淮南。”
“届时我军便可四面出击,横扫河淮及岭南,与汉王东西呼应,覆灭这该死的朝廷。”
“好好!!”
面对黄巢的这番话,不少投靠而来的草寇根本听不懂,但当他们听到了汉王刘继隆的消息时,纷纷选择了叫好。
这倒不是他们多么崇拜刘继隆,而是他们都在扯刘继隆的大旗,以此来保护自己。
只是对此,黄巢眼底闪过些许变化,默默记下那些叫好的人,然后开始点名道:
“何荃、赵普郎、王……”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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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黄巢话音落下,众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而黄巢也趁机说道:
“江南是朝廷的钱袋子,某率军南下后,朝廷必然会选择分兵进攻此地,同时围剿南下的义军。”
“刚才点到姓名的,均率军留守此处,方便我军南下进攻不利后,回撤此地。”
“至于其它没点到姓名的,现在回去准备准备,三日后随军渡江南下。”
“是……”
这次回应的声音稀稀拉拉,众人都不是傻子,都清楚不管是留下来,还是选择南下,都逃不过被官军围剿的命运。
黄巢也不指望这群人,甚至做好了今夜就有人率众散伙的打算。
这些并不重要,以朝廷现在的态度,不可能招抚他们这些草寇。
他们即便离开蕲州、黄州、舒州和庐州,也逃不过被官军围剿的下场。
他们如果逃离开来,说不定还能为自己多吸引官军注意,争取更多时间也说不定。
念头落下,黄巢便率先动筷,然后便看到了这群人大口吃肉喝酒的粗鄙姿态。
他没说什么,而是在散场后召集了自己的亲信去中堂议事。
尚让、黄揆、黄邺、黄存、林言等十余人尽数都在中堂。
眼见众人到来,黄巢开门见山道:“官军气势汹汹而来,我军不可直接与之交战。”
“眼下舟船已经打造大小八十余艘,明日四郎你先率五千兵马渡江南下,夺取江州后,再运送四州七千工匠南下,以江州为都城,大军渡江,四面出击。”
“我等想要成事,必须趁朝廷反应不及前,先占据江南西道,然后和朝廷谈判,割据一方。”
黄巢虽说对朝廷失望千百遍,却也不觉得此刻的自己,会是朝廷的对手。
唯有拿下足够大的地盘,然后与朝廷谈判,得了官身后,好好休养生息,再趁机观察天下情况而布局,这才是他想要做的。
原本他是想在四州好好发展,依托刘继隆的那十二字要诀来成就事业。
只是随着庞勋、王仙芝的覆灭,他也感觉到了这条路他走不通,这才变化了路线。
“节帅,刘继隆既然已经自称汉阴郡王,那您干脆也自称江南西道观察使,这样才能更加名正言顺的攻占江南西道。”
尚让突然开口提议,黄巢眼神闪烁,随后颔首道:“不错!”
“既然如此,等我们渡江南下,此事便交给你来办,改旗易帜的事情要尽快。”
“是!”尚让连忙躬身应下,随后又与黄巢完善了细节,直到夜半才与众人退去。
翌日清晨,黄邺点齐五千披甲步卒,率领朱温等几名都将乘舟船渡江,对江南西道的江州发起了进攻。
黄巢的突然渡江,让原本还在等待朝廷犒赏的康承训、刘瞻等人大惊失色。
刘瞻急令李国昌父子进攻黄州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他则率宣武军渡江进攻江州。
康承训得知消息,也当即提兵南下,进攻庐州和舒州,而黄巢则是在渡江后四面出击,不断裹挟百姓,进攻诸州县。
凡州县富户,不论出身世家豪强,尽数被劫掠,工匠亦被掳走。
消息传到长安时,已经是三月末梢。
原本还在等着西境战事的满朝文武,不得不将目光投到了江南去。
“混账!混账!”
“他要犒赏,朕给了!可结果呢?!”
“一群草寇,竟然渡江攻入了江南?”
紫宸殿上,李漼质问百官,百官也是有苦说不出。
在他们看来,黄巢也属于朝廷讨击陇右而诞生的产物。
如果当初不是皇帝被冲昏头脑,执意对陇右出兵,那如今的局面也不会这么糟糕。
可是如今,皇帝不仅不反思自己,反而在埋怨臣子。
当然,这些话他们是不好说出来的,所以只能委婉道:
“陛下,江南乃朝廷赋税重地,决不可丢失。”
“陛下,眼下可令宣歙、江西、浙东等处兵马进击围剿贼军,绝不可事情变大!”
“陛下,臣以为,理应暂缓对陇右叛军战事,先对付黄巢所率叛军!”
江南这个钱袋子对于安史之乱后的大唐来说格外重要,就连陇右的战事,于整个庙堂而言,都能暂时放到一旁。
不过他们这种做法,倒是让同平章事路岩站不住了。
他主动站出来,对李漼作揖说道:“陛下,江南之事固然紧要,但绝不可能停下对陇右战事。”
“且不提郑相所率兵马已经动兵,单说黠戛斯助兵已然南下,便绝不可能停下。”
“倘若停下,不仅错过了讨击叛军的好机会,也违背了朝廷与黠戛斯的盟约。”
“届时黠戛斯若是南下入寇,朝廷不仅未能讨平陇右,还将再惹出一个敌人,得不偿失……”
路岩的话,很快说服了许多摇摆不定的人,而李漼闻言也更加坚定了想法。
面对群臣的目光,他当即起身说道:
“草寇要讨平,陇右也要讨平,此事不容商量!”
“陛下圣明……”
路岩与不少官员纷纷躬身唱礼,其它官员见状也无可奈何,只能跟随大流同意。
很快,诏令诸镇出兵的旨意便由快马送往了江南。
与此同时,朝廷的决定也在关中范围扩散。
赶在出征前,刘继隆通过自己在关中的谍子,得知了大唐的决策。
“希律律……”
狄道城外,三月末梢气温还略微有些寒意,摆阵的九千精骑从狄道城北的官道,向北延伸不知多远。
这些精骑穿着红色的战袄,骑着乘马,乘马马鞍上拴着两匹马的缰绳。
一匹是军马,另一匹是挽马。
军马除了马缰,其它什么都没有,而挽马背上则是背负了军马的马鞍,以及骑士的扎甲和军马的马甲,以及弓弩箭矢,重量并不比一个人轻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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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刘继隆策马向前走去,手中拿着谍子飞鸽送来的军情,嘴角上扬。
“朝廷倒是有魄力,就是不知道能否成功了。”
他面色如常,但谁都能听出他话中的调侃。
斛斯光已经先一步前往了会州准备军粮,刘继隆身边没有什么亲信的人。
都尉和别将们在他面前,始终有些局促,所以他也不觉得有人会回应自己。
自言自语后,他看向身后的都尉和取出一封信递给了他。
“传令给张昶、郑处二人,令他们接到此令的第二日率马步兵北上,每日走四十里即可。”
“不需要遮遮掩掩,放开手脚去吸引黠戛斯人的注意,然后按军令列阵与他们交战。”
“是!!”都尉果断应下,随后吩咐了一名队正率兵先行。
刘继隆见状收回目光,抖动马缰向北疾驰而去。
策马扬鞭之际,从容弘雅,天姿雄杰。
眼见他渐渐靠近己方,道路两侧中的两名骑士忍不住探出脖子,哪怕看不清五官,也能感受到刘继隆意气风发的模样,不免激动。
“行哥,快看!汉王过来了!”
“收声,莫不是忘了军法?”
两名普通的骑士,正是当初的忠武军王建,与他族中兄弟王郅。
二人曾经常在家乡偷牛偷马,自然有着一身马术本领。
刘继隆令高进达从官军降兵招募勇士,类似二人这种有一技之长的人,自然被选中成了陇右的兵卒。
四个多月的扫盲和思想工作,让二人看上去少了几分痞气,多了几分沉稳。
四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在陇右听到了无数人对刘继隆的评价,自然也对其升起敬佩之情,更想看清他的容貌。
只是不等刘继隆策马靠近,便有声音在二人耳边传来。
“王大郎、王二郎,军中有令,我们这团的调往后边去。”
“是……”
伙长的声音传来,二人眼神骤然黯淡下来。
饶是他们已经成为了陇右军中一员,但当刘继隆出现的时候,他们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安排到了边缘站队。
不止是他们,还有许多投降而来的兵卒也因为军中的调令而有些失落。
校尉估计也早有预料,故此前来安慰他们。
“无碍,刚投降的时候都是这样,某这个番人当初也被人戒备,后来日子长了,大伙就融入一块了。”
“等日后你们多了解汉王,便知道军中的都尉、别将他们为何这么注重汉王的安危了。”
校尉说着,抬手为王建整理了一下他那有些歪斜的头盔,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建瞧着他离去,目光不由得远眺向了刘继隆的方向,但此时双方距离已经变远,他也瞧不到什么了。
其实不用刚才那校尉开口,他也明白陇右的将领为何那么尊重汉王。
这几个月的生活,他算是体验了把太平的滋味。
若是天下都能如陇右这般太平,他们两兄弟怎么可能被生活逼得无奈去偷牛偷马,最后被抓到县衙,发配西线充为民夫,卷入战争之中呢?
若非自己兄弟两人命大,兴许早就死在当初的战场之上了。
太平之人渴望乱世,觉得自己能在乱世成就一番功业。
乱世的人渴望太平,轻易清楚自己的能力如何,只想平安活下去。
王建觉得自己属于前者,但来到陇右后,他渐渐有些摇摆不定了。
只是今日瞧见汉王后,他心底泛起涟漪,只觉得若是可以,他也想做汉王这般的人。
“哔哔——”
“行哥,走了!”
刺耳的哨声与王郅的提醒让王建回过神来,心中却鼓起勇气,目光看向王郅。
“二郎,你我得活下去,不为别的,就为看看节帅能否带着我们打回家去!”
“嗯!”王郅不解自家行哥为什么突然振奋起来,但他知道自家行哥想做什么,自己就陪他做什么。
“驾!!”
抖动马缰,二人跟随队伍往北边的会州赶去,迎风飘荡的“劉”字旌旗则成了他们的追随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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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如期而至,牛铃清脆悠扬,配合上耕牛的叫声,俨然一副田园景色。
昔年由张淮深率军修建的姑臧依旧矗立在这西北大地,而那些因为战乱而变为废墟的村庄,与那无数抛荒的土地,却已经重新有了人烟,有了作物。
数十个乡村盘踞在凉州四个县的外围,星罗密布,宛若棋盘般,带给这西北大地更多的生机。
渺渺炊烟升起,代表的不仅仅是埋锅造饭,更是家的感觉。
“窸窸窣窣……”
甲片声窸窣作响,数十名身披扎甲的将领从姑臧北门的神鸟门走出,走上护城河的白亭桥。
拱桥连接的对岸,是上万身穿红色战袄,列为方阵的凉州子弟兵。
他们大多长相稚嫩,年龄在二十上下,少数人能在三旬左右。
原本是预留来做北市场的空地,如今却成为了集合的地点,每个人都沉默地站直身体,目光望着前方,看似坚毅,但眼底却充满了忐忑。
站在他们身后,三千多名中年民夫正看管着身后的上万匹乘马和数千辆挽马车。
他们每个人的站姿都十分标准,但不是军中的军姿,而是一个个“民”的站姿。
望着眼前的场景,拱桥上的将军们还未说话,这些民夫们却已经说开了。
“狗贼娘的胡杂,耶耶们就想老老实实种地、做工,偏要来打仗……啐!”
“直娘贼的,若不是军中要有学识的人,我也跟着上了!”
“听说节帅也要来,应该没事吧?”
“节帅?”
“汉王汉王、看看我这嘴,平日里说习惯了,改不过来了。”
民夫们七嘴八舌说着,而拱桥上的张昶却看向了身旁的郑处。
“直娘贼,郑郎君倒是练的一手好兵啊!”
他高兴笑着,郑处闻言也跟着笑道:“莫不是忘了我陇右归义军的老规矩,好汉当兵,兵不是谁都能当的!”
“哈哈哈、这倒是!”张昶开怀大笑,接着看向战场上的这近万兵卒,沉声说道:“乘马都够吗?”
“自然足够!”郑处不假思索的笑道:“河陇大地,哪有缺马的道理?!”
凉州比起陇西,无疑更适合培养马匹,因此此地有八处马场,占了陇右马场三成大的数量。
八处马场背后是三千多匹军马,两万多匹乘马。
至于兵卒是否会骑马?这个更是不需要多问。
河陇出身的孩子,哪怕是西川逃荒过来的,只要住个几年,必然能练就一身好马术。
张昶目光扫视上万兵卒,颔首后直接拔刀,振臂高呼:“出征!!”
在他的振臂高呼下,凉州军团的弟兄开始以“团”为单位,有序调头前往后方领取乘马。
每名民夫也早早有了交代,他们拥有自己的牌子,每伙兵卒配三名民夫,三辆挽马车,车上拉拽帐篷、粮食、甲胄、兵器和马鞍等等物资。
兵卒牵马在前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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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行军北上的同时,距离他们上千里开外的燕然山脉西北部地区,一支数万人的队伍正在不紧不慢的放牧南下。
“照顾好我们的肉,不然就用你的肉来顶替!”
“哈哈哈……”
燕然山脉北部的草原上,向北以西可以眺望到数十里外的戈壁沙漠,向南则是起起伏伏的燕然山(杭爱山)。
在这个时代,漠南与漠北之间的戈壁沙漠还没有后世那么大的面积。
它从西边的燕然山北部地区向着东北方向蔓延而去,宽度不过三四百里,是一条狭长的戈壁沙漠。
燕然山与阴山、燕山等三条山脉生长着茂密的树林,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每年春夏之际的风沙阻挡,使其无法南下。
不过这也并不绝对,至少在过去上千年的时间里,还是有那么十几次的大规模沙尘暴席卷南下,但最近的一次已经是七十多年前。
尽管沙漠戈壁还在扩张,但以如今的速度,至少在二三百年内,北方的这三条山脉暂时不会受到侵蚀。
正因如此,漠北的游牧民族可以沿着金山(阿尔泰山)、燕然山山脉,从容的进攻河套,或者走碛口进入河西,劫掠河西。
正如当下,数万身着皮甲的黠戛斯人骑在马背上,拱卫大军中心的那一万多披甲骑兵,而他们的前方则是由突厥、仆骨、鞑靼等数千人组成的牧羊队伍。
黠戛斯人不喜欢放牧,他们更喜欢奴役这些人为他们放牧。
十数万牛羊被这群奴仆放牧南下,而他们只需要跟在后面,就不用担心牛羊走失的问题。
中军队伍里,身穿明光铠的一名老将正在观望燕然山,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中年将领们,亦是穿着华贵的明光铠。
“大唐的甲胄就是好,比我们的好多了!”
长相略微老成的那人拍着胸口甲胄说着,身旁的那人也笑道:“等劫掠了陇右,我们说不定就能掳掠工匠,自己制作这种甲胄了。”
“哈哈哈哈……”
两兄弟哈哈大笑,却没有注意前方那老将凝重的神色。
“阿爸,你怎么了?”
先开口的那人询问,而前方的老将则是看着燕然山道:“我小时候听说,我们是从中原来到的漠北。”
“如今看到这燕然山脉,只觉得祖先的不容易。”
“原本觉得南方只有大唐富庶,没想到南边比北边更好。”
“如果我们能把牙帐设在这里,以后就可以从这里去西域了。”
老将感慨说着,旁边却有其他将领开口道:“阿热,南边还是太闷热了,还是北边更凉爽。”
能在黠戛斯军中被称呼阿热的,也只有年过六旬的英武诚明可汗了。
他的全名是裴罗.骨咄禄.亚尔,但会昌年间被李唐录入宗室谱后,便改为了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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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两个儿子分别唤李杲、李铮,同时他们也有自己的黠戛斯名字。
“你们说的对,南边确实要比北边热太多了。”
李裴罗说着南边的情况,同时抬头看了眼高照的太阳。
若非担心陇右会在碛口设伏兵,他们也不用顶着酷热,穿甲负重南下。
“簌簌……”
谈话间、朔风卷地,吹起一阵黄沙,空气中传来一股子土腥味。
李裴罗没有继续感慨什么,而是抖动马缰,率领部众继续南下。
相比较李裴罗他们几人黑发黑眼的汉人长相,其他的黠戛斯人可谓长得五花八门。
有的人红发绿眼、皮肤白皙;有的人则金发披散,眼珠湛蓝,皮肤惨白的同时,又因平常的暴晒而发红。
数万人在李裴罗的率领下,不断沿着燕然山进军,赶在黄昏前,他们便看到了碛口。
所谓碛口,便是燕然山与阴山之间的一道口子,宽阔百余里。
每年春夏之际,都有数以千万计的黄沙被狂风吹向河西,与河西北部的几个沙漠汇集后席卷南下。
不过河西的沙漠面积不大,且有草原将其隔绝开来,所以从碛口南下后,就可以从容的沿着草场前往居延泽或白亭海、休屠泽。
抵达这些地方后,就可以沿着甘水、马城河前往甘州或凉州。
黠戛斯人虽然对于这些不清楚,但为他们放牧的突厥人、回鹘人却十分清楚应该怎么去河西。
正因如此,李裴罗率领部众警惕穿过了碛口,并在燕然山南部的草场搭起了帐篷休整,放马在附近就食。
营地里的突厥、回鹘人皆低垂着头,在黠戛斯人的监视下管理羊群,从中捉羊给他们烤制吃食。
夜幕降临,黠戛斯人在篝火旁大啖烤肉,酒囊传递,笑声粗野。
翌日,当他们拔营南下,营地里只剩下了被吸干净骨髓的羊骨头,以及一地狼藉的马粪。
黠戛斯人打仗很少用计谋,行军打仗的要点是什么,他们更是不清楚。
大军沿着狼山余脉南下,沿途马粪、人粪随地方便,根本不管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
尽管他们也善于用马粪和人粪追击敌人,但规矩清扫自己粪便的这种事情,他们却还未达到这种程度。
十天时间很快过去,当他们抵达狼山余脉北部地区时,前方也传来了刺耳的鸣镝声。
一道又一道的鸣镝声从西南方向传来,逐步靠近。
两刻钟后,哨骑返回了本部,来到了李裴罗的大纛前。
“阿热,三十里外传来消息,汉人在前方狼山碛口的石堡,石堡太坚固,不容易攻打”
“走、去看看!”李裴罗闻言颔首,随即抖动马缰。
在他的指挥下,数万黠戛斯人往三十里外的狼山碛口前进。
两个时辰后,数万大军来到了狼山碛口,而前方的情况则是延绵三四里的缓上坡,以及修筑在坡顶的一座石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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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堡矗立在狼山碛口处,后方百里便是白亭海和休屠泽。
朔风吹过,石堡上代表“汉”与“陇右”的旌旗猎猎作响,而石堡中的狼烟也不断在空中飘荡。
“这个石堡不大,能藏的人不会多,最多不会超过五十人,我们靠近了看。”
简单看了看汉军的规模,李裴罗便以多年的军事经验,判断出了他们的人数。
他想要靠近查看,但旁边先一步抵达的将领却开口道:“阿热,石堡中有床弩,我们还是不要靠近。”
“床弩?”李裴罗皱眉同时抖动马缰,向前前进二里多后,这才看到了不远处那扎在地上的三支凿子箭。
人高的凿子箭没入土地大半,难以想象射在人身上是什么场景。
李裴罗看了看,随后又往南边看去。
借着此处土坡的高度,他可以清楚看到远方还有石堡在点燃狼烟。
“阿热、这个刘继隆的野心很大,竟然想要将狼山碛口以南的土地都占据。”
“我记得除了大唐鼎盛时,这些地方曾经有唐军驻扎,其它时候这些地方都是被我们和回鹘、吐蕃占据。”
探马队伍中的一名突厥长相将领站出来作揖行礼,李裴罗听后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对于黠戛斯人来说,拳头大的人,占据的土地就应该要大。
“绕过石堡,我们南下。”
“是!”
李裴罗沉稳下令,接着指挥兵马绕过此处石堡南下。
“直娘贼的,狗杂种的胡杂又南下了!”
此刻的石堡内,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凉州老卒正咬牙切齿的望着那数万人的马队绕过他们,往南边进军。
领头的队正同样气愤,但他还是回头对队副询问道:“堡内的粮食和水够吃多久?”
队副长相普通,面对询问的第一时间便作揖:“最少够一个月之用,我们的塘骑先一步南下,最迟夜半就能抵达白亭守捉城。”
“好!”听到这话,不仅是队正松了口气,石堡内的众兵卒也纷纷松了口气。
在他们松懈的同时,黠戛斯的军队绕过了他们,朝着南方的休屠泽、白亭海前进。
在他们移动的同时,后方的石堡也在远眺他们,根据石堡与石堡间的距离来判断他们行军的速度。
赶在他们靠近前,提前派出塘骑南下禀报军情。
借助着各个石堡间的配合,无数情报汇总到了位于白亭海与休屠泽之间的白亭守捉城。
“数量不少于五万,在六万左右,每日最少能走五十里,队伍中还有数万牧群。”
“队伍中大部分都是皮甲,只有两三成的兵卒披扎甲。”
“以回鹘人和突厥人的制甲技术,这些黠戛斯人的甲胄应该是粗制滥造的甲胄,绝不如中原甲胄。”
白亭守捉城,作为监督白亭海、休屠泽及其周边草场的城池,此地驻兵一千,其中包括了北方十二个石堡的兵卒。
此外,城内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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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张昶与郑处便率军抵达了此地,本想着等待自家汉王军令,却不想先接到了黠戛斯南下入寇的消息。
此刻二人聚在守捉府内,面前地上摆放着沙盘,皆眉头紧锁。
“以汉王此前送来军令,只要我军得到黠戛斯南下的消息,便立即整兵出击,吸引黠戛斯人注意。”
“只是现在汉王在何处,你我皆不清楚,是否要出兵,也难以决断。”
郑处眉头紧锁,想要遵循军令,却又担心刘继隆距离此地甚远,耽搁了路程。
对此,张昶则是比郑处更有决断,他干脆道:“汉王既然发出军令,那大概知道我军行军速度。”
“不管汉王想要如何做,也必然会守约而来,你我只需要遵守军令,不需要质疑其他。”
“好!”郑处倒也爽快,见张昶这么说,他便果断答应了出兵。
“既然如此,明日辰时出兵北上,以此前汉王规定的速度北上行军,我们估计在明日黄昏能与黠戛斯人碰面,大概后天交锋。”
郑处自然推断着,而张昶也点点头道:“差不多,早些下去休息吧,接下来将是场恶战。”
郑处颔首应下,随后传令三军明日拔营北上,接着才退下休息去了。
今夜的白亭守捉城注定是个不眠夜,只是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夜生活,许多人即便再怎么焦虑,也能休息两三个时辰,勉强提振精神。
这样的焦虑过去后,他们反倒在第二日行军过后变得精神了些。
在张昶和郑处的率领下,一万马步兵带着三千多民夫、马车北上。
随着他们离开白亭海和休屠泽的范围,四周环境也不免变得有些荒凉了起来。
好在凉州在李商隐的经营下,不仅恢复了昔年大唐在白亭海与狼山余脉间的官道,还在官道两旁栽种旱柳。
旱柳左右各十余排,不仅能挡住风沙,还能为大军提供些许遮阴之地。
在这样的局面下,张昶他们很快率军经过了四十里路程,并在官道左侧扎营,等待来日继续北上。
他们扎营后不久,北边便响起了刺耳的哨声。
“哔哔——”
哨声由远到近,不断作响,待到靠近营盘时,张昶和郑处已经走出了营盘,来到了营门处。
一队塘骑抵达营门,翻身下马后作揖道:“都督、长史,黠戛斯人的塘骑在三十里外与我军塘骑相遇,交锋三场,斩首级十二颗。”
“黠戛斯的本部,距离我军应该还有六十里地。”
塘骑队正话音落下,张昶看向郑处:“从狼山碛口到白亭海有一百三十里。”
“我们今日行军四十里扎营,如今不过申时(15点),黠戛斯人应该还能走二十里。”
“估计他们会在四十里外扎营,所以为了避免被袭,今夜塘骑必须警惕,让众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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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处闻言颔首,但又踌躇道:“我军明日还要北上?不如在此列阵,等待黠戛斯人南下后,依托营盘交战。”
张昶摇摇头,接着解释道:“汉王让我们吸引黠戛斯注意,没有比主动出兵更能吸引注意的办法了。”
“若是汉王准备侧击或背击黠戛斯人,我们进军同时压上塘骑,必然会使黠戛斯人将塘骑同时压下,忽视其他方向的塘骑。”
人总归要经历才能成长,张昶跟随刘继隆南下作战后,人倒也成长了几分,也懂得在合适的时候打出配合。
如果刘继隆看到这一幕,恐怕会十分高兴。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明日便北上为汉王吸引黠戛斯人注意。”
郑处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当即应下所有,随后与张昶返回牙帐休息去了。
在他们休息的同时,北方正在南下路上的李裴罗也得知了前方塘骑与汉军塘骑交锋的消息。
李裴罗思绪过后,为了保险起见,当即决定就地扎营。
“大军扎营,把附近的树木砍了,搭建营盘。”
“是!”
随军而来的宰相、都督、职使们都开始带兵砍伐官道两侧用于遮阴的旱柳,简便处理后,便用于原地扎营。
半个多时辰的时间,数里官道两侧的旱柳便被砍伐殆尽,一个营盘横亘在了官道中间,数万人居住其中,在外还布置了数千塘骑,保障了军营及附近二十余里的安全。
对于与汉军交战,李裴罗虽然警惕,但并不觉得刘继隆能在官军牵制下,能够动用太多兵马来对付自己,所以还是有些轻视于汉军。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随着太阳再次升起,大军沿着官道拔营南下后,这十丈宽的官道,很快便限制住了黠戛斯大军。
李裴罗见状,不紧不慢命令三军离开官道,走到了官道左侧的草原上行军。
他们开始不断南下,而前方的鸣镝声也越来越频繁。
时至正午,前方的塘骑也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阿热,汉军正在北上,塘骑数量很多,我们不是对手,请加派兵马。”
“他们距离我们还有多远?”李裴罗皱眉反问。
率领塘骑的达于(旅帅)闻言,当即说道:“应该只有十余里了。”
李裴罗闻言不再多说,只是增派了塘骑,并没有抽调他处的塘骑来填补空缺。
与此同时,艳阳高照下,四月中旬的河西草原也渐渐闷热起来。
黠戛斯的部众常年生活在凉爽的漠北,四月中旬的河西对于他们来说,略微有些燥热,不免情绪都烦躁了些许。
“大军进军,尽早灭了这群汉人,南下凉州抢夺钱粮女人回漠北!”
“是……”
在李裴罗的军令下,数万黠戛斯大军不断南下。
张昶、郑处所率一万马步兵也在缓缓北上,双方距离越来越近,直到两军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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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夫以辎重车结阵,举盾庇护自己。”
“三军各部下马穿甲,谨听号令行动!”
“哔哔——”
刺耳的木哨声响起,张昶身后的旗兵也不断挥舞旌旗,后方的鼓车也适时上前。
张昶与郑处先后下马,走上了由三匹挽马拉拽,高五尺余的鼓车。
鼓车上立有五尺大鼓,旁边还有供旗兵指挥的空车。
张昶登上鼓车,顿时将三军尽收眼底,也能看到三军将士将甲胄穿好后,重新翻身上马。
两刻钟时间过去,随着三军穿戴好甲胄,张昶这才下令大军前进。
与此同时,前方的黠戛斯兵马在不断靠近,双方已经能够看清对方的旌旗,而中军的李裴罗也大概通过旌旗得出了汉军人数。
“他们数量在一万人左右,看样子是骑兵?”
李裴罗仔细打量着,同时他也在以口述的方式传递军令,使得黠戛斯五万大军尽数展开。
很快,五万对一万的军阵摆在了草原上,汉军之中不少将士忍不住紧张了起来,手不自觉攥紧军槊,吞咽口水。
“直娘贼,还真像那么回事!”
张昶骂骂咧咧,随后取出面前令旗,沉稳挥舞起来。
既然遇到了,那自然是要打一场,他可不能后退,哪怕自家汉王没有出现,他们也不能输阵。
“呜呜呜——”
号角声作响,一万凉州马步兵开始调整队伍,以前后三军分列开来,队阵看似凹凸不平,却是六花阵中的曲阵,以队为单位施展开来。
行家动手,李裴罗只是几眼,便不由的凝重了眼神。
他不知道汉军的将领如何,但就这批汉军阵脚挪动的速度来看,绝不是一般的兵马。
“精锐、这绝对是汉军的精锐!”
“阿热,让我率领落雕者破阵,然后我军大军掩杀过去。”
李杲、李铮先后开口,而他们口中的落雕者,就是军中箭术极好,能够披扎甲的那一万甲兵。
“不急,先消耗消耗他们的力气。”
李裴罗没有着急,而是想让汉军先来向他们冲杀。
他眼睁睁看着张昶列阵,并未干预,而是等到了张昶做出进攻姿态,这才抬起手来:“落雕者与他们游奕,不要缠在一处,汉人的甲胄比我们的厚实,短兵不占上风。”
“是!!”李杲、李铮二人颔首应下,随后调集军中一万铁甲兵出阵。
他们取出弓箭,在号角声中抖动马缰,渐渐靠近二百步外的汉军。
“他们准备面突,检查面甲,取角弓弩与他们对射。”
张昶沉稳挥舞令旗,同样口述传达第二遍,避免出错。
在他的军令下,一万汉军马步兵检查面甲,确认没有问题后,纷纷抬手取出二尺长的角弓弩。
角弓弩是骑兵专用的弩具,主要给马步兵使用,毕竟马步兵虽然马术可以,但骑射不行。
若是遇到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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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马力耗尽,那就下马结阵,取长弓步射对敌。
“进!”
“呜呜呜——”
“咚咚咚……”
号角声与鼓声同时响起,一万马步兵骤然抖动马缰,开始杀向那一万落雕者。
三匹挽马拉拽的鼓车,此刻已然疾走了起来,十分颠簸,张昶都需要抓住护栏才能稳住身形。
“杀!!”
双方疾驰下,二百余步距离瞬息越过,在二者距离六十步时,双方纷纷举起弓弩,尝试瞄准敌军面部射击。
霎时间,箭矢交错,如飞蝗席卷而来,马匹被射中嘶鸣,人被射中面颊哀嚎,更有落马者为后方袍泽制造阻碍。
一轮面突后,两方果断交错开来,相互避开之余,继续张弓搭箭,不断射击。
汉军甲厚,黠戛斯的弓箭根本无法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除了倒霉被面突从眼眶射中眼睛的,其余基本无伤。
相比较之下,角弓弩虽然不如擘张弩、马弩威力大,但架不住黠戛斯的甲胄制作技术低劣。
箭矢即便无法射穿甲胄,也能给落雕者造成皮肉伤。
一轮交锋下来,双方便明白了对方的缺点。
“他们是步卒,不善马背作战。”
李裴罗眯着眼睛,随后抬手道:“不要让他们下马结阵,用箭矢招呼他们的眼睛和马匹,把他们射下马来,然后围攻他们!”
“三军后撤五里,不要在意马力!”
张昶在鼓车挥舞令旗,传达军令,大概通过这轮试探性进攻,试探出了黠戛斯的实力。
现在他们可以后撤,然后下马结阵杀敌了。
“哔哔——”
刺耳的木哨声响起,汉军南撤,胡马追击。
当后撤的兵马率先抵达民夫以辎重车结阵处时,他们果断翻身下马结阵。
每队分出十人,率领挽马走入辎重车环绕而成的圆阵中,随后返回本队结阵。
只是半柱香时间,数百人便已经下马结成军阵,为后续数千人断后。
“传令、前军战锋弩手去贼一百步即发箭,弓手去贼六十即发箭。”
“若贼至二十步内,战锋先行压上,射手、弩手俱舍弓弩,各先络膊,执刀枪等待号令破阵。”
“放!”
先一步撤回的郑处按照平常训练的下令,虽然凉州军大部分都是新卒,但自小在学校参与军训的他们,结阵和组织速度并不慢,更别提他们已经入伍七八个月了。
他们取出步弓和擘张弩,按照军令开始以擘张弩射击那些追击而来的黠戛斯胡兵。
对于只有皮甲的这群胡兵而言,擘张弩毫不费力的在百步距离内将皮甲射穿,上百人栽落马下。
“冲过去!”
李裴罗眼见面前能结阵的不过数百人,压根无所畏惧。
只是在他无所畏惧之余,后方却传来了尖锐的鸣镝声。
他侧头看去,并未看到什么。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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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马步兵舍弃角弓弩,更换手中军槊,调转马头开始回身反击。
与此同时数千落雕者也冲到了那七八百汉军的面前。
“捉马人准备捉马!”
郑处从容下令,随后便见这些落雕者举弓面突,射倒不少汉军同时,沿着豁口试图破阵冲过来。
“嘭!!
“嘶鸣——”
骑兵撞入阵中,却发现根本撞不穿这区区七八百汉军。
不仅如此,战马嘶鸣期间,手持陌刀的捉马人从战锋队的长枪丛中跃出,发了疯的奋力砍杀。
一群身高六尺,身披双重甲的猛毅之士,手持丈长十五斤沉重的陌刀劈砍,如墙而进。
落雕者被砍翻落地,马匹也嘶鸣着被砍下脑袋。
不需要捉马人针对他们,后方持锤子、斧头的百余名跳荡兵便冲了出来,宛若开罐头般,用斧头和锤子猛砸猛劈,落雕者死伤无数。
与此同时,汉军的八千多马步兵更换军槊,直接杀入了胡兵之中。
那些身穿皮甲的胡兵见状,当即开始调转马头撤退。
李裴罗见状也不慌乱,当即指挥大军后撤,而张昶见状也没有下令马步兵继续追击,而是将他们撤了回来,令他们下马结阵。
“哔哔——”
后方的鸣镝声不断响起,这时李裴罗总算听到了这些声音。
“后方怎么回事?”
“应该是汉军的伏兵!”
李裴罗质问,李杲等人则是气喘吁吁的回应。
李裴罗闻言神情闪烁,目光扫过战场,却见战场上尸体不过数百,虽说大部分都是己方的,但这点死伤并不足以让他退却。
他更在意后方的汉军有多少,是否值得他撤退。
在他的不作为下,后方的塘骑很快疾驰而来,并带来了消息。
“阿热,狼山碛口方向出现汉军,他们打杀了我们的塘骑,数量近万,正往此处杀来,距离我军不过十余里。”
听闻又来近万汉军,李裴罗眼神闪烁:“前军便后军,后军转前军,先收拾后面这支队伍,再对付前面这支队伍。”
“是!”
在李裴罗的指挥下,五万多黠戛斯大军调转兵锋,往后方撤去。
与此同时,由于鸣镝声的消失,张昶和郑处也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胡兵撤了?”
“定是汉王来了,所有人停止下马结阵,上马准备追击敌军,民夫后撤返回白亭海!”
“是!!”
张昶沉稳下令,三军果断应下,随后开始准备北上。
不等他们北上,官道方向便出现了疾驰的一队精骑,他们吹响木哨靠近而来,手中高举“刘”字旌旗,无人敢于阻拦。
他们疾驰到张昶等人面前,随后翻身下马,从怀中取出刘继隆的军碟。
“汉王军令,令河西都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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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昶接令!”
张昶不假思索应下,接令过后立马点齐兵马,让民夫们带着负伤的弟兄后撤回白亭海,本部带着三日军粮,按照刘继隆军令侧翼迂回。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黠戛斯的骑兵便见到了前方扬尘高升,俨然有大批精骑袭突击而来。
“三军戒备!”
李裴罗眼见马蹄声越来越大,又见己方塘骑不断后撤,当即便命令三军原地停下,休整马力。
在他们休息的同时,扬尘中冒出一抹抹红色,尤其是“劉”与“汉”、“陇右”的旌旗格外惹人注目。
“刘?刘继隆?”
李裴罗见状欣喜,对左右道:“唐人说刘继隆善于突击,现在看来,不过也就这样。”
“那些被他突击的兵马,无非就是塘骑放的不够远罢了,他如今被我军发现,想要突击也不可能实现了!”
“传我军令,三军严整,只管往刘继隆大纛处杀去,抓住刘继隆,赏羊万只!!”
军令传出,黠戛斯军中一阵哗然,所有人都磨刀霍霍,恨不得亲自捉拿刘继隆。
五万余胡兵耀武扬威,列出大阵,前后左右展开,兵锋过处旌旗招展,呼气如雷。
河西的朔风将李裴罗身后的大纛吹得猎猎作响,而此时扬尘中的汉军精骑也骤然停下,肃立在五万多胡兵面前不到三百步的距离。
半个月的奔波,刘继隆不仅没有灰头土脸,反倒是姿态巍然,神采奕奕。
他策马到九千汉军精骑面前,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让人望着他背影,也能将三军士气激起。
“唏律律……”
两军对峙,马匹不安撅蹄唏律,似乎连它们都感觉到了此片天地的肃杀之气。
刘继隆没有着急进攻,而是沉稳站在两军中间,沉默不语。
“他在干嘛?”
李裴罗皱眉远眺那道身影,不明所以。
李杲见状,忍不住爽朗道:“恐怕是被我们的威势吓到了!”
“哈哈哈哈……”
四周爽朗笑声不断传来,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嗡隆隆——”
“哔哔!!”
沉闷的马蹄声和鸣镝、木哨声先后作响,五万黠戛斯骑兵相互张望,目光主要都在后方。
然而他们的后方没有任何人物,李裴罗仔细听取,脸色骤变:“西边!”
“哔哔——”
果然,在他话音落下之际,西边的塘骑正在吹哨射出鸣镝,亡命奔逃而来。
在他们的后方,扬尘滚滚,近万乘马的汉军兵卒抵达战场。
张昶和郑处看到了战场上的对峙局面,但却没有任何犹豫,二人纷纷举起手中马槊,振臂高呼:“杀!!”
“呜呜呜——”
“杀……”
号角吹响,喊杀声骤然响起,上万汉军马步兵趁势杀来。
“左军变阵!变阵!!”
李裴罗催促着,而左军也开始慌乱的变起阵来。
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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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哔哔!!”
“后方,后面那支步卒追上来了!”
“汉狗,他们从哪调集的这么多兵马!”
李杲等人不免慌张起来,而阵中的李裴罗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们后方有上万人,此刻左翼遭受上万人突击,前军还有上万人,这岂不是说汉军调集了最少三万骑兵或马步兵来突击他们?
“汉人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马军的?”
“狗鼠的大唐,竟然敢欺骗我!!”
李裴罗并未想到张昶他们绕道而来,加上后军塘骑的木哨和鸣镝声,这让他肯定了自己被三万骑兵所包围。
这说明唐军未能牵制住前线的汉军,他们被大唐出卖了!
黠戛斯军中开始动摇,而这丝动摇被刘继隆敏锐察觉,并未放过。
“进!!”
“杀——”
骤然间,他身后近万精骑朝着黠戛斯大军发起了进攻。
汉军以钳形攻势从前后左三个方向杀来,左军为了防御而不得不出动出击,李裴罗为了防备后军的汉军,不得不分出后军。
在这样的局面下,他能用来应对刘继隆正面突击的,只有不足三万人。
汉军如洪水冲破堤坝,席卷而来,带给了黠戛斯军队无穷尽的压力。
与此同时,后方的哨声与鸣镝声不断靠近,李裴罗侧头看去,却只看到了亡命奔逃的上千塘骑,以及追击在他们身后的上千精骑,并不是后方的那支上万马步兵。
得知后军情况,他猛然回头看向前方,所有经历回溯脑海之中,纷纷串联起来,只给他留下了三个字。
“中计了!”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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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朔风吹起的草屑还在地表翻卷,数千名身披厚重扎甲的汉军精骑却已经张弓搭箭,发起了冲击前的最后一轮射击。
滚滚铁蹄踏碎草地,无数箭矢射向了分兵三处之后的胡骑中军,而李裴罗也指挥着一万落雕者与上万轻骑对汉军张弓搭箭,弓箭反制。
“冲锋!”
“杀……”
面对箭雨,胡骑之中坠马无数,马匹嘶鸣。
汉军铁骑没有如李裴罗预料中的人仰马翻,也没有想象中的鲜血喷涌,只是“叮叮当当”一阵脆响,箭雨虽把汉军精骑射成了刺猬,却鲜少有人中间落马。
在漠北征战时,通常都是黠戛斯以骑兵冲击,仆骨、鞑靼及回鹘列阵防守。
如今过程倒转过来,连围绕在李裴罗身旁,那些身经百战的落雕者都极度不适应。
一轮齐射之后,汉军已离胡兵阵脚近在咫尺,黠戛斯人那狰狞的面孔几乎触手可及。
“变阵!冲击!”
刘继隆没有给黠戛斯军队喘息的机会,令旗挥舞下,数千精骑纷纷更换弓箭为马槊,振臂高呼喊杀。
奔驰中的马蹄踏着大地,将士们愤怒的呐喊混着战马嘶吼的咆哮。
铁骑开始冲刺了,前方阵型一变,如同锥子直插胡骑大阵,李裴罗也率领着落雕者对汉军发起了冲锋。
“杀!!”
“嘭——”
“嘶鸣!!”
“额啊……”
人喊马嘶中,无数声音骤然传来,其中有马槊插进胡人马腹的闷响,混着骨裂声炸开。
也有胡骑坠马,遭受铁蹄践踏碾过喉骨时的恐怖声响。
李裴罗以身披重甲的落雕者在前,从中路布下三重防御阵型,两翼策应,一旦汉军在三重防御阵型中任一个阵型中被困住或稍有隔阻,两翼的落雕者必然能将汉军分割,然后包围绞杀。
但凡汉军崩溃,落雕者身后的一万轻骑便可以趁势追杀。
两万人打几千人,李裴罗有这个自信能击溃这支精骑,可他似乎想的太好了。
不等他的分割策略还未完成,却见前方作战的汉军精骑迅速从左右两翼脱离了战场。
李裴罗刚准备下令追击,他身旁的一名将军却突然手指着前方,惊叫道:“阿热快看!那、那是什么?”
“嗡嗡嗡……”
当汉军精骑脱离战场,他们身后的景象才出现在了黠戛斯人的面前。
数千身披马甲的具装重骑已然发起了冲击,距离他们不过三五十步的距离。
“散开!快散开!!”
李裴罗眼见如此之多的具装精骑,当即瞳孔紧缩,厉声指挥三军散开。
只是他的军令已经晚了,当数千具装重骑冲击而来的时候,哪怕黠戛斯人引以为傲的落雕者,也脆弱的如纸张般。
“嘭——”
“嘶嘶嘶……”
“额啊!”
“砰!!”
当具装骑兵持着马槊凿入落雕者阵中,随即便听到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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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裴罗所倚重的落雕者防线,在汉军具装重骑的面前,被稀里哗啦冲倒大片。
奔腾的血液溅满整个战场,负伤的战马在嘶鸣中将它的主人抛下。
呼吸间,数千汉军具装重骑凿穿了上万落雕者,冲到了李裴罗的中军处。
“阿热!我们先撤!”
“不能撤!”
“阿热,汉军已经杀过来了,快撤!”
在叫嚷声中,中军阵脚被摧毁,人马拥挤一处,乱成一团,所谓坚不可摧的防线,如同虚设。
汉军铁骑如滚烫的钢刀切入牛油一般划破胡骑大阵,将其冲破、分开。
接着,如同疾风暴雨一般的箭矢从队伍的两侧喷涌而出,四周响起一波波黠戛斯人凄厉的惨呼和绝望的嚎叫。
李裴罗侧目看去,只见先前从左右撤去的汉军精骑已然换上弓箭,配合具装重骑,在左右两翼不断射出箭矢,使得他这两万大军混乱不堪。
李裴罗嘴唇发颤,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兵马被单方面的屠杀。
这些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落雕者,在漠北纵横捭阖的落雕者,草原诸部心中如魔王一般的落雕者。
如今却被汉军视作弱者,随意屠杀。
“嘭——”
阵中,刘继隆身先士卒,冲在具装骑兵中的战锋前线。
他人在马上,手持马槊左突右进,不过半柱香时间,接连挑落十余名落雕者,刺杀数十名胡军轻骑。
随着他手中马槊每一次挥舞转动,就会带来一片血肉横飞,夺去一条性命。
胡兵阵里,人和马就好似蝼蚁一样挤压在一起发出了痛苦的嘶吼,惨叫声和咆哮声充斥着整个天地。
在“钢铁洪流”冲击下,黠戛斯中军的指挥已经被彻底摧毁。
哪怕他们仍然拥有上万人,但他们所做的,无非是最后的挣扎罢了!
“阿热!!”
事情发生的太快,不到半柱香时间,黠戛斯中军两万人就被击破。
李杲与李铮反应过来后,当即舍弃了面前的汉军,准备回援中军。
然而他们想要回援,却要看看张昶等人愿不愿意。
战场上本就掌握上方的张昶、郑处等人发挥了穷追猛打的精神,一度扰乱了黠戛斯军队的指挥。
与此同时,南方出现的那一千汉军精骑中,写有“斛斯”的旌旗猎猎作响。
眼见前方一万胡骑试图回援,斛斯光顿时举起马槊,振臂高呼:“杀!!”
“呜呜呜——”
喊杀声作响,斛斯光以一千精骑冲向了那上万胡骑。
阵中,王建王郅两人也是激动地举起了马槊,跟随九百余名弟兄发起了冲击,热血沸腾。
比起内战,这种对外战争更容易激起他们的血性与斗志。
一千汉军精骑,宛若钢铁堡垒般朝着那上万胡兵碾压过去,哪怕李铮反应过来,急忙调转前后军位置,并对汉军发起了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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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碰撞后,汉军的马槊与鄣刀在乱成一团的胡骑队伍里显得游刃有余。
他们从容不迫的斩杀眼前胡骑,压得上万胡骑抬不起头来。
转眼间,黠戛斯的三军已然崩溃,撤到后方的李裴罗也忍不住厉声道:“各部收拢,等我……”
话还没说出口,一支粗大的箭矢便射穿了他的面部,将其毙命栽倒马下。
“阿热!!”
四周宰相、职使失声咆哮,四周张望间,却在汉军之中瞧见被数十精骑拱卫,还在保持射出箭矢动作的男子。
“杀了他!!”
他们咆哮着要为李裴罗报仇,而刘继隆也放下了弓箭。
他并不知道自己射杀的是谁,但一定是黠戛斯军中的重要人物
乱军之中穿的那么花花绿绿,除了统帅三军的主帅外,还有谁能那么从容?
“黠戛斯主将已死,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刘继隆喊声出现后,四周汉军精骑纷纷叫嚷起来。
不过黠戛斯人不懂吐蕃语和官话,故此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双方的厮杀也仍旧继续。
直到中军的宰相派人通知了李杲和李铮,他们这才知道了自家阿热被射杀的消息。
“阿热!!”
二人舍下大军,回撤到了中军的同时,也见到了被射断鼻梁,一箭毙命的李裴罗。
他的面容已经破碎,旁边还摆放着四尺长的粗大箭矢。
“两位,我们现在应该撤军!”
“没错,阿热死去的消息如果传开,我们连突围都做不到!”
宰相们劝解着二人,但不用他们劝解,二人早就升起了撤退的想法。
如今看着自家阿热的尸体,他们虽然有愤怒,但更多的是后怕。
李裴罗率领黠戛斯击败了回鹘,这才让黠戛斯成为了草原的共主。
如今他这样如英雄般的人物都死在了这处战场,那他们两人呢?
恐惧使得二人不假思索点头:“突围,向碛口突围!”
“是!!”听到二人理智选择突围,四周将领纷纷下令。
很快,能被组织起来的黠戛斯人开始试图往北方突围,而汉军却死死咬住了他们。
双方一追一逃,从午后追击到了黄昏,直到追击到了狼山碛口,刘继隆才下令三军休整,打扫战场。
“唏律律……”
黄昏下,残阳冷漠地穿过那血红色的云层,像清尘样洒满大地。
骑士在照顾自己负伤的军马,拔下箭矢时,不少军马疼痛的流出眼泪。
好在上药、喂食过后,它们渐渐恢复了精神。
辽阔的草原上,散落的尸体已经被拖拽集中起来。
张昶、斛斯光等人派人前往几处石堡,取来足够的石脂后,将尸堆点燃。
躺在土坑内的尸体开始燃烧,空气中传来肉香味的同时,许多尸体因为高温燃烧的缘故,竟然直接坐了起来。
不少新卒被吓了一跳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老卒则是上前道:“你们这群混厮,平日里读书不好好读。”
“这人身体里都是水,水蒸发了,尸体才扭曲的形状,怕个鸟甚!”
在老卒们的解释下,新卒们这才松了口气,而这时距离战场最近的一处石堡内,刘继隆正坐在主位,听从众人汇报。
张昶率先站了出来,躬身作揖道:“汉王,此役我军杀胡一万二千四百六十七人,俘胡二万七千七百五十四人。”
“那胡杂的将领,不过带着万余残兵败将逃往燕然山与阴山碛口,若非您下令,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闻言,刘继隆也摇头解释道:“杀他们容易,但若是杀的太厉害,漠北肯定会冒出一个新的共主。”
“此役黠戛斯虽说被杀俘近两成男丁,但不至于伤筋动骨。”
“接下来他们若是不想步回鹘后路,便只能在漠北老老实实休养生息,压制鞑靼、仆骨等部。”
“没有了他们的干扰,凉州的兵马也能趁势抽调出来。”
“趁他们休养生息,我们也得抓住这个机会,把关内道尽数拿下!”
刘继隆目光看向斛斯光:“斛斯光,你明日率领三千精骑、五千马步兵撤回白亭守捉城,补给够粮食后,立即出兵进攻丰州天德军、振武军两镇。”
“张昶、郑处,你们撤回凉州后,再募兵三千守住凉州,余下的四千多马步兵我会带往朔方去。”
“是!!”三人躬身作揖,而这时庖厨做来的饭食也来到了门口。
见状,刘继隆便招呼三人坐下吃饭,郑处则是询问道:“汉王,这俘虏的两万多胡杂应该如何处置?”
“修建官道、加筑矿洞都可以,任凭你们处置,只要做满五年,便将他们归入民籍。”
刘继隆回应一句,接着看向斛斯光:“此役死伤多少弟兄?”
斛斯光整理心情,作揖道:“阵没一千七百五十四人,残疾三百三十二人,重伤需休养的足有七百五十人整,余下三千多弟兄都是轻伤。”
“眼下我军还能动用的兵马,为凉州八千七百六十四名马步兵,七千四百名精骑。”
“胡兵人数虽多,但除了其军中落雕者外,其余不足为虑。”
斛斯光话音落下,刘继隆也颔首道:“这落雕者,无非就是披铁甲的骑兵罢了,黠戛斯控弦三十万,也不过只有两万落雕者。”
“此役落雕者被重创,没有七八年时间,他们是休养不过来了。”
“我军死伤的弟兄都要按照标准抚恤,刚才的布置仍旧作数。”
“先将关内道的几个要地拿下,避免鞑靼趁火打劫,然后再和郑畋决战陇山。”
“是!!”几人点头,随后众人便埋头吃了饭食。
翌日,刘继隆率领上万精骑与马步兵撤回灵州,斛斯光三人则是撤回了白亭守捉城。
张昶、郑处带着伤兵南下返回姑臧,斛斯光则是补足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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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调动兵马的同时,于泾原、陇州布兵的郑畋也传令诸镇兵马,以王重荣、李弘甫、杨公庆三人分别领兵二万,分道进攻石门关、木盘关、六盘关。
郑畋自己则是亲自率领三万泾原、凤翔军去进攻陇山关。
“放!”
“嘭嘭嘭——”
陇山之中,当数十台投石机并排一处,齐齐发作,数十颗二三十斤沉重的投石瞬息间跨越一里距离,狠狠砸在了陇山关那垒石而成的城墙上,留下几处白印。
站在军中,郑畋远眺陇山关,身旁还跟着身穿布衣的王式。
“陇山六关,如今只有制胜关和安戎关掌握在朝廷手中,其余四关都在叛军手中。”
“这陇山关昔年为高千里所修筑,关隘南北长三百步,高三丈,厚四丈。”
“这本该是利于朝廷,易守难攻的关隘,却不想为兄失算,为叛军所夺,如今成了我军阻碍。”
王式叹气介绍着陇山关,旁边的郑畋则是抚须道:“小年兄不必如此自责,叛军势强,是朝野百官未曾想到的。”
“驻守秦州的守将是刘继隆麾下高进达,早年还曾入京面圣,言沙州起义之大捷。”
“而今投靠叛军,将四关严防死守,真乃叛臣。”
话音落下,郑畋顿了顿又接上:“叛军在秦州之兵,依各镇所见,应该不下三万。”
“四关每处有兵五千,秦州诸县和后方的陇城县,应该还有兵马。”
“依小年兄之见,我师三万兵马,需要多久能攻破陇山关?”
他询问王式,王式也沉吟解释道:“若是没有援兵,最少强攻两个月才能拿下这座关隘,且死伤不少于二万。”
“二万?!”
二人身后的几名都将倒吸了口凉气,而郑畋也略微皱了眉头。
只是不等他开口,王式继续说道:“依某与刘继隆交锋所见,黠戛斯的那几万胡骑,恐怕挡不住他太久。”
“他理应先去攻打黠戛斯的胡骑,然后再调转兵锋进攻关内道诸州,最后才会来陇山一线与朝廷决战。”
“此役若是战败,关内道及关中恐危矣……”
王式的话,使得郑畋自觉肩上担子加重几分,但这还不是全部。
面对郑畋皱紧的眉头,王式主动说道:“眼下应该做的,理应是闭门不出,而不是主动进攻陇右。”
“某听闻,不少州镇都减少了对京畿的起运。”
“若是此役再败,那恐怕除几处陪都外的州镇都会停止对朝廷的起运,届时天下必然动乱。”
“没有了天下州镇的起运,朝廷能控制的州县便更少了。”
“台文,你手中这九万兵马,很有可能是朝廷最后的底蕴了……”
王式与郑畋对视,二人目光交错间,郑畋也不免变得保守起来。
“某若不打,朝廷必然会更换主帅,届时说不定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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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畋说着,王式却摇头道:“不是不打,是缓打、慢打、灵活去打。”
“只要让朝廷看到你有主动打的决心就足够,若是叛军主动出击,最好撤回各州县城内,让叛军主动进攻城池,这样才能最大杀伤叛军。”
相比较秦州,泾原及陇州地形又有不同变化,州县几乎与关隘无异,囤积的粮草十分充足,坚守几个月都可以。
只要拿不下这些州县,叛军就无法攻入关中,所以王式的建议从野外灵活防守,变成了坚壁清野的防守。
这些日子,泾原及陇州的乡村已经被强行迁徙离去,只要叛军无法攻破州县,就无法获得人力来充当民夫运粮,只能从陇右抽调。
这么做,不仅可以拉长叛军的战线,也能逼着叛军不得不挨个进攻朝廷的陇山防线。
过去大半年时间里,郑畋已经将各县城墙都加固了一遍,夯土包石的城墙,绝对能够挡住陇右的方术。
与此同时,郑畋也在王式的建议下,不断研究着陇右那如同烟花的方术。
虽然见效甚微,但只要取得突破,朝廷就能掌握一项攻城拔地的攻城术。
即便各镇阳奉阴违,待到收拾清楚陇右,朝廷也能有足够的手段去整治藩镇。
想到这里,郑畋颔首道:“我会按照小年兄的建议来打的,陇山东线能够如此固若金汤,离不开小年兄的建议。”
“待到此役结束,某亲自向至尊奏表,请求赦免您所有过错。”
王式闻言,眼神仍旧黯淡,但为了不让郑畋失望,他还是点了点头。
实际上,此前叛军奏表朝廷,请立刘继隆为汉阴郡王的时候,他真有过几分高兴。
不管是刘继隆想要争取时间来消化被他夺取的土地人口,还是刘继隆只是刺激朝廷,他都希望朝廷能够接着台阶往下走。
只可惜朝廷错失了这样的机会,而机会失去后,便很难再获得了。
在王式惋惜之余,官军阵地上的投石机再度运作,随后朝着远处的陇山关抛投而去。
陇山关的汉军并未反击,只是安静在关内休息,根本不管唐军的进攻。
如此几日过去,直到五月初七时,北边率先传来了消息。
“郑相!”
甲片碰撞的声音与急声响起,在牙帐内与王式品茶的郑畋眼见一名都将来到自己面前作揖,不由皱眉道:“何事?”
都将连忙汇报道:“北方急报,四月二十四日,叛将曹茂率军万余进犯盐州,白池、五原二县失陷。”
“二十七日,曹茂进犯宥州,归仁、怀德、延恩三县失陷。”
“初二日,叛将刘继隆率军万余攻陷长泽县,与曹茂会师进攻夏州。”
“你说什么?!”听到都将的话,郑畋率先站了起来,随后立马看向王式。
王式见状,虽然穿着布衣,气度依旧沉稳:“刘继隆恐怕是想将关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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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七个州?”郑畋对于关内道地形虽然熟悉,但毕竟是半吊子,还是需要询问王式。
王式倒是将关内道和陇右道、剑南道、山南西道及京畿道地形研究透彻,故此说道:
“盐州、宥州、夏州、银州、麟州、丰州和胜州。”
“这七州一马平川,加上城池多为夯土修筑,对于善用方术的叛军而言,极易攻取。”
“拿下这七州,陇右即能获得二十余万人口,光男丁就能抽出最少七万来充当民夫。”
“除此之外,尽早拿下这些地方,也能有利于他们进攻河东北部的大同。”
王式话音落下,郑畋便不免焦躁道:“黠戛斯的胡骑呢?他们难道不担心黠戛斯的胡骑?”
王式闻言沉默,良久之后才道;“刘继隆走灵州进攻夏州,这恐怕说明他刚刚从凉州返回。”
“既然如此,那黠戛斯的胡骑……恐怕已然败了。”
“败了?”郑畋不敢置信,黠戛斯也算漠北雄主,怎么会败的这么快?
只是现在的局面容不得他不相信,所以他只能追问道:“小年兄,眼下应该如何?”
王式沉默起身,走到沙盘前皱眉观摩,同时便见他接连取下关内道七州的旌旗,插上了汉军的旌旗。
得知消息,赶回来的都将们见状,不由得有些埋怨之声。
“这还没打完,为何就把旌旗先换上了?”
“叛军马军虽然犀利,可那么多城池,他们最少得打两三个月吧?”
“四个镇,最少有一万五六千人,不至于连三个月都守不住吧?”
郑畋所部兵马,大部分都是诸镇后来调到前线的新卒,他们并不了解汉军的素质,所以才有此一问。
对此,王式却不紧不慢道:“刘继隆向来不会单兵进兵,况且黠戛斯若是被击败,那凉州的兵马也就能调遣出来了。”
“某猜测,他恐怕是南北并进,一路攻打天德镇、振武镇,一路攻打盐州的朔方军和夏绥镇。”
“这七个州虽然有一万七千余兵马,但大部分都是新卒,披甲不足六成,根本不是叛军对手。”
“半个月时间,叛军完全可以以战养战的拿下这七个州。”
“好在陇东梁峁(黄土高原)沟壑不断,马军不敢深入,因此他们应该不会走庆州、绥州攻入关中。”
王式分析过后,当即看向郑畋:“眼下理应先将叛军意图告诉朝廷,再将黠戛斯战败的消息确定后转告至尊。”
“只要这两条军情无误,那台文你就可以奏表陛下,严防死守关中各镇及要道了!”
“好!”郑畋不敢耽误,当即派人返回长安奏表,同时核实黠戛斯的军情。
往后三日,北部的丰州果然传来消息,叛将斛斯光率军进攻丰州,天德军殊死抵抗,结果仍旧被叛军攻破受降城,丰州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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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咸宁宫内,李漼看完了手中奏表和所有军碟,长呼一口浊气,尽量压制住自己的脾气,目光看向殿上南衙北司的七名大臣。
“丰州、盐州、宥州、夏州尽皆失陷。”
“若是依照郑相奏表所说,叛军还将攻打银州、麟州和胜州。”
“此外,黠戛斯恐已战败,郑相已然派人核查此事。”
“朕想请问诸位,我大唐的城池莫非是纸糊的不成,为何叛军所过之处,尽皆归属叛军,而非归属朝廷?!”
他的声音渐渐有些压制不住,殿上徐商几人只得纷纷作揖请他息怒。
在他沉默下来后,徐商率先开口道:“回禀陛下,叛军掌握方术,凡夯土所筑城池,皆难以阻挡。”
“朝廷虽然下令西北诸镇加筑城墙,然而诸镇钱粮不足者甚多,自然无法加筑所有城池。”
“眼下四州沦陷,乃兵部之错,请陛下责罚……”
徐商将脊背躬下,李漼却冷声道:“传旨,以门下侍郎、兼并部尚书、同平章事徐商检校工部尚书、江陵尹、荆南节度使。”
“旧江陵尹萧邺,转任淮南节度使,扬州大都督府长史。”
“以右神策大将军、知军使、兼御史大夫、上柱国、龙阳县开国伯、食邑一千户康承训可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刑部尚书、兼右神策大将军、御史大夫、上柱国、扶风郡开国公、食邑一千五百户,充江南行营都招讨使。”
李漼话音落下,徐商脸色一白,他明白自己被扫出了长安,难受之余,又不免松了口气。
如今关中局面岌岌可危,适时前往淮南,倒也不算坏事。
想到这里,徐商躬身:“臣领旨谢恩……”
在他应下后,李漼不再看向他,而是询问道:“郑相称叛军兵锋尚锐,可以依托陇东梁峁(黄土高原)及关隘城池来逐步消耗叛军兵锋,适时反击,诸卿以为如何?”
徐商的下场还历历在目,眼下北司四贵高高挂起,于琮和路岩只能硬着头皮先后作揖。
“陛下,臣以为,以叛军兵锋表现,理应严防死守,适时反击,避免昔年安史作乱,潼关祸事。”
路岩的话,李漼深以为然。
昔年安史之乱,若非朝廷先杀高仙芝、封常清,又催促中风的哥舒翰率领不堪战的官军出潼关作战,安史叛军也没有那么容易攻入关中。
如今局面,与当年相比,倒是十分贴合,李漼自然选择吸取教训。
路岩话音落下,于琮也开口道:“陛下,诸州官兵被讨平,那朝廷对其积欠的二十八万贯军饷,是否暂时停止起运?”
“自然!”李漼不假思索的回答,而这也算是他今日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京西北八镇的军饷,基本都是靠朝廷供给。
刘继隆出兵攻陷四州,上万官兵不知所踪,那朝廷积欠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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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想着,李漼竟然觉得四州丢失虽然屈辱,但也并非无法接受。
毕竟四州人口不过十余万,每年产出的赋税不过三五万贯,军费开支却接近三十万贯。
丢失四州,把这个负担丢给刘继隆也好,不仅省去了去年的欠饷,也省去了今年的军饷。
想到这里,李漼主动说道:“诸镇必须严防死守,这二十八万钱帛,便犒赏余下诸镇官兵和西境九万多大军,望其竭心尽力,挡住叛军兵锋。”
“臣领旨……”于琮恭敬作揖,他主动提出这件事,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除此之外,余下三州的军饷,他也决定暂缓发放。
如果真如郑畋所说,刘继隆要夺取关内道的北部七州,那剩下三个州的军饷也能留下,以备不时之需。
“陛下……”徐商虽然已经确定了要外放为官,但是他还是主动说道:
“今日江南西道送来捷报,饶州、抚州失陷贼手,但刘使相率军收复江州(九江),杀贼二万余众。”
“李国昌奏捷,率军收复黄州,杀贼三万余众,缴获车马数千。”
“康使君奏捷,三军收复庐州,杀贼二万,正往舒州攻去。”
徐商话音落下,李漼忍不住叫好:“好!”
“虽然失陷了两个州,但能夺回三个州,也算功过相抵。”
“传旨,着康承训、刘瞻、李国昌等人速速平贼,朕要在入夏前,看到江淮贼寇被彻底讨平!”
“是……”徐商恭敬应下,随后便见李漼起身道:
“先讨平江淮贼寇,然后再伺机讨平叛军,朕要亲自看着刘继隆被押到咸宁宫来!”
他话音落下,不等众人回答便拂袖而走,群臣只能躬身唱礼,将其送离。
不过李漼想的不错,可现实却并不一样。
“噼里啪啦……”
火势噼啪作响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甲片的碰撞声在银州儒林县内不断作响,县内的百姓则是躲在家里,根本不敢出门。
远处的夯土城墙已经被炸塌一角,街道上满是身穿红袄银甲的汉军士兵。
“汉王!”
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唤声响起,正在走向银州儒林县衙的刘继隆勒马停下,回头看向身后。
但见曹茂策马而来,脸上满是高兴之色。
他策马冲到了刘继隆身后,随即勒马高兴道:“汉王,北边传来消息,斛斯光已经攻破云中、定襄二县,夺下了阴山的白道关。”
“眼下他还有五千多弟兄,不出意料的话,剩下三座城池,最迟十日内便能攻下。”
“好!”刘继隆眼底闪过欣喜,随即说道:“你立马从朔方抽调三千步卒前往定襄、云中等处驻扎。”
“此外,明日你点齐五千步卒,亲自北上将麟州和银州的五个县拿下。”
“我在银州驻兵等待,另外派人从降兵中招降精壮之士,余下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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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领命!”曹茂果断应下,随后立即吩咐身后跟随的两名都尉前去安排,而他自己则是跟随刘继隆前往了州衙。
走入州衙后,二人坐在了主位与左首位,并吩咐庖厨准备饭食。
“汉王,此役过后,朔方的粮秣便不够了,还请汉王调粮支援朔方。”
“嗯”刘继隆应下,同时说道:
“关内道我就交给朔方镇管辖,故此你手中便掌握有九个州。”
“你手中的三万兵马,我需要带走二万,你可将剩下的一万兵马尽数拔擢,再募三万兵马。”
四万兵马驻守关内道,短时间应该是足够了,毕竟河东和大同等镇已经没有多余的兵马袭扰关内道。
除此之外,京西北诸镇的最后力量也聚集到了泾原陇三州,只要自己集结足够的兵马,便可一举解决这九万官军。
攻打七州,自己手上兵马也折损了三千多人,斛斯光那边应该也不少。
届时凑足三万兵马南下,再加上秦州的兵马,差不多能凑足五万之数进攻官军。
想到这里,刘继隆看向曹茂,曹茂也主动开口道:“汉王,不如直接募兵四万如何?”
“为何?”刘继隆反问他,曹茂却开口说道:
“关内道人口耕地主要在南边的陇东梁峁,故此其余九州基本都是靠朝廷运输钱粮。”
“九州二十五六万口百姓,所能耕种土地不过百四十万亩,若是能直接募兵四万,以兵卒军饷,便可养活其家眷,百姓自然支持我们。”
“况且日后进攻河东,必然要南北并举,朔方军数量更多,也有利于日后进攻河东。”
曹茂所说的并不复杂,无非就是将关内道的百姓尽数绑上汉军的这艘船,使得他们从土地到人身都依附在汉军身上。
刘继隆略微思索,尽管觉得这么做军费太多,但他也感觉到了随着他们势力不断扩张,兵马逐渐不够用的局面。
想到这里,刘继隆主动开口道:“朔方兵额四万五,河西兵额一万五,陇右兵额三万,山南西道兵额三万,西川和东川兵额三万。”
“既然要募兵,就尽快将军队募集起来,先招募兵马再扫盲也不迟。”
“只要赢下泾原的战事,我军随时可以进入关中,泾原及陇州的资源也够分担些许压力了。”
扩军太多,必然会导致军队素质下降,但刘继隆也没有办法。
为今之计,只能先募兵,再扫盲,不然很多先机都会被事后崛起的那些势力抢夺而去。
刘继隆话音落下之际,饭食也端了上来。
二人仔细商谈,虽说刘继隆对曹茂的本领还略微不太放心,但好在关内道四周已经没有强敌,足够曹茂历练。
一场饭食结束,曹茂便退下休息去了。
翌日清晨,他点齐五千兵马,征募了银州近万民夫后,径直率军往东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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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刘继隆则是带着杨信开始修补儒林县城墙,等待北方兵马南下汇合。
在此期间,除了征募民夫时,汉军不得不用手段强征走了一些民夫外,其他时候远比曾经驻扎此处的夏绥军要讲理。
渐渐地,儒林县的百姓也就放下了戒备,只希望自家汉子能活着回来。
得知汉军攻破儒林县,躲在附近梁峁之中苟活的不少逃民也聚集到了儒林县外。
“军耶,我们能进去吗?”
朔风吹动衣袍,站在城墙上的刘继隆与杨信低头看去,但见城门口聚集着数百赤裸上身,下身用树叶干草遮蔽的“野人”聚集而来。
二人走下城墙,来到了城门口。
“老乡若是想要进去,只需要登籍造册即可,还能分得田地。”
刘继隆走出甬道,看着这群脸颊凹陷,肋骨外突的百姓,忍不住主动开口。
“汉王!”
城门口的兵卒见来人是刘继隆,当即行礼作揖,而那些干瘦的野人闻言,则是纷纷跪了下来。
“不用跪,站起来说话。”
刘继隆将领头之人扶起,看着他那还不如自己两指宽的手腕,心里百感交集。
“你们是逃入梁峁的百姓?”
他询问这群人,这群人纷纷点头,领头之人却摇头道:“我们交不起税,便被官兵扒了屋舍,赶出了城外。”
“大家同病相怜,就在梁峁里寻野草树皮吃,亦或者趁昔日的亲戚邻里出城种地时,向他们乞讨些许粮食……”
刘继隆闻言,心头不是滋味,拍着他的手安抚道:“朝廷作恶,苦了你们这帮百姓。”
“如今我们来了,你们便不用害怕了。”
刘继隆话音落下,回头看向杨信:“杨郎君,好好安置这些百姓,先弄些粟米粥让他们吃口饱饭,过两日再分田地,为他们修建屋舍。”
“是!”杨信望着这群宛若野人的百姓,也不由得想起了昔年自己被吐蕃奴役的日子,鼻头微微发红。
“多谢汉王!”
“汉王隆恩,谢谢汉王!”
这群百姓不知道该如何感激,只能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来表达自己的感谢。
刘继隆瞧着他们那骨瘦如柴的模样,着实有些不忍看下去,回头与杨信说道:
“多派人前往梁峁之中招抚百姓,某不相信梁峁之中只有这些百姓。”
“你我昔年也被吐蕃所奴役,理应知道饿肚子的滋味如何。”
“吐蕃如此,朝廷也是如此。”
“土地原本属于百姓,而今我们要做的,无非是将原本属于他们的田地还给他们,让他们吃饱穿暖罢了。”
简单一席话,听得城门口的这群百姓忍不住啜泣起来。
对于他们来说,朝廷和吐蕃确实没有什么区别,做的无非都是抢粮推屋舍的事情。
倘若官员有他们面前这位汉王三分怜悯之心,他们如何会被逼入山中,成为野人呢。
领头之人忍不住再度跪下,抬头仰望刘继隆,眼神带着期望。
“汉王,官军会打回来吗?”
他的话吸引了众人注意,百姓们纷纷看向刘继隆。
他们不希望官军打回来,只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官军比胡人还要可怕。
面对他的询问,刘继隆重新将他扶起,安抚着拍了拍他的肩头。
“只要某还活着,你们便只管安心种地,没有人能破坏汝等太平日子……”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驾!驾!驾……”
五月下旬,伴随着扬尘高升,马蹄隆隆作响,数百上千的骑兵将陇东梁峁的北部草原探哨清楚,掩护着主力兵马不断向西南进军。
能在河南地如此大张旗鼓行军的,当下也只有刘继隆麾下的汉军兵马了。
五月十二日,曹茂与斛斯光南下收复麟州等县,斛斯光率领两千余精骑及三千多马步兵南下,曹茂率领五千步卒接管诸州县,严防河东方向的唐军袭扰。
十六日,刘继隆与斛斯光会师于银州,沿州留驻六千步卒后,便以七千精骑、二万三千马步兵及两万民夫向萧关靠近。
眼下已经是二十日,大军行军三百里后,已然来到了萧关北部的草原上。
“汉王,前军塘骑来禀,已经与萧关的塘骑碰面了。”
行军队伍中,斛斯光的声音传来,刘继隆闻言策马走出队伍,来到队伍行军道路旁的草地上,远眺着这延绵二三里的行军队伍。
他们大部分都只有二十左右的年纪,其中七成人都是参军不到十个月的新卒。
望着他们,刘继隆忍不住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们虽然没有老卒的经验多,但组织起来却比老卒们更为轻松。”
“假以时日,他们也将成为军中的中流砥柱。”
刘继隆不吝赞赏,听到赞赏的不少新卒纷纷挺起胸膛,而斛斯光也策马来到,笑呵呵说道:
“汉王,您与酒都督多年未见,今日见到,会不会说不出话来?”
“呵呵。”刘继隆轻笑:“好朋友即便多年未见,见了面依旧能畅所欲言。”
“叫酒居延准备好肉食,这几日吃军粮吃多了,也该让弟兄们吃吃肉了。”
“是!”斛斯光应下,随后点出几名塘骑,令其前往萧关,令萧关的酒居延准备好丰富酒肉。
得知今日能吃上肉,这几名塘骑顿时精神起来,策马往萧关而去。
在他们走后,刘继隆二人回到队伍之中,继续向萧关赶路行军。
两个时辰后,随着时辰来到傍晚,远处的萧关依稀可见,城外还列阵数千身穿红袄的兵卒。
此前刘继隆进攻萧关时,所搭建的营盘仍旧保留,且在原本的基础上,修筑了夯土包石的丈许营墙。
刘继隆率大军而来,无须扎营,可直接进入营盘休整。
不过在此之前,刘继隆还是带兵来到萧关东门,并见到了年近五旬,仍旧乌发精神的酒居延。
“末将酒居延,参见汉王……”
“起来吧,你知道我不喜欢弟兄们之间太计较礼节。”
刘继隆话音落下,同时翻身下马走到了酒居延面前。
望着酒居延脸上多出的皱纹,刘继隆忍不住感慨时光。
相比较他,酒居延在打量刘继隆时,却觉得刘继隆除了比当年略微成熟,留了八字胡外,其余并无变化,看上去不过二十六七岁。
“斛斯光,你指挥兵马入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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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得令!”
刘继隆对斛斯光交代一番,随后便与酒居延走向了萧关。
酒居延作揖应下,在刘继隆走后指挥兵马进入营盘。
与此同时,刘继隆也在经过萧关河西官兵队列中间的官道时满意颔首。
河西归义军的将士,仍旧如昔年他在河西时那样,虽然粗犷,却很懂礼节。
不过他们大部分都是三十左右,甚至有不少四十岁的兵卒,比起相较来说年轻化的陇右等处兵马,年龄略微大了些。
从这也能看出,河西的情况并没有张淮深所说的那么好,虽然有刘继隆的帮助,汉人重新在河西和西域三州站稳了脚跟,但汉人始终处于式微的一方。
这么想着,刘继隆也靠近了萧关,而萧关相比较去年时,不仅城池向南北扩张了百步距离,城墙也加厚为了夯土包砖的情况。
城内,原本破破烂烂的坊墙和屋舍都被改造过了,就连街道上的道路也重新夯实,十分平整。
刘继隆他们坐上马车,朝着县衙靠近。
沿途不少街巷的百姓都冒出头来观看他们,比起去年时,他们穿着的衣裳干净整洁,人的面色也健康圆润了不少。
不得不说,曹茂将朔方境内治理的十分不错,他主张以旧衣换新布,如此将百姓的旧衣都换走了,而百姓得了新布后,也自然能裁减新的衣裳。
那些旧衣被曹茂命人清洗后,裁减为了擦拭军中器械的粗布。
除此之外,曹茂还大力开垦朔方境内可开垦的土地,并令人在官道两侧植树,为兵马行军遮阴所用。
水利修建和城池修建,曹茂也丝毫不客气,反正花的都是都护府的钱粮。
正因如此,朔方百姓的精神面貌才能焕然一新。
“这萧关不错,比之现在的山丹如何?”
刘继隆询问酒居延,为刘继隆驾车的酒居延则是说道:“山丹还是老样子,未曾有过变化。”
“不过节帅将凉州人口迁徙其他各州后,河西倒是热闹了不少,县与县之间都有乡村了。”
河西各州县距离不短,加上时局混乱,许多乡村在安史之乱后便消失荒废了。
如今乡村重现,足以说明河西人口情况如何。
“河西能有如此局面,与您的支持密不可分。”
酒居延颔首说着,刘继隆听后轻笑,却并未否认。
如今河西三十余万人口,有近三成都是刘继隆发配过去的。
不提别的,单说汉军与唐军作战所获的俘虏,前后便送去了近五万人。
除此之外,三川和各州县的作乱世家及豪强更不用说,连带发配了不少于四万人。
这一前一后就是九万,还别提这些年送去的罪犯和贪腐官吏及其亲族了。
这些人可都是汉人,是河西最缺少的汉人,其中懂文识字的更是不少,都可以供张淮深废物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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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张淮深退出凉州后,河西人口二十二万,胡番人口便占十二万,汉人不过十万。
如今经过刘继隆的支持,河西胡番人口得以控制在十三四万,汉人则增加到了二十余万。
想到这里,刘继隆都不免询问道:“如今河西有多少人口,又有多少胡汉番人?”
酒居延闻言没有遮掩,而是直接说道:“胡人和番人在十四万余口,汉人算上这些日子发配的,应该不少于二十三万口了。”
“三十七万口吗?”听到河西人口增长如此,刘继隆也不免感到欣慰。
“待此役若能击败官军,所俘官军也够充实庭州和西州,助张节帅收复龟兹、焉耆二镇了。”
刘继隆的这番话,令酒居延心头动容,而此时马车也来到了县衙门口。
酒居延先下车,旁边跟随的兵卒则是递上了台阶。
刘继隆走下台阶,望着与其他州县相同的县衙,与酒居延一同走了进去。
他倒也不担心酒居延会对他做什么,毕竟这萧关之中除了六千河西军,还有四千朔方军。
众人走入县衙,随即按照地位高低坐下。
陇右等处将领坐左边,河西将领坐右边,虽说称呼不同,但打着的都是汉军的旌旗。
“庖厨在做饭,在此之前,先说说南边的情况吧。”
刘继隆先行开口,而酒居延闻言也当即看向了门口的几名兵卒,令其将沙盘取来。
不多时,丈许长宽的沙盘便被抬到了衙门正堂的中间,摆放在地上。
这个沙盘上不仅将关内道、京畿道囊括其中,也包括了陇右到凉州及陇南和兴元府等一府三州的地区。
除此之外,还有整个河东道的地区。
唐军旌旗与汉军旌旗,包括河南地的党项旌旗将地图上的各个城池插满。
刘继隆看了看,几乎每面旌旗代表着一千人左右。
以沙盘情况来看,陇东梁峁(黄土高原)上的邠宁、鄜坊、夏绥等三镇兵力差不多在两万左右。
刘继隆见状,将夏绥军的旌旗拔走几支,随后说道:
“夏绥镇本不过五千余兵马,如今被我军连续击破,若非时间不足,某本准备将最后的绥州也给占据。”
“如今绥州兵马不过一千余几百,陇东梁峁这三镇兵马,兵力最多不过一万七八千。”
他的解释,令众将纷纷颔首点头,而他也继续看向泾原镇和凤翔镇的情况。
泾原镇和凤翔镇大半唐军尽数没于秦州之役,如今二镇境内有九万唐军,其中三万来自中原、河东诸镇,神策军近万,余下五万则是京西北剩余几镇所招募的新卒。
这些新卒训练了大半年,战斗力自然有,但却组织力和素质却比不上汉军。
除了这九万兵马,长安方向还有一万多神策军和左右神武军。
秦岭方向,还有凤翔镇的五千多步卒和两万神策军,分别驻守黄花县、散关、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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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来,朝廷在关中地区还有不超过十三万的兵马,而这也是朝廷能拉起来的最大兵力。
此前的几次战败,已经让湖南、江西等处藩镇州县开始明目张胆的拒绝朝廷所分配的起运数额,朝廷因此钱粮减少。
如今若是再败,即便朝廷能撤往河东去,留下的恐怕也是一地鸡毛。
思绪间,刘继隆又看向了己方的情况。
眼下关内道驻军在一万左右,主要集中在胜州、银州等处,其余各州县则是仅有数百乃至千人驻守,以此防备河南地的十余万党项部众。
不过党项被自己重创后,如今也不过仅能拉出二三万男丁,不足为虑。
凉州方向还有三千多兵马,不过张昶和郑处估计已经开始募兵了。
陇右方向则是有高进达的三万兵马,其中两万新卒,一万是经过训练的马步兵,由安破胡统帅。
兴元府方向,陈靖崇麾下两万兵马与驻守秦岭各关隘道口的唐军相互对峙。
除此之外,便是萧关方向的这四万兵马了。
单从数量来看,汉军能摆上前线的兵马,无非就是高进达和自己手中的兵马,其中高进达还要留驻兵马,但也能凑足五万兵马。
陇山战线,以五万对九万,而秦岭防线则是二万对二万。
如果自己想要在此刻占据关中,那从秦岭突破,无疑是最佳方案。
不过大唐朝廷还留着有用,自己最该做的还是趁势先击败陇山这九万唐军,观察局势再决定先取两都,还是先取三川余下诸州和黔中道。
在他这般想着的时候,斛斯光也已经安排好了兵马驻营,走入了县衙之中。
“汉王,可以用膳了。”
酒居延低声提醒起来,刘继隆闻言颔首:“先吃饭吧。”
“是……”
众将纷纷应下,饭菜的香味,很快便传遍衙门,酒过三巡后,众人也都活络了起来。
萧关的粮草足够四万大军和城内的百姓吃四个月,因此刘继隆并未着急进攻原州,而是派出人马,令安破胡率领马步兵绕过陇山来萧关。
五日后,安破胡率兵抵达萧关,此时聚集在萧关的兵马已经达到五万之数。
五月二十六日,刘继隆整顿三军后,留驻四千朔方军于萧关,率军四万六千与五万民夫南下。
与此同时,郑畋早已将兵马调回各州县,其中作为原州治所的平高县不仅被加固为了夯土包砖的城墙,城内也有王重荣所率的两万诸镇兵马。
这些兵马由河中、河阳、义武、河东、昭义等镇组成,虽然已经经过大半年的操训,但配合问题始终存在。
说到底,诸镇官兵跋扈已经成为常态,尤其是靠近河朔三镇的昭义、义武等镇官兵虽说没有闹出什么事情,但比起其他藩镇官兵跋扈也是事实。
若非平高县内有上万口百姓和足够半年所食的粮食,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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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娘贼,刘继隆不去直接攻打制胜关,来打平高干嘛?!”
平高县衙内,得知刘继隆带兵走萧关南下,王重荣立马想起了当初被刘继隆支配的日子。
刘继隆火烧麦积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更别提斛斯光追杀他们,逼得他们绕道秦岭,走凤州撤回关中的苦难了。
面对他的表现,王重益也心知肚明,只是咳嗽道:“咳咳……”
“四郎,郑相令我军坚守平高,最少也要坚守三个月才能后撤。”
“此外,郑相会分兵在那城接应我军后撤。”
王重益说罢,便见一名都将站起身来,扫视众人同时冷哼道:“那刘继隆麾下不过五六万兵马,这平高城高墙厚,城内粮草充足,又有两万大军驻守,固若金汤!”
“刘继隆即便要杀来,没有几个月也难以攻克平高,现在还未交锋便言后撤,甚鸟卵!”
王重荣闻言脸色阴沉,但并未出言呵斥。
站起来的这名都将是昭义军都将刘广,而昭义军在眼下几个藩镇兵马中,可谓最不老实的几支。
五年前,昭义军牙兵作乱,杀死节度使沈询的事情,便有刘广的身影。
王重荣倒是不怕自己被麾下牙将裹挟,就怕昭义、义武这群牙兵牙将趁机作乱。
不止是王重荣担心,就连宰相郑畋也十分担心,所以才将比较容易兵乱的兵马塞到了王重荣麾下。
“刘都将说的不错,我军势头正盛,即便叛军有方术可破城墙,难不成还能让他们轻易攻进来?”
开口的是义武军都将张璠,也是个身高六尺,双臂粗大的牙将。
眼见义武军和昭义军都开口了,河阳的都将们也颔首点头,而河东都将伊钊则是看向王重荣:“平高如何,还看兵马使如何安排。”
话虽如此,但伊钊的态度很明显,那就是坚守平高。
平高如果丢失,战线很快就会往后退到制胜关,若是制胜关丢失,那便只剩下安戎关和汧源县这一重防线了。
这重防线若是都丢失,那关中就真成了叛军的跑马地,任意纵横了。
前几日朝廷才发了二十几万贯犒军他们这群人,刚刚拿了钱就后撤,这还怎么拿下一笔钱?
自然是与叛军打个几场,然后自持身价,才好与朝廷索要钱粮。
这么想的都将不在少数,昔年的王重荣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自从和刘继隆打了几场后,他便只想着保全实力,不再想与刘继隆交锋了。
在他看来,大唐已然式微,保全实力才是他该做的事情。
不过此刻他被刘广几人架了起来,不打也不行。
“哼,让你们去与叛军拼命,待到事不可为,我率先突围。”
王重荣心中作想,随后便举杯道:“既然如此,那便死守平高!”
“死守平高!”众将纷纷举起酒杯,随后一饮而尽。
翌日,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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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快马不断回撤,平高县西北方向也渐渐出现了一匹匹身穿红袄银甲的塘骑。
申时三刻(15:45),随着塘骑渐渐靠近平高县,一支队伍也乌泱泱的开拔而来。
“铛、铛、铛……”
钟楼的钟声不断作响,诸镇将领纷纷策马来到城头,翻身下马之余,扶着女墙向外眺望而去。
但见平高县西北二里外,乌泱泱的人群几乎站满了城外的所有空地,此刻正在从容扎营。
“观其阵上,恐不下十万人!”
“哼、莫不是忘了还有民夫?”
“饶是如此,也最少有四五万人,叛军数量果真不少。”
“那又如何?”
昭义军的刘广伸出手,拍了拍自己面前的青砖女墙,又看了看这夯土包砖,厚近四丈的城墙。
“十几万人耗费大半年修筑的城墙,难不倒还挡不住这区区三五万叛军?”
刘广倒也自信,而他身旁诸将闻言,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这其中,自然不包括王重荣、王重益两兄弟。
二人对叛军所掌握的方术可是心知肚明,虽说青砖垒砌的城墙足够厚实,但只要刘继隆手中方术够用,也不是炸不开这平高城墙,无非时间长短罢了。
这般想着,王重荣当即开始与众人商量道:
“叛军数量是我军两倍,某以为,可将我军分作三班,具体以抽签来定下如何?”
“可!”众将没有反对,纷纷点头。
见状,王重荣让人取来了纸笔,写下字条后折起,当即与众人开始抽签。
不多时,抽签的结果出来了。
“河阳军守后半夜到辰时,河中、义武、昭义三军守辰时到申时,河东军守申时到丑时。”
王重荣展示给众人观看,眼见众人无异议,当即又开始具体布置起了三军驻守的城墙方位。
义武军和昭义军驻守西城墙和南城墙,而北城墙和东城墙则是交给河中军驻守。
这是因为平高县位于陇东梁峁之间的平原,东侧有小河,北侧有梁峁。
虽说北城距离梁峁有一段距离,但叛军不会强攻三面,正常都会围三缺一,所以河阳军才敢声称防守两面城墙。
布置结束后,王重荣便与诸将各自率兵驻扎各处,防备叛军进攻。
与此同时,城外的刘继隆在指挥大军扎营的同时,也不忘观望平高县情况。
“看样子,他们是准备死守平高县,这应该是王式对朝廷的提议。”
“这提议不错,确实有利于他们,不过……”
刘继隆面色凝重,顿了顿后才道:“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这个决心死守了。”
“噼里啪啦……”
篝火被点燃,营盘也得以搭建起来。
十万军民驻扎营盘之中,外围放哨的塘骑与塘兵足有数千之数。
大战在即,所有人都心情沉重,不少人甚至睡不着觉。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在这其中,王建坐在自己的帐篷里,身后则是躺在折叠木床上的王郅。
王郅已然呼呼大睡,王建则是还在为保养自己的兵器。
他不得不承认,汉军确实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他参军后跟随刘继隆东征西讨,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便已经凭借个人勇武和指挥兵马杀敌的功绩,擢升为了队正,王郅也擢升为了队副。
尽管仍旧不如他当初在忠武军中的官职,但以眼下的速度来看,若能击败陇山东线的官军,他起码能擢升为旅帅,乃至校尉。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关键的在于,汉军之中有扫盲班,而他这个大字不识的家伙,也通过扫盲班的教学,到现在能熟练书写自己名字,且能背诵几句古诗词了。
想到这里,王建将自己的兵器归鞘,摆放好后,安心着甲而眠。
类似他这样的中基层武将并不少,大家都想着明日好好征战,为自己谋个好的前程。
在他们这么想的同时,天色渐渐由暗转亮。
卯时,民夫率先起床为大军做饭,待到军粮煮熟后,三军将士已经陆陆续续起床,来到昨日所挖土井旁取水洗漱。
这个时代的陇东梁峁,地下水资源相当丰富,只需要向下挖掘两丈,便能见到慢慢渗出的地下水。
汉军在营盘内掘井五十处,保障了十万军民的用水。
“汉王,饭食来了。”
安破胡端着木盘走入牙帐,眼见刘继隆正在观摩沙盘,他将饭食摆在了桌上。
刘继隆见状,回身走到桌案后坐下,看着木盘内摆着的掺杂煮熟肉干的军粮粥,他皱着眉将军粮粥喝了个干净。
看似很大碗的军粮粥,实际上只有些许苦涩的盐味和醋味。
饶是如此,却也是行军路上不错的口粮了。
郑畋将泾原坚壁清野,使得三军无法通过乡村获取肉食和蔬菜,所以即便是他这般身份的人,也只能以军粮充饥。
不过刘继隆不在意,于他而言,能吃饱就行了。
“你吃了吗?”
“末将吃过了。”
安破胡老老实实回答,随后说道:“汉王,今日让末将率军先登吧。”
“不急。”刘继隆摇摇头:“让民夫把投石机搭建起来,先打它半个月再说。”
“是。”安破胡有些失望,但还是恭敬照办了刘继隆所下军令。
不多时,五万多吃过早饭的民夫,很快便开始搭建投石机及三弓床弩的阵地,同时在北部的梁峁地区开始挖掘可供抛射的投石。
两万多辆挽马车来回运送投石,很快平高城西里许外就搭建起了一百台投石机,五十台三弓床弩及一堆投石。
数百民夫在这里用凿子打凿投石,使其变得圆滑,避免割伤投石机的革带。
与此同时,城内的王重盈也在城头准备好了四十台绞车弩,以及数量充足的凿子箭。
城内上万口百姓都被他强征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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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专门开辟了一个仓库堆放柴火,为此王重荣将数座梁峁上的树木尽数砍伐殆尽。
相比较他们,陇右军则是从秦州走木盘关运送煤炭来到前线。
高进达组织秦州六万男丁,不断转运粮草和煤炭前往前线。
有了陇山四关,代表刘继隆从北向南一路攻打,但凡距离陇山不超过二百里距离,补给就不会出现问题。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没有砍伐附近梁峁那好不容易生长起来的树木,而是直接用煤炭烧火做饭。
如果刘继隆不着急,他完全可以包围平高县几个月。
哪怕平高县有足够的粮食吃,但他们的燃料始终是个问题。
围到最后,他们只能拆屋做饭,甚至拆下城门口和县衙,留下一地废墟和粮食。
若是用冷水泡饭吃,吃个几日就会生病腹泻,更别提打仗了。
不过高骈在南边大练兵,虎视眈眈的准备收复三川腹地,刘继隆自然不可能花费几个月时间来包围一座小小的平高县。
思绪间,随着制成的投石不断变多,阵地上的投石机也开始了发作。
“放!”
“嘭嘭嘭——”
呼吸间,一百台绞盘式的配重投石机将二三十斤重的投石抛出。
投石机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最后稀稀拉拉的砸在了城墙上和城里,除了留下几个白点外,便只是砸毁了几间屋舍。
“投石机前移五十步,等待军令发作!”
眼见唐军没有投石反击,负责指挥的酒居延也沉稳下令大军推进。
很快,五千多民夫开始重新拆卸投石机,前进五十步后继续搭建投石机,随后继续投石进攻平高城。
这座数百年的关中西北重镇,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先后接受了二十轮投石,城头的女墙被砸倒一片又一片。
好在有王重荣的指点,西门的义武军在汉军投石攻城后,便已经兵马撤下马道,背靠城墙,眼睁睁看着无数投石将临近城墙的屋舍破坏损毁。
“平高城内百姓不多,他们用的投石机和床弩都是我军曾经所用的配重式,所需人力不少,所以他们应该无法布置投石机和绞车弩。”
刘继隆不知何时走出了营盘,来到酒居延身旁观察了片刻的平高县后,当即说道:“让投石机再次前进五十步,投石更换为四十斤投石,配重箱不用降低重量。”
“是!”酒居延果断应下,随后按照刘继隆指挥来前移阵地。
在投石机阵地不断前移的情况下,平高城遭受的投石威力也在不断加大,但王重荣仍旧没有动用绞车弩。
他的做法,令刘广、张璠等未曾与汉军交手过的将领不解。
他们纷纷找到了王重荣,忍不住质问道:“为何不动用绞车弩?”
“他们已然走入三百步的距离,绞车弩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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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二人的气势汹汹,坐在县衙主位的王重荣沉着道:“叛军的投石机虽然犀利,却无法短期内攻破平高城的城墙。”
“眼下需要防备的,是他们所用方术的手段,绞车弩就是留到那个时候用的。”
“二位不曾见识过叛军方术,眼下才会催促于某,待到二位见识到叛军方术手段,便知道某为何不动用绞车弩了。”
张璠与刘广确实没有见过叛军的手段,眼见王重荣稳如泰山,二人只能憋着脾气返回了自己的防区。
眼见他们离去,王重益忍不住说道:“四郎,这群人果真跋扈,沾染了不少三镇的臭脾气!”
王重荣没有生气,而是冷笑道:“他们倒也有这个本钱跋扈,只是希望他们与叛军交锋后,还能保持如今的跋扈。”
他话音落下后,不等王重益再开口,他便主动说道:
“你派快马前往制胜关,将叛军兵马数量说为十万,令郑相加快那城、百泉和平凉等处城池筑城速度。”
“是!”王重益没有询问缘由,而是果断应下,随后派出了快马。
快马往平高后方八十里的制胜关赶去,一路南下间,右侧高耸的陇山山脉,带给了他们极大的压力。
尤其是陇山四条山道都被叛军所掌握,叛军随时可以通过山道进攻制胜关后,他们心头更为压抑。
好在一路平安无事,快马赶在夜半抵达了制胜关,被人用吊篮吊起,护送来到了制胜关内牙门中。
郑畋坐在主位,杨公庆和王式分别坐在左首和右首位置。
见到快马,郑畋率先询问道:“刘继隆往萧关进攻平高,兵马有多少?”
快马闻言作揖道:“阵上所见不下十万,其中半数为民夫,兵马应该在五万左右。”
“某率队出城时,叛军并未出兵阻拦,想来是刻意为之。”
话音落下后,快马又解释了如今平高县的情况。
“平高城内粮草充足,然薪柴最多支撑三个月,还请郑相三个月后如约接应我军。”
“这是自然。”郑畋不假思索回答,随后对护送快马而来的兵卒交代道:“带他下去休整,明日返回平高县。”
“是!”两名兵卒应下,随后带领快马退出牙门。
在他们走后,郑畋看向杨公庆与王式:“这刘继隆果然是准备将泾原、邠宁等镇尽数吃下,不然他没有必要进攻平高,大可直接进攻制胜关或安戎关,然后攻入关中即可。”
郑畋话音落下,王式也颔首道:“他对自己倒是自信,不过他也有自信的能力。”
“眼下我军虽有九万大军,可除了王重荣麾下那河东、河北诸镇集结而来的二万兵马外,便只有凤翔和忠武、宣武等镇兵马可用。”
“余下兵马虽说操训大半年,但相比较叛军来说,依旧势弱。”
“眼下只能坚壁清野,以坚城利兵固守,给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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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届时,南边的高千里也能趁势出兵,即便无法夺回三川全部失地,也能看情况夺回成都。”
“只要夺回成都,刘继隆只能抽身南下,关中安危就此保住。”
说到此处,王式又顿了顿,随后才道:“可这些终究是纸上谈兵,具体能否重创叛军,还得看看王重荣能带给叛军多少死伤。”
“嗯!”郑畋眉头凝重的颔首应下,而杨公庆却适时开口道:
“依二位所见,至尊是否需要北巡太原?”
“不可!”二人异口同声回应,相互对视间,王式先开口道:
“朝廷威信已然经过三川丢失后严重扫地,湖南等处诸镇更是阳奉阴违,擅自削减起运钱粮的数额。”
“倘若至尊前往北都,那不要说湖南,便是江南西道和江南东道的钱粮,都有可能因此受挫。”
“哪怕要北巡,也应该在讨平黄贼之后再前往。”
郑畋颔首,对王式的说法十分认同,并继续说道:“哪怕长安不可为,也能以关中粮价骤增为由,前往东都就食,而不可前往北都。”
“前往东都,还能依旧控制漕运,让河淮江南等处不敢作乱。”
“只要有江南的钱粮,朝廷不是没有击败叛军的机会。”
“但若是前往北都,那就真的没有任何机会了。”
郑畋与王式的话音落下,杨公庆便颔首道:“某明白了,请二位放心,某知道该如何与至尊说此事了。”
郑畋与王式闻言松了口气,而杨公庆也适时起身作揖:“某先退下了。”
“杨公慢走。”二人起身送离杨公庆,杨公庆的身影也不多时便消失在了夜幕下。
待他走后,郑畋与王式对视一眼,纷纷长叹起来。
与此同时,杨公庆也写下了奏表,并派出快马前往了长安。
在快马前往长安的同时,汉军仍旧在攻打平高县,而长安的李漼得到消息时,已经是六月初一了。
咸宁宫里,李漼看着杨公庆送来的奏表,心中略微安定几分,随即对身旁的田允说道:
“朕决意派你先一步前往东都,征召民夫工匠,修葺东都宫室。”
“臣领旨。”田允作揖应下,但又抬头补充道:
“大家,如今距离雨季不过半个多月,雨季期间无法动工,是否等雨季结束再去?”
“雨季?”李漼脸色不自然:“朕能等雨季,可叛军能等吗?”
“这……”田允沉吟片刻,接着道:“叛军以马军为主,雨季若是强行征战,马蹄子都会被泡烂。”
“叛军能将马军运用如此,不可能不清楚此理。”
“臣以为,叛军最快也要在八月前后才动兵,而非如今。”
田允这话说的倒是没有问题,毕竟去年雨季时,刘继隆也没有大规模用兵,而是与朝廷对峙了一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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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次进攻,可以说是摧枯拉朽,不到半个月就横扫了秦州八万大军。
如今刘继隆兵马更多,朝廷却只有九万兵马,李漼可不想把性命赌在刘继隆会不会攻入关中上。
“朕不管汝如何作想,总之西境未能取胜前,朕随时会带百官前往东都就食。”
“若是宫室无法满足于朕,汝便自己请罪吧!”
“臣领旨。”田允闻言,连忙低头应下,随后转身走出了咸宁宫。
在他离开咸宁宫后不久,一阵香气却从门口传来。
李漼抬头看去,本想发怒,却见来人是李梅灵,顿时收起脾气,露出和善笑脸:“是囡囡来了?”
“阿耶……”李梅灵已经没有了曾经的灵动,此刻的她,脸上写满了担忧。
她走入偏殿之中,对李漼行礼后才道:“听闻叛军已经攻打到原州了,那距离长安岂不是只有六七百里路程了?”
“七百余里,七百余里。”李漼眼见李梅灵如此,心疼的安抚着她。
“虽说是七百里,但其中梁峁山峡不断,又有城池关隘阻碍,还有朝廷九万大军拱卫,长安不会有事的。”
“阿耶……”李梅灵轻轻摇摇头,忍不住看向李漼道:“难道就无法议和吗?”
“这几日长安的粮价骤涨至每斗五百钱,每日都有百姓饿死街道上,与战前景象天上地下。”
“儿臣听闻牺牲的将士得不到抚恤,就连欠饷也无法发下,许多百姓私下纷纷支持刘牧之,而世家豪强却仍旧买低卖高,使得关中粮价不断增长,儿臣觉得……”
李漼闻言瞳孔紧缩,忍不住打断道:“谁与你说的这些?!”
“都是儿臣亲眼所见。”李梅灵恭敬回答,李漼闻言顿时没了脾气,露出几分颓然。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不该打陇右,只是陇右不断做大,自己不打,那就是将其留给儿孙,祸害子孙。
换做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可能准许刘继隆这样的势力存在于周边,他只不过做了他认为该做的事情罢了。
只是将士不奋勇杀敌,官员不敢舍身报国,这才让朝廷连战连败。
想到这里,李漼自己心底也生出几分脾气,忍不住拂袖道:
“这些百姓,根本不知道朕日夜操劳,只为讨平陇右,还太平与关中。”
“若是能讨平刘继隆,陇右及江南的粮食便可源源不断运入关中,使得关中粮价平稳,而天下藩镇也将因此而恭顺朝廷,我大唐还能延续数十年国祚。”
“若非他们不理解朕,朝廷也不至于连战连败……”
李漼只字不提自己的问题,李梅灵试图开口,却被李漼打断道:
“好了,朕也乏了,囡囡你不用操心,好好在宫中玩乐便是,天下的担子有朕挑着,出不了事情。”
不等李梅灵开口,李漼便拂袖道:“退下吧。”
李梅灵面色犹豫,但看着李漼背对自己,她只能叹气道:“儿臣告退……”
香风消失,李漼知道李梅灵走了,而他也收起了此刻强装出来的情绪。
“嘭——”
他抬腿踹翻了自己的桌案,案上的文册奏表等物散落一地,偏殿外的宦官纷纷将头埋进胸里。
李漼没有关注他们,而是死死盯着偏殿内的那份舆图,目不转睛的看向原州方位,咬牙切齿:
“刘继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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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嘭——”
六月初五,平高城外。
当投石机仍旧作响,平高城却已经被投石机强攻了七日时间。
七日时间,平高城的城墙被汉军的投石机打得残破,马道上的女墙仅存十之三四,西城的墙面被投石打得凹凸不平。
饶是如此,义武军倒也算是硬骨头,硬是在张璠的带领下,白日偷懒,夜间出城将投石运回城内,再以投石修葺城墙,硬是将西城局面维持着。
不过义武军能维持的局面,也不过如此了。
随着刘继隆仔细观察,他大概猜到了城内绞车弩数量不多,王重荣担心过早利用绞车弩,反而被自己利用火药摧毁,故此想把绞车弩留到最后使用。
猜到王重荣的想法后,刘继隆当即下令投石机继续向前,直接将阵地推进到了一百步的位置,而投石重量也更换为了七十斤重的投石。
在七十斤重的投石撞击下,平高县那墩厚的城墙,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裂缝和碎石。
每轮投石结束,哪怕只有十之二三能击中城墙,可每次击中都能让城墙表面抖落不少碎砖。
在这样的进攻强度下,平高城也撑不了太久的时间了。
“不用再看了,短则五日,长则十日,平高城的城墙必然被攻破。”
营盘门口,刘继隆对左右的斛斯光、酒居延、安破胡等人交代着。
与此同时,他也抬头看了看天色。
酒居延眼见刘继隆抬头看向天色,疑惑片刻便知道了他在想什么,也不免说道:
“今年雨季似乎来的晚了些,不过近八年来,河陇连岁少雨,恐怕关中也是如此。”
“除了去年雨季提前,比往年多下了半个月外,其它几年都是这样,估计要到七月才能降雨,倒是方便我们攻下原州落脚。”
酒居延只是就这几年的气候阐述情况,不过刘继隆听后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去年雨季提前,时节变化时,他就觉察到了不对劲,但不知道是否与今年雨季推迟有关。
只可惜刘继隆不懂天文,除了晚唐与归义军和河陇有关的几场旱情他能记住外,其余诸道的情况,他并未研究过。
这般想着,刘继隆主动说道:“先回营吃饭,按照这天时,我们有的是时间进攻。”
“是!”众人应下,随后便跟随刘继隆走回了营盘内。
他们虽然走了,可投石机阵地上的民夫仍旧还在攻城。
无数的投石一轮接着一轮落下,撞击在城墙表面,撞碎女墙。
临近西城墙的一排排屋舍已经被投石摧毁得不成样子,而仓库中的木柴也肉眼可见的下降了一个高度。
“狗胡杂,这些日子尽用投石机,却不敢上前与之战。”
“攻城本就如此,若是能弄塌城墙,走豁口来攻,谁又愿意走云车和吕公车?”
县衙内,诸将各抒己见,但都对城外汉军的打法感到了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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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高本来就没有太多人口,加上此前郑畋调走了城内三万多民夫撤回制胜关,他们即便想要打造投石机反击,却也得找到足够的人力和辎重才行。
这些日子倒是收集了不少汉军的投石,但这些投石在关键时刻都可用于修补城墙用。
王重荣令人在城墙根随时准备黏土,又令城内兵卒将投石摆放在马道上。
这一切为的就是汉军用方术弄垮城墙后,迅速派兵将豁口补上。
他可不是张璠与刘广这无知者无畏的家伙,倘若真被弄出豁口,届时数万汉军一拥而上,他恐怕连突围都做不到。
想到这里,他便对众人安抚道:“叛军投石机虽说犀利,但近几日为了搜寻投石,他们已经开始往西边梁峁挖掘投石,可见四周投石都被他们搜罗差不多了。”
“城墙这几日多有损坏,届时若有损坏,河阳军和河中军必然处理修补城墙,豁口便交给义武军和昭义军了。”
“若是能坚守下来,向朝廷送出的奏表中,某绝不会独占这份荣光的。”
王重荣简单安抚了众人,又主动对王重益说道:“城内还有不少牲畜,五郎你派人去屠宰十头猪,猛下香料,虽说肉不多,也要让各部军将吃个肉味,让弟兄们喝个肉汤才是。”
“是!”王重益颔首应下,随后便派人前去屠宰肉猪,将三十头猪制作为肉食,为城内两万唐军加餐。
十头猪虽说不少,可西北所养的八眉黑猪,即便出栏也不过百来斤重,最重不过一百七八十斤罢了。
拆骨取出内脏,能留下的纯肉食,也不过百二三十斤肉。
三十头猪折算下来,顶多能满足军官和少量牙兵打个牙祭罢了。
骨头内的骨髓是好东西,只有各军都将能吃到,而下水则是混着干菜米粥,尽数分给普通兵卒吃了。
虽说吃的普通,但也比城外的汉军要好多了。
正因如此,王重荣可以派人在吹风的时候制作肉食,使得肉香味不断吹往城外的汉军军营。
由于唐军坚壁清野的政策,汉军已经多日不见荤腥,都等着攻破平高县,买来足够的肉食来犒军。
如今肉味吹来,不少汉军纷纷吞咽口水,军中士气不可避免的有些低迷。
刘继隆眼见大军连吃好几日军粮也不是办法,当即对安破胡吩咐,令高进达从秦州陇城北部的乡村买些肉食,以马车运来。
安破胡早早等着这个军令,眼见自家汉王开口,立马便派快马前往了陇城方向。
陇城比萧关距离更远,但萧关的肉食,早就在酒居延等部驻扎的这些日子被吃了个七七八八,更别提刘继隆率军到来后的犒军所食了。
“五日后吃肉,吃肉后准备攻城,攻入城内,连下后续的几座城池,肉食吃个饱!”
营盘之内,旗兵不断穿梭各队驻地,将能够吃肉的好消息传递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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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消息,欢呼者不在少数,便是连王建和王郅等过惯了苦日子的兵卒,也不免咽了咽口水。
这些日子天天吃毫无味道的军粮粥,早就把众人嘴里吃得发苦了。
若是再不吃肉,哪怕汉军纪律再好,也不免得抱怨几句。
所以得知几日后就能吃到肉食后,汉军的士气也不免高涨了些。
“放!”
“嘭嘭嘭——”
“直娘贼的,叛军发疯了?!”
眼见天色变黑,城外的汉军仍旧在以投石机强攻城墙,城内的诸镇官兵都不免觉得汉军在发疯,就连他们手中的肉食都香了。
日子一天赛一天过去,平高城的城墙也愈发破烂。
五日后,随着高进达令人采买而来的肉食陆续抵达汉军军营,数百只山羊和十余头老牛被直接屠宰。
肉香味飘逸军营内外,吃了几日粟米粥的汉军将士在吃了新鲜的肉食后,士气陡然高涨起来。
不止是他们,就连刘继隆等将领在吃过新鲜的肉食后,脸上笑容都变多了些。
刘继隆见状,索性也宣布了明日攻城的军令。
“今日肉食饭饱,明早辰时开始,斛斯光领五千兵卒以盾车火药攻城,城池攻破后,安破胡你率三军攻入城内,酒居延你率领河西军拱卫营垒。”
“是!!”
众人作揖应下,而平高城内的王重荣也在因为汉军军营传来肉香味时,不由紧张起来。
“直娘贼的,这些日子叛军不见肉味,今日突然见了肉味,恐怕明日即将攻城。”
想到这里,王重荣当即与张璠、刘广、伊钊等诸镇都将商量起了明日守城事宜,诸将得知汉军即将攻城,不仅没有感到惧怕,反而战意满满。
“河陇的胡杂,昔年表现若是稍稍强壮些,何至于被番贼奴役?”
“这些年不见他们反抗番贼,但见番贼衰弱,这才拥朝廷的旗帜反抗。”
“如今朝廷来保,他们反倒入寇,乃恩将仇报,不忠不义之徒。”
“待明日阵上,定要杀得河陇胡杂胆寒!”
河陇被吐蕃奴役多年,羞辱河陇军队的话有很多,但都不如一句胡杂来的关键。
眼见刘广等人这么说,王重荣面上笑脸相迎:“既然如此,那明日便看刘都将大显神威了。”
“自然!”刘广冷哼应下,十分跋扈。
王重荣见他如此,心里暗讽道:“明日阵上,最好不见你求援。”
暗讽过后,王重荣不得不继续召来王重益,令其将城内的成猪全部屠宰,若是肉食不够,便屠宰耕牛来凑足肉食。
明日毕竟要三军拼命,若是这都无法满足三军将士吃肉的需求,那他王重荣怕是夜半都不敢深睡。
要是惹恼了那些跋扈的牙兵,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提着自己的头去投靠叛军?
昔年泾原兵变,泾原军不过走了三四百里路程,京兆尹王栩也不缺这些泾原军饭菜,只是肉食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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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王重荣麾下都是走了一两千里赶来的戍兵,若是肉食不足,砍了他脑袋也不是不可以。
王重荣可不想为了几口肉就害死自己,反正这些牲畜都是平高县百姓的。
自己又不是泾原节度使,这些百姓事后闹事也找不到自己。
这般想着,城内百姓养在家中的牲畜,无疑又被衙门强征而去,连张白条都未曾留下。
一时间,肉香味在城内外飘逸,可养出这些牲畜的百姓却只能吃着粟米粥,连口肉汤都不曾分到。
一顿肉食,吃得两军心安,双方各自紧张且安心的将今夜休息过去。
待到翌日,汉军营内数万民夫开始搭建吕公车、云车、冲车和盾车、巢车等攻城器械,汉军营内除六千河西军外的其余四万陇右、朔方等处兵马也汇集民夫身后,结阵备战。
“快快快,把甲胄都穿上!”
“绞车弩准备,对着那有挡板的板车射,不要管其它的东西!”
平高城内,王重荣将过往对付汉军时的守城经验说了出来,各军列校、队长也不敢怠慢,纷纷将这些经验传达给下面的兵卒。
半个时辰过去,城外已然搭建起了十余台吕公车和数十台云车,此外的冲车和盾车、巢车亦是如此。
十台壕桥已经搭建完毕,此刻正摆在八个轮子的马车上,由四匹挽马等候拉拽。
“汉王,都准备好了!”
斛斯光策马回到中军,对中军的刘继隆作揖行礼。
刘继隆闻言颔首:“吹号角,进攻!”
“呜呜呜——”
霎时间,号角声吹响,数万民夫驱赶挽马,亦或者肩挑手扛的推动起了这一台台攻城器械。
他们避过了投石机和三弓床弩的正面,从左右两翼发起推进。
平高县的护城河不过二丈宽,根本挡不住壕桥铺设。
正因如此,当民夫开始推进后,城头的张璠便指挥义武军,以绞车弩开始进攻那些盾车。
“放!”
“嘭——”
绞车弩的踏板被踩下,丈许长的凿子箭瞬息间突破百步距离,不是射入土地中,就是射穿了攻城器械。
不过这点伤害还不足以让民夫们停下脚步,他们仍旧在不断推进,而负责投石机和三弓床弩阵地的酒居延见状,当即命令三军反击。
霎时间,数十台三弓床弩率先发作,紧接着便是装有万人敌的革带将其狠狠抛出。
“嘭——”
“额啊!!”
“躲避!都趴下!”
凿子箭撞毁了女墙的边角,又或者直接射中了站立的义武军兵卒。
血雾弥漫,四周的义武军闻到鲜血的味道后,不免有些紧张起来,但仍旧将挂钩挂到了绞车弩的弓弦上。
“拉!”
兵卒对城内的民夫叫嚷,而城内数十人为一队的民夫也立马开始用力拉拽,为绞车弩上弦。
只是不等他们上弦成功,空中的万人敌便在落下的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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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陶罐内的铁丸经过爆炸后激射,城头的兵卒除了倒霉抬头仰望的被射死外,其余兵卒只感觉到了宛若冰雹撞击的痛感。
相比较他们,那些正在为绞车弩上弦的民夫就无比倒霉了。
没有任何防护的他们,基本被铁丸当场打死,哪怕不死也是重伤抽搐,离死不远了。
“注意头顶,这是叛军的方术,低下头,不要抬头看!!”
王重荣安排的老卒在城墙上不断奔走,提醒着义武军的兵卒。
此刻义武军的兵卒已经被吓得愣住了,他们还从未见到如此诡异的手段。
不止是他们,就连义武军的都将张璠都愣住了。
好在多年以来的经验让他回过神来,厉声道:“都低着头,别抬头!”
“把绞车弩都搬回去!不要抬头!”
民夫死伤不少,没有了民夫,需要数千人才能操作的这几十台绞车弩就没了用处。
兵卒们固然也可以为绞车弩上弦,但穿戴甲胄还要为绞车弩上弦,这无疑是耗费力气。
眼下叛军即将攻城,若是太耗费兵卒力气,等会的厮杀中,义武军肯定会落入下风。
想到这里,张璠不断催促,而此时的汉军民夫已经驱赶着马车,带着壕桥冲到了护城河前。
他们动作麻利的将壕桥推下马车,奋力将其搭在了护城河上。